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他跟阿飘跑了！》任千山

13、键盘怪（十二）

　　“不要……”身后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
　　然而方易辞此刻完全听不见任何声音，“化形追捕、布阵杀灵，我们累死累活，甘冒风险。呵！偏偏你们不请自来，还要打要杀。这么多人都抓不住一只恶灵，如今我们到了最后关口，怎么？等着把我除掉，成就你们一番除魔卫道的美谈？”

　　有年长的道士脸上立马挂不住，反驳道：“我们这么做也是为大家着想，为林市百姓着想，你既然身为一方鬼差更应该心怀大义。我们这么做何错之有？如今既然大家都没事，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你还想如何？”

　　怒火彻底烧净了他最后一丝理智，眼睛渐渐染上了黑气，“我想如何？”

　　“住手……”简江此刻完全力竭，说话的声音十分低沉微弱。几个字便抽干了他的力气，向地上倒去。
　　“师兄！”陈沐和张初立马扶住他。

　　然而方易辞此刻什么也听不见，眼前只有漫天的火光，右手缓缓抬起，指向众人，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我想让你们全部也都尝尝金光神符的厉害！”

　　什么？
　　众道士心中大骇！面色惨白古怪。
　　这鬼差能使符咒已是荒诞，如今还扬言说要使出金光神符，这不是天下大乱吗！
　　那斩捉敕咒算是一般咒语，许多道士也能唤，只是效果更低些，不像这鬼差这般可活灵活用。但金光神符不同，即便是修为高深之人还需借助上好朱砂、符纸、焚香净身后百次也就能印证符合那么几次而已。
　　这鬼差说来就来，未免太过狂放！

　　然而不等他们说话质疑，方易辞的右手已经绿光大盛，丝丝闪电笼罩其中。

　　众道士定眼一看，立马纷纷讨出各自的法器符箓，严阵以待。居然真是金光神符的灵威，只是这金光到了这鬼差手里变成了鬼魂独有的阴彻彻的绿光。

　　邱大川额头也渐渐开始冒出冷汗，大声呵斥道：“方易辞！你切勿乱来！如今局面已经好转，现在罢手，我们都好说，不然等下大打出手，对谁都不好！”

　　然而方易辞此刻两眼已然全黑，理智也一点一点消失，闭眼张嘴呵道：“天地玄宗，万气本根！”

　　“你要记得你的身份，难道你还想等着被冥界审判吗！”邱大川心里也有些着急了。

　　方易辞充耳不闻，右手在空中画符，空中的玄音不断响起：“万神朝礼，役使雷霆！”

　　眼看符咒将成，居然还是同时绘制数张！
　　众人心里不禁一抖，纷纷朝后退去。这到底是哪来的bug鬼差！竟如此强横！

　　方易辞只觉得全身都在灼烧，亟待发泄火气。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自己正在画符的手，“方易辞，够，够了，住手！”
　　方易辞一愣，双眼猛然睁开，微凉的触感从手腕传来，瞬间传遍全身，熄灭了烧上脑的怒火。

　　符咒随着方易辞的分神而中断，绿光慢慢隐退，渐渐消失在空中。
　　众人跟着松了口气。

　　方易辞眼睛慢慢恢复清明，但脑子还有些混沌，如刚醒一般，此刻分不清现实梦境，僵硬地转头看向简江。
　　只见他嘴角还留有未干的血渍，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汗水混着血色打湿了他的衣服。

　　眼前的景象对于方易辞来说，陌生又熟悉。
　　他面色惺忪呆愣，对着眼前的人喃喃了句：“神仙哥哥？”

　　简江瞪大眼睛，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才抬起头，“什么？”
　　下一刻，咚地一声便倒在了地上，彻底昏了过去。

　　******
　　折腾了一晚上，大伙儿面对面都有些说不出的尴尬，方易辞还是在邱会长的默许下跟着简江到了道会的酒店。
　　一众人在网吧撒下了灵粉，摆正了桌椅，又恢复了原貌，才离开。方易辞在简江昏过去后就完全清醒了过来，走之前看了老板娘一眼，想到如今还困在体内鬼府的恶灵，决定等简江醒来再做打算。

　　方易辞守了简江一夜，其他人全当没看见、没发生，完全无人过问。邱会长中途倒是进来过几次，都是来送药的。
　　别说，药是真好，第二天，人就醒了。

　　邱会长一早就来了，见简江醒来，满脸的抱歉忏愧，“简师弟，昨晚对不住了，回去后我定好好向师叔请罪。这几日你就好好在这里修养修养。”
　　简江坐起身，颔首道：“职责所在，本应如此，邱会长这么做并没有错。”
　　之后两人又谈了许久，方易辞在旁边默默坐着，一句话也没说。

　　等邱会长走后，简江转头看着方易辞，“他们也是尽职尽责罢了，如果我是他们，那样的情形，也许我也会那么做。”
　　方易辞点头，“我知道，不用特意说的。”

　　简江顿了顿，有些迟疑道：“昨晚你怎么了？我看你情绪有些不对。”
　　方易辞笑了笑，脸上一派轻松地道：“没什么，我把恶灵锁在自己的鬼府里，那些被他吃掉的鬼魂的怨气散开，我沾染了他们的情绪，有片刻的共情才有些失控，现在怨气散了也就没事了。”
　　简江观其阴气纯正确实无半点怨气缠身才放心，问道：“那恶灵现在如何？”
　　“它？现在还在我的鬼府里。”方易辞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我的鬼府没了法印，里面罡风不止，任何灵气进去片刻就会被绞杀，但这灵不同，只要老板娘心中还有怨，它就不会消散。所以它还在，我能感应到，但很不好过，散了又聚，聚了又散，周而复始，时时刻刻都在死亡也在重生。”

　　简江有些惊讶方易辞的鬼府居然是这样的，不过这也难怪他从一开始就没在他身上看到聚灵修行的灵气。
　　“只要是人，有七情六欲又怎么会没有怨？老板娘心中有怨，它就不会散。”

　　方易辞有些头疼：“那怎么办？当初你那师祖是怎么收伏的？”
　　简江道：“师祖偶然得了个宝物，叫泣雪，是块玉珏，可把灵镇压在里面。”
　　“玉珏？那是有两块？”泣雪？方易辞想，这名字可真奇怪。一般都是成对的玉。
　　简江摇头，“只有一块，应该另还有一块，但从未出现过。”
　　方易辞又道：“那灵死了吗？”
　　“消失了，在那书生爱上另一个姑娘时消失了。”准确地说灵没有魂魄，谈不上死不死的。

　　方易辞愣了愣，随即瞄了他一眼道：“你上次还说这个故事没有后续呢！”
　　简江：“……”

　　方易辞瘪嘴道：“那不就是只要让灵产生的情感没了，灵就消失了吗？”
　　他还以为是什么终成眷属或是凄苦追随被世俗家族阻隔的故事，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出乎意料又似乎很合乎现实的缘由。上次听简江说只有深刻的情感才能化成灵，可那书生还是移情别恋了，可见是个十足的渣男。

　　不过想到那网吧的老板娘。
　　上次说起老板娘的命格其实也能窥之一二她的日子肯定过得不好。昨天消磨了恶灵的怨气，他更是受到感染看到了一些。
　　那老板娘名叫佟凝，一出生父母便莫名死了，从小被冠已扫把星。
　　其他亲戚都纷纷远离他，只有她的外婆接养了她。外婆对她不冷不热，但佟凝很爱她。
　　但她没想到，外婆也并非真心想养她，只是因为监护人能得到她父母的那笔钱和房子，外婆这才养她，用这笔钱去接济大姨他们家。
　　可即便知道了这些事，佟凝仍离不开她的外婆，因为除了外婆她再没有其他什么人可以依靠。可就是这样，她的外婆也还是没多久因为一次意外从楼上摔下来死掉了。

　　人人都远离她，怕她。现实生活中每一处都让她觉得无比恶心，她痛恨那些欺负她，议论她，甚至是只看向她的人，但她更痛恨自己不公的命运。
　　她躲在屋子里整天整夜地不出门，沉迷在网络里不可自拔。只有在网上，她可以一边做一个甜美的少女接受其他人的赞美，一边肆无忌惮地发泄着自己的怨气，痛骂一切她觉得美好的事情。
　　就这样，她的怨气终于慢慢凝成了灵，种种不满都来源于对自己命运的不公，因此灵成形后大量吸收其他人的怨气，吞噬他人的鬼魂，吸收他们的命格，一点一点改变了佟凝的命格。佟凝的日子过得越来越顺，成为了如今网吧的老板娘。

　　“你这样受怨气的影响不会有事吗？”简江问道。
　　方易辞愣了，耳朵却渐渐红了，他没想到简江听了他的话，第一时间不是问更多的细节或者下一步该怎么办，而是问他有没有事。
　　他挠了挠耳朵，“没事的，你看我一点事都没有。”
　　简江点点头叮嘱他好好休息多念静心咒。
　　方易辞只知道点头，幸而话头一过又回到了恶灵的话题上。
　　“你把灵交给我，我带回苍梧，用泣雪把他封住。”
　　“那那个老板娘呢？”
　　简江摇头，“菩萨畏因，凡人畏果，虽非她之手笔，但这怨因她而起，命因她而改，人因她而死，这笔孽障终究落在她的头上。旁的人无法干涉。”

　　方易辞有些可怜老板娘，若果她生在一个普通平常的家庭，那这些事情也都不会发生。
　　简江看着方易辞沉默不说话，猜到他在想什么，沉吟道：“命运无常但也有其定数，你我既都在修法就应该明白，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她的命理今生如此，既是造下这些孽障的因，也是前生罪孽的果。”
　　方易辞生生死死已经看过太多太多，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人生千姿百态，各不相同。命已定，但运确是自己的选择，就像一副牌，摸得有好有坏，但打得究竟如何还是得靠自己。一副好牌打得稀巴烂的有，一副坏牌反败为胜的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