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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壹 ...

  •   岑鱼自洞门出来时被一阵浪扑了个浑身湿透,凡界总爱往湖泊山溪里乱扔些东西,每逢七月半乞巧节总爱往河里扔花灯。
      她与白棉十分无奈只能收进府里当装饰,这次居然扔了个死人。
      岑鱼叹了口气,心想这也太招惹晦气了,得空了必须找月老好好说道一下,最好是能取缔乞巧放花灯的习俗。
      浅滩上被泡着的那人鸦青的衣服被血水染成玄色,脊背上是极深的刀痕,看来是个被人砍杀的倒霉蛋。
      白棉俯身探了下此人的鼻息“姐姐,还有口气儿。”
      岑鱼垂眼扫了一下,心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没准历劫的时候能顶半道天雷。
      于是施了个诀,被河水泡奄奄一息的男子便浮上了岸,清隽秀逸的五官像极了岑鱼渡劫为妖时看到的那个人。
      可那人是远在云端之上的帝君,怎会在这凡间受苦受难。
      白棉将他摆好,然后望着岑鱼说“姐姐,居然是个美男子诶。”
      “.....”岑鱼终于知道白棉如此大发善心的原因了,明显的见色起意。
      岑鱼探手将这个美男子额前的湿漉漉的乱发拂开,露出了他远山一样的墨眉,纤长浓密的睫毛被水浸得乌黑,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道清浅的暗影。
      确实是个眉清目秀的美男子,岑鱼端详片刻后视线落到他腰间那块令牌上。
      “临安巡抚许寄安。”她看清了令牌上的字,蹙着眉想了一会儿。
      许寄安这名字岑鱼耳熟得很,自打他来了临安,归岑鱼所管这临安溪不管是不是七夕乞巧,只要是个节日河里都会飘乞巧花灯。
      各家少女初长成,一片芳心寄许郎。
      许寄安凭一己之力带动了临安花灯的销量,还挺伟大。
      岑鱼还和土地爷暗地里给他取了个灯仙的称号。
      吩咐白棉在岸上找了个空旷地后,岑鱼施了个诀化了一所茅屋将他安放在榻上。
      鉴于他只有一口气吊着,岑鱼本意是渡点灵气给他,可这人却似乎很抵抗岑鱼的灵气,反而吐出一口血。
      眼看着离原地毙命只差一口气了,白棉决意去寻点药材给他把命续着,就当为岑鱼积德。
      命格星君说了岑鱼得去凡间历劫了,帮一帮这人也算积善,到时候历劫的时候也许能多受点照拂。
      岑鱼坐在小炉子旁看着摇曳的火苗,手指撑在膝头,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打发时间。
      人间此时已是秋深时节,漫山的枫叶如残阳铺在蜿蜒而去的石阶上,远处传来马蹄的达达声伴着袅袅炊烟越来越模糊了山中时限。
      也不知过了多久,岑鱼感到有些困乏,将火势稳住后便想着小憩一会儿,不料却做了个梦。
      那是五百年前渡劫的事了,那时岑鱼由于贪耍故道行尚浅,可也不得不经历天雷劫。
      雷劫来时天色大变,岑鱼自出生以来还未见过如此大的阵仗,遵循着着前辈们的经验和教诲只敢躲闪,半点术法不敢使,生怕一道天雷把她给劈成条烤鱼。
      天雷分三道,岑鱼在第二道时就被逼得现了原身,只得遁入水底东躲西藏。
      可第三道雷着实霸蛮,岑鱼半边鱼鳞被劈成一片焦黑,离成为烤鱼就差一把香辛料了。
      意识混沌前眼尾余光却瞥到一角玄色衣诀。
      司管天雷的电母是岑鱼醒来后第一个得见的神仙,岑鱼看着她的脸越来越近,又慌又怕一甩鱼尾巴就想跑,却不料自身已是处于一片结界之内,水流围成结界被她撞得弹了几下。
      不远处那个着一身玄黛色长衫的人负手而立,岑鱼看着他只觉得陌上山河都在这人身上复苏了。
      远山一样的眉,江水一样的眼,不动声色的端详着岑鱼。
      凡界有句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天界唯一当得起这诗的只有一人,北衡帝君。
      北衡,是他的名姓,念起来琅然雅致。
      “姑娘,姑娘?”有人在轻声唤岑鱼,岑鱼睁开眼迷糊间看到那人脱口道“北衡?”
      那人闻言顿了顿,见岑鱼意识很是迷糊便自报家门“在下许寄安,并非姑娘喊的人。”
      岑鱼眯着眼打量他半晌后,发现许寄安与北衡的容貌真是毫无二致,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但就言行举止来看,这人又温存许多。
      岑鱼用法术探了下他的灵元,真的只是一届凡夫俗子。
      她的意识慢慢清醒了许多,看到炉子上的汤药已经被端开了。
      许寄安见岑鱼视线停在桌上的药碗,咳了两声后解释道“姑娘一直没醒,在下就做主把药端开了。”
      “本来就是给你熬的,自己喝干净些啊。”岑鱼不以为然道,“那我就先出去了。”
      她走了两步后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许寄安。
      却看见他眉峰微簇,盯着药迟疑片刻后,眯着眼慷慨就义一般灌了一大口,五官瞬间皱成一团。
      岑鱼看乐了,觉得这个许寄安有点意思,像个惊惶不安却故作镇定的小白兔。
      探手摸了下袖笼,岑鱼掏出两颗甜枣儿折身递给他“这药确实苦,你可以吃点这个压压味道。”
      许寄安接过甜枣,顿了顿才道“多谢姑娘,……”
      洁白的耳廓霎时间比手中的甜枣还红。
      “我以前认识一个人,他也很怕苦,可是总端着面子不吃压苦味儿的甜果,可其实袖里总塞满了果脯糕点的。”看着许寄安怕苦的样子倒是勾起了岑鱼的回忆。
      许寄安听出了她话里的怅然,轻声道“姑娘和那个人一定很熟吧,就是你方才喊错名字的那个人么?”
      岑鱼盯着他那张与北衡十分肖似的脸,沉默了。
      半晌后开口“你好好休息,等下还要再喝一副药。”
      看着许寄安耷拉下去的眉眼,岑鱼莫名觉得开心了几分。
      由于当时施术法时有些马虎,如今走到玄关撩开竹帘一看才发现房子正对湍急江河,背靠悬崖峭壁。
      这实在显得很突兀,很像违章建筑。
      岑鱼正思量着该怎么修葺一下时,一把梨花木雕的折扇啪的一下在她面前展开,扇面上绘着灼灼的桃花。
      岑鱼挑挑眉,视线掠过那把花哨的折扇,看清了折扇的主人。
      命格星君眼角眉梢都噙着笑,问她“可见到那个人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语焉不详的。
      岑鱼一脸困惑:“见到了谁?”
      却见命格星君提着折扇点了点里屋的许寄安,然后几点光芒从折扇中飞出去贴在了他额头上。
      啪的一声,许寄安就倒在长几上了。
      “你的情劫。”命格元君收回手后望向岑鱼,一脸高深莫测“我帮你打听过了,此劫若是渡了,定可位列仙班。”
      天界何时如此阔绰过,岑鱼淡淡瞥他一眼不做言语。
      “咱俩认识几百年了,我何曾骗过你。”命格星君挑着丹凤眼纤长的眼尾,“反正话我带到了,信不信由你。”
      岑鱼还是面无表情,心道命格星君这厮长得风流,说话也从来没个正形,位列仙界第一大忽悠。
      信了他的话,年都能过错。
      命格星君见她面上毫无波动,甚至想笑的模样,不满的啧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个纸条塞给她“看在咱俩关系不错的份上,就当帮你一把,这里面有快速通关的秘籍,千万要记得看啊。”
      话音刚落就成了本尊就化为了一缕青烟。
      岑鱼盯着手里的纸条出了会儿神,琢磨着情劫一事。
      白棉采了草药回来,刚放下竹篓,忙不迭去探了探许寄安的气息,怕他一命呜呼了。
      却发现半刻钟还奄奄一息的人现在居然脉象平稳,中气十足。
      “姐姐,他身上的伤好了大半,你传了灵气给他吗?”她奇道。
      岑鱼也凑过去看了一下,确实是好了很多,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多了点血色,全然不似之前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元君怜悯凡人所以施了仙术吧。”岑鱼想到了刚才命格元君的所作所为,半带嘲讽的说“他可算做了件仙家才做的善事。”
      “这人真是好运道,偏就在咱们出府时落下来哩。”白棉蹲在炉火旁,挑拣药草时说了一句。
      “世上所有的巧合都是命中注定的。”
      岑鱼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自己的情劫。
      许寄安睡得很沉,眉目如画,岑鱼盯着看得出神,心想他长得怎么会和北衡一模一样呢。
      “命中注定......”白棉蹙着眉思索了一下,恍然大悟“难道这个许寄安就是姐姐你即将要经历的情劫?”
      “是呀。”岑鱼蹙着眉,缓缓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许寄安长成这样算是红颜祸水级别的吧。
      白棉沉默了半晌“姐姐你可万万当心,这些凡人生性狡诈,朝秦暮楚!”
      “朝秦暮楚……”
      白棉点头“还有水性杨花!”
      “棉棉平日里少看几折话本子,把心思放到修仙问道上可好?”
      “……”

      入了夜,岑鱼和衣而眠,她向来睡得浅,总是整夜整夜的陷入梦境。
      梦里翻来覆去的是一百年前北衡与她的之间发生过的只末细节。
      因为遭受了天雷劫,岑鱼的法力几乎只剩下了三成,不得不化了原形。
      每天被囚在北桓宫,但过得一点也不水深火热,北衡帝君好吃好喝的把她当吉祥物供着。
      北衡性子很怪,平时在其他神仙面前都冷着一张脸,惜字如金,傲气得很。
      不过他的确有傲气的资本,身为天孙,地位本就尊贵,还是天界五千年难遇的天生灵根,才一千多岁就已经是天界四大仙尊之一了。
      怪脾气的北衡做事也很别出心裁,非要将岑鱼一条鱼妖养在北桓宫里。
      还特地设了个结界困着岑鱼,每日颇有耐心的给她投喂各种仙果佳肴。
      “你可有姓名?”某日他饶有兴趣的瞧了她半晌,在她游弋到眼前时,他也鼓着眼问他,好似自己也是条大眼鱼。
      鉴于他的模样实在太傻,岑鱼懒得搭理他,慢悠悠的甩了甩尾巴潜入水底准备补眠。
      不料他低笑道“哦原来你叫沉鱼啊。”
      他的声音被水漫开,朦朦胧胧的有点温柔,怪好听的。
      岑鱼吐了两个泡表示还挺中意,夸她美呢。
      北衡沉吟片刻,摸了摸下巴说“沉字不妥,不活泼,岑吧,我在凡间的姓氏。”
      这人不是自小就在天宫长大吗,不是才一千岁时就已经执掌北冥忘川和弱水吗,还下过凡?岑鱼游到他眼前,思索着北衡的众多事迹。
      ”看出她凑近是因为好奇,北衡解释道
      “五百年前,我在忘川犯了大错。当时不小心把凝魄玉掉进了忘川里,天帝大怒,就让我入了轮回吃点苦头,当凡人的时候我姓岑。”
      北冥忘川,是三界中所有亡魂的必经之路,而凝魄玉算是号令所有亡魂的令牌,若是没了凝魄玉,往生之路便不会打开,亡魂不能入轮回,三界定会大乱。
      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都弄掉了,岑鱼觉得北衡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完美无缺,还挺粗心大意的。
      “而今以我之姓冠你之名,以后你可得好好跟着我啊。”他望着岑鱼,一脸正色。
      可眉宇间又有几分天真无邪,不像高高在上的帝君,像个风流恣意的少年郎。
      “岑鱼,山今岑。”
      外间已是天光四合,梦里仍然是那人的言笑晏晏,岑鱼倏然从梦中惊醒。
      却看到许寄安坐在她对面,一双眼微阖,眸光沉沉,不动声色的端详着岑鱼。
      “你看着我做什么?”
      岑鱼避开他的视线,她方才甚至以为北衡从梦中走了出来。
      许寄安听到她的话后,怔了片刻,抬起眼帘迟疑道,“在下心中有个问题,不知当不当问。”
      作为一个妖怪见多了这样质疑的目光,岑鱼摊了摊手:“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无非就是觉得我是妖怪呗。”
      听到她把妖怪二字说得坦坦荡荡,许寄安倒是有几分心虚的垂下头,低声道“许某自知这一身伤已是九死一生,却不料仅二日光阴姑娘就……”
      “所以你是在猜疑你的救命恩人?”岑鱼打断他,问道
      “是在下唐突了,不该妄自揣测,还望姑娘见谅,在下许寄安,不知道姑娘能不能告知姓名?”
      “岑鱼,山今岑,单字鱼”
      “姑娘当得起这个名字。沉鱼之貌。”许寄安眼底带笑,温声说。
      “岑姑娘是自小就生活在在山中吗,还是恰好来此处游山玩水?”
      他环顾四周后,认为这个茅屋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再妥帖不过。
      “那你呢?游山?”岑鱼起了兴致呛他,明明就觉得她是妖怪还要故作镇定。
      他微微垂眸“在下是被追杀至此,因为临安城近来总有妖孽作祟,圣上命我……”
      “妖孽......临安城近日有妖祸乱百姓?”岑鱼打断他的话。
      但很快她就想到了今年是仙界考核升仙的时节,总有些妖怪想走捷径升仙,有的就会从人类下手。
      “姑娘久居深山不知道这事很正常,临安近日出了个黑龙怪为祸百姓,在下也是被它所害才流落至此,若不是姑娘出手相助,恐怕早就死了。”
      岑鱼听他说完后,忽然道“我随你下山去。”
      白棉闻言慌不迭拉住她的手“姐姐,外面很危险的!”
      许寄安看了看岑鱼又看了看白棉,迟疑道“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外面确实很危险,黑龙怪还未被抓住,现在下山实在不妥。”
      他这话说得文绉绉的,岑鱼听得牙酸,看他的样子也不像迂腐秀才啊,可惜了这张脸。
      “你都说了是被追杀的,你觉得就凭你自己能平安下山吗,更遑论降妖除魔了。”
      岑鱼盯着许寄安,果不其然他又红了耳廓,这次大概是因为无力反驳。
      她继续说:“其实我也不是普通人,是昆仑山的弟子,既然临安城内有妖作乱,帮你也不过是为了下山历练一来增加修行,二来积善行德罢了。”
      岑鱼拍拍白棉的手,这番话也是为了抚慰她。
      “姑娘是昆仑山的弟子?”许寄安漆黑的眼底掠出一线光亮,语气微扬。
      北衡在觉得事情有趣时也是这副模样,眼角深勾带点笑意
      岑鱼朝他凑近几分,看到他不动声色地朝后仰了仰,与自己拉开了距离。
      “不然呢,哪个正常人会住在这深山老林啊,不是修道的人就只能是妖怪了吧?”她笑吟吟的说。
      “……”
      看到许寄安簇起的眉峰,岑鱼接着忽悠道“如果我是妖怪的话,那你可就是刚出龙潭又入虎穴啊。”
      “在下并不认为姑娘是妖怪,方才是我唐突了。”许寄安拱手道歉。
      岑鱼不置可否,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下“其实也不单是因为想要帮你剿灭黑龙怪才决定下山的。”
      她看了一眼命格星君方才塞给她的那张纸条,看清内容后瞬间如鲠在喉。
      “搞定他,拿下他,爱上他,踩着他升仙!加油!”
      看看,这是神仙说的话吗?
      丧尽天良,毫无仙德。
      岑鱼突然觉得仙界真是良莠不齐,奇葩倍出。
      “那姑娘可是有其他事情要做,只要你开口,在下一定帮你。”
      岑鱼看他一脸纯挚的模样,又想到了纸条上的内容,话语在舌尖绕了几圈后,才缓缓开口“可能这事儿还真得要你帮我,我此次下山是为了找个如意郎君的。”
      “......”
      岑鱼也觉得这个理由有点难以启齿,毕竟前一个下山降妖除魔听起来就很伟大,后一个,一听就很奇葩。
      许寄安沉默了,不知想到了什么,垂着视线不看她。
      半晌后才斟酌着开口“在下明白了,姑娘是想要双修吧。”
      这下轮到岑鱼无语凝噎了,心说你明白了个屁。
      但她只能面带微笑地说“许公子真是博闻多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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