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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初遇 ...

  •   红蕖镇。

      红蕖客栈,天字一号客房。

      “松鸣,买个饼怎么去了那么久……咦,这人是谁?”

      听完了经过的宋岛无奈的看向松鸣:“你是不是傻,他要一个你就给他,还把人带进来。”

      松鸣实诚地说:“主人说的,要全买回来。”

      宋岛恨铁不成钢,戳戳他的头:“你真是……!”

      松鸣委屈的摸摸被戳到的地方,张望道:“主人呢?”

      宋岛往里面看了一眼,语气凝重了几分:“在里面……刚刚京城里来消息了,主人心情不好。”

      “那这个……”松鸣看着手里的饼。

      “别拿进去了,主人心里难受,你快去收拾收拾,咱们马上就启程。”

      穆冬看向里面,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个高挑清瘦人影站在窗边,寂寞又萧条。

      松鸣找了张纸,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蓉饼用纸包好递给穆冬,“你可以走了。”

      穆冬接过,心想买个蓉饼真是不容易。他看着这个看着精明实则愣头愣脑的松鸣,乐道:“行吧,谢啦!后会无期!”

      穆冬刚一走下楼梯就看到小荆和付先生正往上来,“付先生,小荆。”

      小荆好奇地问:“你怎么买吃的买到这里来了?”

      “说来话长,对了,”穆冬掏出一个大油纸包,“这个红蕖包,还热着,你们尝尝。还有这个红蕖蓉饼,可惜只买到一个。”穆冬递给付先生,“您尝尝吧,说是吃过一辈子都忘不了。”

      付先生接过露出怀念的神情:“红蕖蓉饼啊,想当年我和先生路过的时候,先生也是很喜欢吃的。”付先生递还给穆冬,“排了很长时间队不容易,你吃吧。”

      付先生吩咐小荆:“小荆你带穆冬去房间歇息。”

      穆冬接过疑惑道:“付先生您干嘛去?”

      付先生说:“楼上有位熟人,去打个招呼。”

      穆冬想起楼上那位没有露面的“主子”,付先生的熟人不会是他吧?哎,哪有那么巧。

      穆冬和小荆放下行李就吩咐小二准备一桌菜,他们就在房里用膳。等待期间,两人并排坐在床脚踏上,穆冬把红蕖蓉饼分了一半给小荆,两人边吃边聊。

      “真好吃,怪不得那么早就卖没了。”穆冬惊叹道,酥脆的饼皮包裹着细腻的莲蓉与豆沙,入口即化,香甜不腻。

      小荆也感叹:“我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饼。临州饼种类那么多,也没有比得上这个的。”

      穆冬心想,等我从皇城回临州的时候,得多买一些回去给姨母他们尝尝。要是学了这门手艺,回去开个临州蓉饼店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这时小二进来上菜,带进来一股冷风,穆冬冷得哆嗦了下。

      穆冬问:“皇城比这里还冷吗?”

      小荆点点头:“那是自然,现下还未到冬至,这都不算冷,真正冷还是过年那阵子,家家户户都离不得暖炉,城里还会建几间取暖所,供无家可归之人使用。”

      穆冬难以想象那是怎样的冷,毕竟现在的天儿就让他觉得比临州最冷的时节还要冷了。

      小荆啃着红蕖包,边嚼边安慰道:“小少爷不用担心,咱们相府里缺什么都不会缺取暖的碳,老爷畏寒,每年这个时节府里的柴房早已经堆满了御赐的银丝碳。少爷只要乖乖的待在府里,肯定冻不着。”

      穆冬心想,让我乖乖的……怎么可能?

      小二刚刚送了午饭离开,付先生便一脸凝重的出现在门口。

      穆冬招呼道:“付先生,快来吃饭,我要饿死了。”方家家教一向很好,长辈不来是不能开席的,穆冬虽然很饿,但也忍着等付先生回来。

      不知道哪根筋被触碰了,付先生刹那间脸色难看得很,“启程,我们立马启程!”

      穆冬也顾不上吃饭,大惊:“发生什么事了?”

      付先生满脸焦虑,不想多言。

      穆冬收起来玩笑的神情,他知道肯定皇城出了什么事情,或者他父亲不太好了,穆冬看付先生有些六神无主,立马吩咐小荆,“告诉小二,给我们准备些干粮,再来几床厚棉被,马给我们喂好,我们半刻后就启程。”

      穆冬扶着付先生坐下,将筷子塞给他:“您多少吃一些,接下来赶路可没有这么好的热饭热菜吃了。”

      付先生通红了眼眶:“吃不下……”

      穆冬拖过一旁的凳子,盛了碗饭给付先生,笑嘻嘻道:“就算我父亲有什么事,也得靠您撑着,我这个乡野儿子可不抵什么用。”

      付先生看着穆冬稚气的面容,那张像极了穆子宴年轻时候的脸庞上洋溢着强装的镇定。

      他到底该不该把这孩子带来……

      付先生忧心忡忡地吃了一口,咽不下去,哽咽道:“皇城来了消息,先生、病重……”

      穆冬哪里猜不到,心下也是难受,毕竟是自己生父。只是他与生父感情不深,此时此刻仍旧能保持清醒与理智。

      小荆在门外道:“小少爷、付先生,有人求见。”

      应该是刚刚付先生去见的客人,穆冬道:“快请进。”

      来人推门进来,向付先生和穆冬各行了礼,穆冬一看,竟是“熟人”——刚刚那位宋岛。

      宋岛说:“主人说,穆小少爷若是会骑马,可随我们一道先行赶往皇城。”

      穆冬看向付先生,付先生对宋岛点头:“如此甚好。”

      付先生转头对穆冬说:“好孩子,事不宜迟,你赶紧随……那位启程。”

      穆冬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他担忧的问:“那您怎么办?”付先生情绪不佳,自己刚刚哄着才用了点饭菜,穆冬担心自己不在,付先生不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

      付先生想不到自己居然让一个晚辈忧心,他打起精神拍拍穆冬的肩膀:“小荆跟着我,没事的,你快去吧。遇上什么事只管和“那位”说,“那位”看着先生的份上会照顾你的。”

      那位到底什么身份,这么隐蔽,穆冬心里疑惑却也知不便当众询问。

      宋岛拱手:“穆小公子,主人已在楼下等候,请随我一道。”

      穆冬拿起自己的行李——也就几件衣物,对宋岛说:“有劳。”

      穆冬和宋岛下楼,只见六人带着斗笠骑在高大骏马上,看上去年岁都不大,但无一人交头接耳,均是端坐在马上。

      为首一人侧过头看向他们,穆冬也看过去,正对上那人黑白分明的眼睛,那双眼睛深邃而冷冽,就像冬日里的寒风,让穆冬不禁打了个哆嗦。

      小荆为穆冬牵来了他的白马:“公子,一路小心。”

      穆冬利落的上了马,牵好缰绳,“小荆,照顾好先生,咱们皇城见。”

      说完看向为首者,那人收回眼神,轻声吩咐:“启程。”

      七人七马同时扬鞭,不多时便消失在小荆面前。

      *

      在寒风中急驰多时,穆冬感觉自己的脸已被冻的没有知觉,但一行人中无一人叫苦叫累,穆冬也咬着牙。终于夜幕降临,为首者停下了马,他侧头看了穆冬一眼,又看向宋岛。

      宋岛意会,对为首者拱手道:“主人,我去前方打探是否有可供歇脚的地方。”随即对众人吩咐,“大家先在此处原地休整。”

      众人整齐划一,下马栓绳,有人生火,有人分配干粮,有条不紊,就连松鸣都默默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无人说话交谈。

      几人年岁看着都不大,只是严肃而认真的神情,让人觉得这些孩子挺老练。

      为首者从一人那里接过馒头和水,静静的吃了起来,无人敢打扰。

      其中一人双手递给穆冬一个馒头和一壶水,“穆少爷。”

      穆冬接过,笑道:“谢谢啊……”道谢还没说完,那人转身就走了。

      穆冬心想,什么人啊怎么冷冰冰的。他咬了一口馒头,又干又硬还冷冰冰的,他哪里吃过这样的东西,他正准备吐出来,正巧松鸣走过来。

      穆冬一想,可不能在这个小子面前示弱,硬着脖子咽了下去,结果一口梗住了,卡在胸口处不上不下,他赶紧把刚刚那人送过来的水壶打开猛的灌了一口,谁知那壶里的水好似刚刚从井里打上来的,若是放在炎炎夏日,那必定是沁人心脾,神清气爽;可此时正是冬日的夜里,穆冬只觉得自己的心陡然掉进了一个冰窟窿,心痛得半天直不起身子。

      松鸣看着穆冬突然露出痛苦的表情,三步变两步上前,急道:“穆少爷,您可是有心疾?”

      松鸣声音不小,霎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穆冬身上,穆冬有口难言,他难受得开不了口,只一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摆摆,示意自己没事。

      松鸣用一种听起来十分“语重心长”的语气道:“穆少爷,你年纪轻轻,身子这么弱可不行。”为什么叫听起来“语重心长”因为实在是和松鸣那张娃娃脸不搭调,松鸣实际已有十七岁,只是脸看着和穆冬差不多大。

      穆冬哪里肯示弱,正要开口反驳,一开口却是一阵狂咳,力度之大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在众人眼里,正好做实了身子骨弱这句话。

      穆冬隐隐听到身后脚踩枯枝的声音,接着一只手抵在他背后,一股暖流霎时间从后背流向心田,缓缓流向四肢百骸,穆冬立马就止住了咳嗽,整个人感觉舒展开来。

      松鸣抬头,惊讶道:“主人?”

      过了一会儿,背后那人才收回了手,站立起身。

      穆冬转头,捂着暖融融的胸口,“谢谢啊!”

      那人微微颔首,正要离开,穆冬赶紧绕道那人身前,行了一礼:“还未请教,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穆冬此时才看清那人的模样,细长眉眼,高鼻薄唇,明明俊朗得很,却眼神阴霾,写满了生人勿近。

      那人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穆冬一愣,他还从未遇见过问人姓名不回的,那人刚刚帮了他,他还以为对方多少愿意与他交谈几句,结果却连名字都不愿吐露。

      穆冬还想要说什么,却见松鸣在他能看到的地方狂摆手,示意他不要再问。

      那人径自回到了刚刚坐的地方,穆冬默默的坐到松鸣身边,低声问道:“你家主人怎么回事?这么神秘。”

      松鸣悄声说:“我家主人身份不能说。”

      穆冬心想,出行带着这么多武艺高强的仆从,多半是个王公贵族。那就算了,他也不想那些王公贵族打交道,麻烦,说不定还得背后说他高攀呢,他还是喜欢和松鸣这样没什么心眼的打交道。

      这时松鸣说:“岛哥回来了。”

      穆冬向前方看去,并没有看到人,过一会儿才看到一人骑马归来。

      宋岛下马禀报:“主人,前方有个荒废的庙宇,现下无人,可歇脚。”

      “走吧。”

      松鸣小声问穆冬:“可要与我共乘一匹?”

      穆冬没好气的说:“免了,还没脆弱到那种地步。”

      七人行很快就抵达了这座荒废的破庙。

      庙宇荒废已久,尘灰满地,庙中矗立着一座破烂的泥塑佛像。

      几人下马,一人守卫,一人喂马,宋岛带领着其余人打扫出可供休息的一块空地,用庙中的稻草铺上一层,再铺上一层垫子,打造出一块临时的休息地,最后升起一篝火。

      穆冬也理所当然的去帮忙捡柴生火,被宋岛劝了两次未果便随他去了。

      众人刚收拾好,门外哗啦啦响起大雨声。宋岛让人将马都牵了进来,将小庙的门拴住,抵挡住屋外的狂风暴雨。

      穆冬安抚着他的“小白兔”,“小白兔”是一匹好马,他过生辰的时候姨母花大价钱买来送他的,连方少俊都吃味不已,酸了他好几天。

      “小白兔”这还是第一次随他出这么远的门,穆冬一路上照顾得很仔细,生怕“小白兔”水土不服。穆冬摸着“小白兔”雪白的毛,低声道:“乖啦,到了皇城,我给你吃最好的饲料。”

      “小白兔”性子可一点都不小白兔,甚至还有些凶凶的,它撇了穆冬一眼,又不耐烦的跺了跺马蹄,“娇生惯养”的“小白兔”可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口粮还没吃饱就被穆冬牵出,一路跋涉,还睡在漏风漏雨的破庙里!

      “小白兔,别生气啦!”穆冬小心翼翼的安抚了半天,一回头,只见大家都坐定,只剩下“主人”旁边的位置空着,那里铺着干稻草和软垫,看起来既暖和又舒服。

      穆冬心想,这群人看着冷面,其实还是挺照顾他的,尤其是那个“主人”。

      穆冬对着庙里那尊破破烂烂的神像,虔诚的磕了三个头,嘴中轻声道:“请佛祖保佑我姨母福体康健、寿比南山。我不在姨母身边,还请满天神佛庇佑我姨母以及方家众人……还有我那个没见面的爹。”

      穆冬默默许愿,希望我爹早点好起来。

      拜完菩萨,穆冬才过去坐好,他身旁的“主人”正闭目养神,不知道睡没睡着。

      谢凌白感觉自己的袖子被拉扯,他微微睁开眼睛,听到穆冬在他耳边小声说:“那个……”

      “嘿嘿,那个……你不是让他们买了很多红蕖蓉饼吗?能再分我一个吗?”穆冬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方才吃了点冷馒头又喝了凉水致使心绞痛,此时才察觉自己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少年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顿不吃简直要饿得死去活来了。

      谢凌白睁眼,道:“松鸣。”

      松鸣正合眼休息,听到主人喊他,立马抱剑站了起来。

      “将蓉饼都拿来。”

      “是。”

      松鸣将蓉饼都取了来,还没递到主人面前,只见穆冬急忙一手抓了一个,狼吞虎咽的啃了起来。

      穆冬吃的太香了,看得一旁的松鸣也咽了咽口水。

      “谢谢啊。”穆冬吃完一个,看了看另一只手上的蓉饼:“……你吃吗?虽然冷了但还是很好吃的。”说着将还没有开吃的那个蓉饼递到谢凌白面前。

      谢凌白闭了闭眼,一副拒绝的模样。

      穆冬吃了个闭门羹:“那我可都吃了。”

      松鸣在一旁小声:“穆公子,您可真是不客气。”

      穆冬抬眼看他:“不吃留着干嘛?这蓉饼就得吃刚出炉的,放一两天还行,放久了只怕要坏。你吃不吃?”

      松鸣摇摇头,说:“这是主人要带回去送人的。”

      穆冬停了准备再取一个的手,摸摸肚子:“行吧,我也吃饱了。剩下的你还是给你家主人收起来。”

      火堆上架着炉烧着水,宋岛取了两杯来,一杯递给了穆冬。

      “主人,喝口水再休息。”

      谢凌白睁开眼睛,无声接过水杯。宋岛默默坐会了原位,抱剑准备歇息。

      捧着热水,穆冬感觉全身寒意都正被驱散。他余光悄悄撇了一眼身旁的谢凌白,正见谢凌白低着头,手摸索着水杯壁,不知道在想什么。

      穆冬开口:“喂,那个谢谢啦!”

      谢凌白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睛轻轻眨了下,“喝了就睡吧。”

      “那个……你既然不能告诉我你的姓名,那我该怎么称呼你……总不能喂来喂去吧。”

      “重要吗?”

      “不重要吗?”穆冬觉得不可理解,“若是到了皇城,别人问我谁送你回来的,我要怎么说,就那个谁谁谁,长得一表人材,玉树临风,眼睛大大鼻子高高的?”

      穆冬很少会觉得男人长得好看,方家大哥温文儒雅,方少俊剑眉星目,都不会让他想用“好看”二字来涵盖,但这个人……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明明应该顾盼风流,却满是寒冰……但又让人忍不住想再看看,若是笑起来,那双眼睛该绽放怎样的神采……

      谢凌白垂着眼眸,摩挲着水杯,慢道:“到皇城后,你我……不会再见了。”

      “我知道我就是个平民老百姓,就算我爹是宰相,但我一未生在皇城,二不长在皇城,今后也不会留在皇城,和皇城中人多牵扯也没什么意思……”

      窗外雨声渐大,噼里啪啦的砸着地,穆冬不得不提高些嗓音让谢凌白能听见他说话,他看着谢凌白说道:“但没意思却不代表不重要。在我看来,多一个人知道我的名字,我便与这世间多一分牵挂,若是了无牵挂,人生岂不无趣了很多。”

      眼前火光跳跃着,穆冬伸出手,让那股暖意不远不近的罩着他。

      他搓搓手,笑道:“我似乎也并未告诉兄台我的名字,穆冬,我叫穆冬,冬天的冬,因为我出生在冬天,便有了这个名字,过年就满十六了。”

      谢凌白转动手中的杯子,眼神向穆冬投去:“你尚小,这些话谁教你的?”

      穆冬笑:“好吧,我确实说不出,这些话是我那私塾先生说的,我虽不喜听他讲长篇大论的文章,但他说的很多道理倒是很有趣。”

      谢凌白顿了顿,半响道:“吾字蔚然。”

      蔚然,蔚然成风的蔚然。

      “蔚然兄?”穆冬笑得像是个要到糖的孩子:“蔚然兄。这个字真好听,蔚然成风,是个好意头。你娘一定是个位饱读诗书的才女。”

      在启国,约定俗成,父亲取名,母亲取字。

      谢凌白沉默片刻,才开口道:“睡吧,明日早起赶路。”

      穆冬得到了糖,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蔚然蔚然,真是好听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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