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渣后我换了新欢》问尘九日

12、第十二章

　　周四午后，这个城市终于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雨。
　　这场冬雨落得声势浩荡，像是神明失手撕碎了天上的一池湖水，雨线倾斜而下，在这个城市里织就了一张接地的细网。

　　到了快放学的时间，雨势还不见小。

　　趴在课桌上的秦在望看着窗外的大雨，忽然坐了起来，然后给奚杭发了一条消息。
　　-雨好大，老师带伞了吗？

　　奚杭大概是在忙，过了好几分钟才回。
　　-没。
　　-上课别玩手机。

　　秦在望嘴上从来很听话，手上打下“好的”两个字，然后又切到了另一个聊天框，给段贺发了一条消息。
　　-带伞了吗？

　　段贺秒回道：当然带了，中午来上学的时候我妈硬塞进我书包里的。
　　-！！
　　-你问我带没带伞干什么？难道你要给我送伞吗？我好感动啊望哥！

　　秦在望：那你把伞借给奚杭。
　　段贺：？？？

　　秦在望：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反正你随便拉个人一起走，也淋不到雨。

　　段贺：这合理吗望哥！

　　秦在望：他没带伞。

　　段贺：那我呢？那我走？

　　秦在望：嗯走，去送伞，快下课了。

　　段贺只好咬牙切齿地将自己新买的手机塞进校服口袋，然后拿起了书包里的伞，这节课是自习课，没老师看着，段贺光明正大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这还是段贺第一次主动去教室办公室。

　　但他才刚走到楼梯转角处，就看见了奚杭和吴主任站在走廊里，段贺下意识往后一缩。

　　走廊上奚杭的眉头微蹙：“他们还是不肯走吗？”

　　背对着他的吴主任：“是，怎么说都没用，那女的……你妈，说今天等不到你就赖在保安室不走了。”

　　奚杭脸上染上了一层薄红，他的脸皮很薄，总害怕给人添麻烦，他也没想到父母会豁出去脸面到他学校来找他闹。
　　“不然我再给他们打个电话……”

　　“行，”吴主任叹了口气，“他们这样，对我们学校声誉也不好，你得赶紧解决。”
　　他顿了顿，然后又问：“奚杭，你和我说实话，他们是来干什么的？来要钱的吗？”

　　奚杭犹豫了半晌，然后才弧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我把身上能给的钱都给了，”奚杭微微低下头，然后低声道，“我真没钱了。”

　　吴主任今年都快五十了，心里明镜似的，想也知道这对父母脑子多少沾点毛病，谁家正经父母，会不顾自己和儿子的脸面到学校里来撒泼打滚？

　　而奚杭作为一个后辈，入职后的这几年，无论是对学生，还是对学校，都是兢兢业业，吴主任一直也挺喜欢他的。

　　他斟酌了片刻，然后道：“这不成，钱要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样吧，一会你从后门走，他们看不到你出来，也拿你没办法。”
　　“你亲自去处理也不妥，我怕他们在保安室里闹起来，你太年轻，招架不住，一会招人围观也不好，还是能避就避吧。”

　　奚杭抿了抿嘴，低声说了句：“谢谢主任。”

　　段贺不小心听了墙角，以他此时十七年的人生经验，实在不知道自己此刻该不该动，于是只好给秦在望发了条消息，简述了一下刚才自己听到的对话。

　　紧接着他又悄悄猫上了楼，然后再随着下课的学生一起假装刚刚从楼下下来。
　　随后段贺撑出一副平静的模样，不紧不慢地走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几个任课老师看见他送上门来，也不觉得吃惊，数学老师王明兴见怪不怪道：“又犯错啦？办公室都快成你家了。”

　　“不是，”段贺走到奚杭面前，然后把伞放在他的办公桌上，“我听课代表说奚老师今天没带伞，所以想借老师把伞。”

　　王明兴惊讶道：“可以啊小段同学，你竟然有这种觉悟？”

　　奚杭对上他不自然的目光：“你把伞借我了，那你自己呢？”

　　“我和同学一把，他那伞可大，两个人完全没有问题，”段贺在一群老师目光的注视下，有些尴尬，于是只好憨笑道，“那老师我就先走了。”

　　奚杭叫住他：“等等。”

　　段贺又折了回来，奚杭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饮料塞给他，然后道：“请你喝。”

　　段贺看都没看那瓶饮料，连忙诚惶诚恐地接了过去：“谢谢老师！”
　　从来都是老师从他这里收走什么违禁物品，他还从没有从老师那里得到过卷子以外的东西。

　　“不客气，”奚杭脸上的薄红已经退了，他对段贺笑了笑，“和你送的伞相抵了。”

　　王明兴笑道：“可以啊我们小奚老师，没想到段贺这孩子读书的脑瓜子不怎么样，心地还是很善良的——以后我上课一定多多‘关照’他。”

　　办公室里的老师纷纷笑了起来。

　　没听见后续的倒霉蛋段贺晕头转向地跑出了办公室，然后随手给饮料拍了一张照片，并发给了秦在望：老师送我的！
　　-妈耶，他还对我笑，他好温柔！

　　秦在望看了眼那张高糊的图片，一眼看出来这瓶饮料是那天奚杭在他们家喝的那瓶的同款，桃子味，他最喜欢的汽水。

　　他坐上车，然后再次切到奚杭的聊天框。
　　-老师，待会去我家吃饭吧？
　　-我待会到三中门口接你。

　　奚杭这次倒是回的很快：我在学校外面吃。

　　秦在望：那怎么办？刘姨饭都煮好了。

　　奚杭：……那好吧，那你在后门等我。

　　秦在望：好，老师快点，我快到了。

　　奚杭只好立刻收拾好了公文包，然后拿着段贺给送的伞下了楼。

　　与此同时，秦在望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喂？刘姨，我请了奚老师到我们家吃饭，今天家里的饭菜够吗”

　　刘姨的语气听起来挺高兴：“那正好，今天先生公司临时有事，我正愁多做了一人份的饭菜呢，你别担心，饭菜保准够。”

　　“那就好。”秦在望笑了笑。

　　几分钟后，奚杭一边收伞，一边上了车，他把伞放在脚边，系好了安全带，才偏头问好整以暇靠在后座上的秦在望：“今天怎么突然想请我去你们家吃饭？”

　　“怕老师今天再迟到，”秦在望一脸正经地说，“耽误了我求知若渴的心。”

　　奚杭：……
　　“你真有那玩意吗？”

　　秦在望笑了笑，没回答。

　　奚杭看向窗外，雨滴无序地砸在车窗上，身上被雨溅湿的地方有点凉，但车里小而温暖的环境，却给了他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秦在望，”奚杭忽然开口问道，“伞是你让段贺送的吧？”

　　秦在望回答的语气依然很没正形：“什么送伞？奚老师人见人爱，段贺送你伞不是很正常吗？我哪有那本事能劳动的了他？”

　　“你少扯淡，”奚杭说，“前一秒才问我带没带伞，后一秒段贺就送伞来了，打个瞌睡就有人给递枕头，哪来这种好事？”

　　“当然有了，奚老师平时的善行感天动地，”秦在望玩笑道，“连神仙都处心积虑地想对你好。”

　　奚杭哭笑不得地看了他一眼。

　　秦在望似乎是怕他不信，于是又认真地补充道：“是真的。”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拐弯抹角地说自己是神仙，”奚杭说，“也不怕神仙打雷劈你。”

　　秦在望笑了笑。

　　车里忽然沉默了半晌，两人耳边只剩车流与落雨声的喧闹。

　　秦在望听见身边的奚杭忽然开口，低声叫了他的名字：“秦在望……”
　　“谢谢你。”

　　秦在望的眼角微弯：“不客气。”

　　十分钟后轿车停在了他们家门口，两人开伞、下车，路过了被大雨包裹其中的小院子，奚杭嗅到了满含绿意的土腥味，而昨晚那股浅淡的花香已经淹没在这场大雨中了。

　　一开门，听见动静的刘姨就给他们送来了两块暖烘烘的干毛巾：“身上都擦一擦，我刚煮了姜茶，今天雨大，当心要感冒。”

　　秦在望听见“姜茶”两个字就皱眉：“我不喝那玩意，刘姨，你别给我倒。”

　　“太太已经给你和奚老师倒好了，”刘姨笑了笑，“不给刘姨面子可以，但是太太可不好糊弄。”

　　他俩刚走进去，奚杭就听见了唐琼的声音：“小望这孩子，请了奚老师来，也不提前说一声，今天家里做的都是家常菜，招待不周了，奚老师别嫌弃。”

　　“当然不嫌弃，我就喜欢家常菜，”说完奚杭偏头低声问秦在望，“你没提前和家里说？一时兴起就请我来你家吃饭？”

　　秦在望笑了笑：“忘了说了，老师你别见怪。”

　　奚杭偷偷对他举起了拳头，秦在望的笑容愈发灿烂了。
　　“想一出是一出，”奚杭小声吐槽道，“你能不能成熟点？”

　　“我才十八岁，祖国还没盛开的娇弱花朵，”秦在望说，“当然拥有保持童真的权利了，老师，你对人也太严格了。”

　　奚杭：……

　　唐琼招呼他们落座，然后刘姨端上了两碗冒着热气的姜茶，秦在望直接搬着椅子退开了一格：“我不喝。”

　　“还没盛开的娇嫩花朵，”奚杭说，“刚刚不还是充满童真的十八岁小孩吗？现在怎么不听话了？小孩都要听大人的话的。”

　　唐琼虽然不知道两人刚才聊了什么，但也帮腔道：“就是，赶紧喝了，当着人老师的面呢。”

　　奚杭喝了一口那碗姜茶，姜味很重，但味道并不难喝。

　　见奚杭喝得面不改色，秦在望终于将信将疑地捏着鼻子，尝了一口从前他一口都不肯碰的姜茶。
　　一口下去，秦在望感觉自己的味蕾受到了非人的折辱。

　　旁边的奚杭看着他不自觉拧起的眉头，笑得温和又良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