《[锦衣之下]警衣之下》陆尚恩

5、月色

　　陆绎：“怎么不回去？”

　　袁今夏：“今天兵分两路去查翟兰叶，还是没有重大突破，我只好加班加点，从赤佬集团的财报入手喽。”

　　说罢，她伸了个懒腰，把眼镜摘下来，略略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

　　陆绎这才想起来，分局推荐袁今夏，正是因为她擅长的领域是经济犯罪。只是，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颇不正经的小姑娘会为了案情进度自愿加班。

　　怪稀奇的。

　　陆绎喜怒哀乐都不会明显地表现在脸上，他只是点点头，便坐在袁今夏对面，打开电脑看起资料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两人沉默不语，整个屋子静的只有键盘的“哒哒”声。但陆绎还是觉得，这个晚上有些不一样。一个习惯了孤军奋战的人，突然有人相伴，他开始的反应往往不是感动，而是不适应。

　　陆绎隔着台式机，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袁今夏。她工作的时候很专注，一点儿都不像那个和谢霄斗嘴、吃个牛排都能吃的乱七八糟、笑起来特别甜的小丫头。

　　笑起来特别甜？

　　陆绎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连忙收回眼神，却在片刻后，不自觉地又投去一瞥。

　　专注的人，往往是最迷人的。

　　袁今夏一动不动地坐了两个小时，手中又多了三四页记得密密麻麻的纸。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瞅见陆绎还在看资料，便道：“陆队，我去倒杯水，帮你一起接吗？”

　　陆绎抬眼，习惯性地拒绝道：“不用。”

　　袁今夏不冷不热地碰了一鼻子灰，心道：“领导真难伺候。”但她也没往心里去，自己去开水房转了一圈儿，回来的时候，看见陆绎掏出了手机。

　　陆绎：“我点份夜宵，你要么？”

　　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请你吃。”

　　陆绎其实不算太饿，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对下属的赞扬，想到袁今夏风卷残云般吃牛排的样子，觉得她或许需要填填肚子，才有力气继续看财报。

　　袁今夏哪敢让新领导请客，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这哪儿好意思……”

　　“咕……”

　　袁今夏：……

　　她的肚子疯狂打脸，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仿佛在张牙舞爪地抗议：袁今夏！！我要吃！！我要吃穷陆绎！！

　　陆绎扬了扬嘴角，没接话，只是站起来，不由分说地把手机放在了袁今夏桌子上，随即拿起水杯，出去活动了一圈儿。

　　袁今夏“啧”了一声，无奈地刷起了外卖界面，心想：“等下还是我付账吧。”

　　等陆绎回来，便看见自己的外卖APP购物车里出现了：

　　——炸鸡腿一份。

　　——可乐一杯。

　　——大份薯条配番茄酱。

　　——脆骨串两串。

　　——玉米杯两杯。

　　……

　　陆绎：？？？

　　袁今夏连忙接话：“陆队，等下我付账！你随便点，别客气！以后一起工作，还请领导多多包容！”

　　陆绎哭笑不得：“你吃的完吗？”

　　袁今夏大大的眼睛里充满大大的疑惑，理直气壮道：“这些怎么可能吃不完啊？”

　　陆绎无语，“你”了半天，愣是不知道接什么，只好偃旗息鼓。他点了自己要吃的夜宵，干脆地付了账。

　　晏城警局到底是市中心，外卖都送的特别快。没过多久，骑手小哥便打来了电话，袁今夏忙道：“陆队，我去拿！”

　　陆绎甩下一句“不用”，便大步出了门。

　　袁今夏：这领导……也太油盐不进了吧！帮忙跑腿都没机会的？

　　与陆绎一同回来的是炸鸡充满诱惑的香气，袁今夏喜滋滋地凑上来，把可乐、炸鸡等一系列东西放在自己桌上，又把玉米杯、脆骨串这种点了双份的分出一半给陆绎：“陆队，这家脆骨串巨巨巨好吃，你尝尝？”

　　陆绎看了一眼油的发光的脆骨串，心道：

　　“油腻食物，高脂肪，高胆固醇，增加肝脏负担，容易引起血压高、血脂高、血糖高，甚至导致心脏病，脑中风，还有可能导致性格暴躁，引发癌症。”

　　他摆摆手：“你吃吧，我晚上不吃这些。”

　　袁今夏看了一圈儿，这些外卖大部分都是她点的，便问：“陆队你刚点了什么？”

　　陆绎从一堆外卖盒子中，拎出了一份清新脱俗的健身餐，一打开，是三文鱼沙拉，配糙米饭，圣女果，荷兰豆，蔬菜基底，西兰花，还有切成两半的水煮蛋。

　　袁今夏：……

　　她悻悻地收回脆骨串，觉得陆阎王真的和自己不是一个星球的人。

　　但随即袁今夏又高兴起来——正好，双份脆骨串、双份玉米杯，一大口肥宅快乐水，双份的快乐！

　　陆绎：……

　　他觉得这丫头吃起来真是太香了，简直可以不做警察，转行当B站吃播博主，绝对会火。常年健身注意饮食的陆精英都有些把持不住，很想尝一口酥脆的炸鸡——

　　当然，陆绎的自制力也不像是这个星球的。他面不改色地、优雅地吃完了糙米饭，看着喝可乐的袁今夏，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白开水。

　　袁今夏一边擦嘴，一边满足地问：“陆队，我给你转账吧？”

　　陆绎：“不用。”

　　说罢，他便假惺惺地投入工作去了，其实心里正发出和杨岳一样的疑惑——

　　袁今夏是怎么做到，吃油炸食品，喝可乐，咖啡都喝加奶油加巧克力酱的摩卡，还不胖的？？？

　　袁今夏当然不知，自以为很有眼色，看着领导工作，便十分自觉地把外卖盒子、塑料袋收拾了一番。

　　陆绎和袁今夏一人一台电脑，又相对而坐，工作了两个多小时，手机上的时间一跳，从23：59蹦到了00：00——新的一天。

　　袁今夏打了个哈欠，瞬间泪眼朦胧：“陆队，我今天就到这儿了。”

　　陆绎没抬头，问道：“嗯，你怎么回去？”

　　袁今夏：“末班公交没了，我叫个网约车吧。”

　　她一边收拾包，一边感叹：“还是总局的系统好，上内网一点儿都不卡。陆队你怎么回去？”

　　陆绎惜字如金：“开车。”

　　袁今夏“哦”了一声，心道：“哎，简直是小公子啊！我等工薪族，仿佛古代六扇门的小捕快……”

　　没想到陆公子紧接着问道：“要我送你吗？”

　　袁今夏心里一震，略略回头，对上了陆绎的目光。那双眼睛也泛着红血丝，英俊的面容上有些许疲惫之色，但风采不减。

　　袁今夏差点被吸进那双眸子——如一汪深潭，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发现所谓陆阎王，也不过是普通的凡胎□□，也会累会饿会困，他所求的……

　　他所求的是什么呢？

　　是和自己一样，活了二十多年，在浮浮沉沉的世道中，还相信一两点真心，三四点正义么？还坚持活成炬火，奋不顾身也要照亮一丝一毫的黑暗么？

　　“你想多了，”袁今夏平复心情，想道，“袁今夏，你不过是想起来爸爸的事儿了，和陆绎有什么关系？”

　　陆绎还以为袁今夏终于有了女孩子的害羞，便试图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补充道：“都是车，难不成我的车比网约车还不安全？”

　　袁今夏连连道：“没有没有，就是觉得麻烦陆队了……”

　　陆绎充耳不闻，迅速地收好东西，把车钥匙拿在手里：“警局门口见，关灯锁门。”

　　袁今夏眼睁睁地看着陆队如一阵风飞过，她自然知道陆绎送自己回家比网约车安全，心里有些窃喜，但又总有种欠了他的感觉。

　　这个夜晚月色甚好，不浓不淡地地洒在人间、洒在陆绎的车上，如同蒙上一层清透的白纱。陆绎摇下车窗，在月光的映照下，他那棱角分明的五官都变得温柔起来。袁今夏心里一动，忍不住多看了两秒钟。

　　“磨蹭什么？”陆绎转过头，“要我下去给你开车门吗？”

　　“没，没有，”袁今夏讪讪道，“我自己来。”

　　陆绎的车里很简洁，没什么摆件和挂件，和他本人有着如出一辙的干净气息。袁今夏系好安全带，道：“我家在东区，锦衣巷61号。”

　　陆绎“嗯”了一声，启动车子，朝东边开去。

　　凌晨已至，路上车和人并不多，有不少都是秃头的加班族。锦衣巷有些偏，离最近的地铁站也要徒步二十分钟，袁今夏索性坐直达警局的三十八路公交上班，虽然不如地铁快，好在不用倒车。陆绎开车所行的线路和三十八路接近，熟悉的景色、熟悉的路牌，因为旁边不太熟悉的陆绎，竟都变的有些不一样了。

　　陆绎突然不习惯叽叽喳喳的袁今夏如此沉默，便问：“听歌吗？”

　　袁今夏：“好。”

　　陆绎平日也不太听歌，便把选择权交给了对方：“听什么？你点。”

　　袁今夏想到袁敏最近看的电视剧，便道：“《心墙》吧。”

　　陆绎打开音响系统，一个温柔的男声传来，似是在讲一个美丽的故事，一段珍贵的过往。

　　“在长雨落花迷濛，思乱交错中，风啸传声惊动，心悬空……”

　　“千里埋伏迎来，谁处身世外，避不过命运安排。闭上眼我能看见你的脸，睁开眼悲尽苍凉刀剑满天……”

　　陆绎心道：“还挺好听的。”

　　面前的十字路口恰好是红灯，他踩了刹车，两人静静地坐在车里，耳边是感情逐渐加深的副歌旋律。

　　“犹念，惊鸿一瞥，遇见，你的那一天。”

　　“同偕到白发，携手共度年华。”

　　陆绎只是随便一回头，好巧不巧，一直看向窗外的袁今夏竟也朝他看过来。

　　音乐还在继续：“回眸间，一眼万年。”

　　两人“腾”地同时别过头去。绿灯亮起，陆绎忙启动车子，沉默地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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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歌词来自《心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