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君纪事》周林木

37、第六个故事 第四节

　　北方的冬天虽然寒冷，不过因为有暖气的关系，人们的日常生活是在屋子里感受着春天的温度，吃着点心喝着茶，欣赏窗外缤纷飘落的洁白雪花，无比的悠然惬意。

　　马上快要过年了，所以就算不是旅游旺季，老街的氛围这几天也热闹了起来，每家店铺都挂上了红灯笼，街上多了许多售卖年货的临时摊位，邻居之间见面的问候也变成了：“年货准备的怎么样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星阁也不能免俗，因为暮商忙着做药，最喜欢热闹的玄月便接手了装点店铺的工作，每天拉着青女忙上忙下的，不时的给店铺增添一些新的点缀。

　　周星站在店门口，看着繁华的老街和忙碌的人们，感受着过年喜庆的气氛，内心感叹无论沧海桑田，世事变迁，从古到今的春节都有千年如一日的欢喜幸福，也暗藏着千年如一日的哀愁凄楚。

　　“星君星君，快来看看这些哪个比较好看？”玄月拿着厚厚的一叠窗花跑过来，一一展示给周星来看。

　　“都好看。”周星笑着回答。

　　得到周星的肯定，玄月乐颠颠的说：“那我就都贴上啦！”然后又连蹦带跳的跑回去，让青女和她一起把这些窗花贴满星阁的各个角落。

　　看着玄月活力满满的样子，周星的思绪也随着回忆，飘向了未知的方向。

　　位于另一个城市的陈家，夫妻两人也在进行着大采购。

　　以往的每一年，两人都是回到老家，陪着陈父陈母一起过年，但是今年，陈夫人提出来想把老人接过来，让老人感受一下不一样的过年气氛，陈先生征求过父母的同意后，就把他们接了过来。

　　现在，他们一家四口正在超市里，讨论过年到底要包几种馅的饺子。

　　陈母说：“我看就包猪肉白菜一种馅的挺好，省事。”

　　陈父不同意，委屈巴巴的说：“可是我想吃韭菜鸡蛋的。”

　　陈母嫌弃的说：“你怎么这么多事呢，包两种馅儿多给孩子添麻烦。”

　　“没事的妈，”陈先生在一旁劝说道：“不麻烦，爸想吃咱就都包。”

　　“还是儿子懂事。”陈父满意的笑了。

　　陈夫人看着一家人表面吵吵闹闹、内里其乐融融的场景，想着这可能是自己在人界最后的一个春节了，内心不禁生出一阵黯然的伤感。

　　陈先生发现妻子的神情不太对，以为她也嫌弃多包一种陷麻烦，忙说道：“你就包白菜猪肉的，韭菜鸡蛋的我来包。”

　　“没事，爸想吃就一起包，不麻烦。”陈夫人打起精神，假装无事的说。

　　“但是我看你好像心情不好。”

　　“没什么，”陈夫人找了个借口：“有点逛累了，咱们赶紧买完东西回去吧。”

　　“好。”

　　一家人买齐全了年货，返回家中开开心心的准备过年。

　　大年三十这天，伴随着第一只鞭炮被点燃，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在这个城市四处响起，不管是星阁，还是陈家，又或者是人界其他的千家万户，几乎都在贴春联、贴福字，沉浸在过年的喜悦当中。

　　陈家，陈父陈母年纪大了熬不住，吃完年夜饭就早早的去休息了，剩下夫妻二人依偎在客厅的沙发上，听着外面偶尔响起的鞭炮声，看着电视里春节联欢晚会的节目。

　　“老公，”陈夫人将视线从电视上移开，看向身旁的丈夫，“我想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说吧。”陈先生看着电视，漫不经心的说。

　　“我得了癌症，晚期。”

　　“什么？”陈先生被妻子的话吓了一跳，他猛地砖头看向妻子，不敢置信的问道：“大过年的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陈夫人低下头，含在眼眶里的泪水一滴一滴掉落在沙发上，洇出一团一团的水渍，“对不起，现在才告诉你”。

　　陈先生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幻听，要不然就是刚才吃饭的时候酒喝多了，否则怎么会听见妻子说出这么荒谬的话来？

　　他站起来，慌张的问妻子：“怎么可能呢？你昨天还跟我们逛超市，刚才还在做饭，怎么可能突然就癌症了？你别跟我开玩笑了好不好？”

　　陈夫人知道这样对于丈夫来说很残忍，便只是沉默的流着眼泪。

　　见妻子这个样子，陈先生扶着她的肩膀，带着哭腔语无伦次的说：“怎么可能呢？什么时候知道的？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医生怎么说？治疗要花多少钱？我们赶紧治，也许能治好呢？”

　　陈夫人摇摇头，轻轻的说：“已经治不了了。”

　　这句话，犹如一道响雷，直接打在陈先生的脑海里，让他从发梢到脚趾瞬间失去所有温度。

　　过了好一会，他才从嗓子里挤出一点声音：“真的……治不了吗？”

　　“对不起。”陈夫人不能告诉丈夫事实，满心愧疚。

　　陈先生无力的坐在沙发上，只觉得心脏好像被一根绳子紧紧的系住，所有的痛觉全都汇聚在了胸口，压得他喘不上气来，一直憋着的眼泪瞬间滑落脸庞。

　　电视里的演员还在表情夸张的表演着小品，现场观众的笑声和掌声，丝毫没有打破夫妻二人的死寂，和房间内悲伤的氛围。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先生抹掉脸上的眼泪，用嘶哑的嗓音问妻子：“还有多久的时间？”

　　“一个月。”陈夫人轻声的说。

　　“是吗……很晚了，先去睡觉吧，明天再说。”陈先生用手撑着沙发站起来，伸手去扶妻子的胳膊。

　　夫妻二人相拥着回到卧室，像往常一样躺在床上，他们安静的抱着彼此，虽然没有说话，但都知道对方今晚会和自己一样，没有办法安然入睡。

　　天光微明的时候，陈夫人忍不住先开了口：“已经这样了，没办法改变，我们好好珍惜剩下的时间，做一些有意义的事好不好？”

　　陈先生抚摸着妻子的头发，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说：“好。”

　　二人默契的没有告诉父母，只是对他们说要出去旅游一段时间，然后就收拾了行李，买了车票，开启了夫妻二人最后的一段旅程。

　　一个月后的某天晚上，周星在星阁见到了那位附身在陈夫人体内的鬼族。

　　鬼族对周星行礼说道：“我要回去看，来跟您道别，多谢您没有告诉管理处，让我和丈夫能度过最后一段幸福的时光。”

　　周星看着他，或者应该是她，问道：“你以后就一直这样了？”

　　鬼族笑了笑，说：“没来人界之前，我从不觉得鬼族没有性别和容貌有什么不好，现在要离开了，我忽然不想变回原来的样子了，就当留个纪念吧。”

　　“那么，祝你一路顺风。”

　　“多谢翼火星君，在下告辞。”

　　暮商来到门口，和周星一起看着鬼族离开的身影，问道：“他们还有机会再见吗？”

　　周星抬头看了看星罗棋布的夜空，叹息着说：“大概是没有了吧。”

　　夜空中的点点繁星，千万年如一日的闪烁着清冷的光，它们高挂在空中，见证了世间数不尽的悲欢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