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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九十六|山海无遮 ...

  •   九十六|山海无遮

      掺杂着碎石落枝的泥泞小路,一场秋雨过后,犹如在山间里涂炭了一片片的泥地,深一脚浅一脚的,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前两天还可以穿着长袖卫衣四处跑的,今天不得不多套了件大衣。现在早已不是盛夏,山林远远看去,红黄接壤着,没有绿的空隙。
      大卫跟在身后,幸好他个子高,双腿有力,比起艰难的闼梭,轻松不少,明明可以赶在闼梭前面的,可能是为了顾及上司面子,一直就在后面默默前行。他俩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大卫本就是闷葫芦,闼梭还不能说话,两人这么搭配起来倒也默契。
      什么都不能说的闼梭,和什么都不想问的大卫,一高一矮的穿行在林子里,如果换成多愁善感的猫姚,或者是铁憨憨的栖北,这一路上,肯定是废话连篇的,吵闹不止。

      哐一声响,闼梭猛地抬起身子,大卫立即安抚道:“应该是有人在打猎。”

      那是猎+枪的声音吗?闼梭想起那时,初见诃偿息的那天,他听到的那一声枪响,真的是诃偿息在打猎?还是,他在杀人?
      一股惊悚的冷意从后背一直窜到颈项处,闼梭没有回复什么,继续往前走,刚走两步,突然停了下来,一只雄麋鹿站在不远处,深深的凝视着他,一对犹如枝干生长的鹿角四下伸展着,这只麋鹿已经成年,个头很大,身形雄伟,一双眼睛漠然的、无畏的,没有因为看见了人就会有一点点的畏惧退缩。

      “麋鹿!”大卫叫出声。
      闼梭吃惊的回看大卫,他本以为这些都是自己的幻觉,原来并不是。

      听见大卫的声音,麋鹿踢了踢蹄子,然后悠然的转过身朝着丛林深处走去,再也没有回过头。

      “这玩意真奇,好像特意来探望我们似的。”大卫说道。
      要是能说话,闼梭一定会对属下的这个奇思妙想揶揄一番,但现在他竟然认同了大卫的想法。

      仰脸,向四周看去,仿若又回到那一天,那天阳光穿过树叶照在身上,很暖,他遇见了诃偿息。原来,那时相遇的树叶是这样的,树枝是那样的,脚下的石子是——
      他想到这里,站在那儿出神,大卫忍了很久的问题终于找到机会:“大司法,那个出租车司机指的地方是这儿吗?他说后来村民把尸体又埋了回去,您确定是这儿?”

      68国道后面的小树林,除了这里还能是哪里呢?

      “为什么不叫司机过来给咱们指路呢?”大卫低声喃喃道,他看向面前身形柔弱的男人,像一棵冥顽不灵的古树挺立在那里,油盐不进的样子。

      谁说他没叫司机?闼梭前一天让司机来指路,那家伙突然像是中了邪一样死活不肯来,说什么这小树林邪门,他是大司法又不是大祭司不能随便强迫民众意愿。
      摆摆手,闼梭没为自己解释,大概是嫌掏出本子写字太麻烦了。

      走到一处土坡前,土坡上插着的木板吸引了闼梭注意,他立即拿出铁锹开始挖掘。
      见状大卫也不敢懈怠,忙拿出铁锹也跟着铲土。

      几锹下去,还没挖到一米半,就露出一段白骨,应该是村民嫌费事,对这个掉出来的遗骨草草掩埋了事。
      闼梭立即示意大卫给巡访司打电话,联系他们过来勘察现场。大卫正打着电话通知闻西行他们过来,而闼梭自己径直走下了山,大卫喊了一声:“大司法!”
      回头,食指在原地指了指,意思是让大卫原地待命,等着巡访司过来,然后又指了指不远处的村落。

      大卫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那您注意安全!”

      在大卫的呼喊声中,闼梭渐行渐远,表面看不出来,实际上他心里焦急得不行,距离诃偿息被释放还有三个小时,现在所有的证据全部指向了诃奈期,他无计可施,三个小时后,诃偿息的律师就会带他走出司法监的大门,到那时,再想抓人就难了。
      深知这一点的闼梭此刻当务之急就是找到证明凶手是诃偿息的证据。他按照记忆去寻找诃偿息关押自己的小屋,但是在那个屋子里,除了家徒四壁的墙,他没找到一点有用的东西,诃偿息这人做事太过谨慎周密了,这种近乎完美的反侦察能力,足够让这个混蛋逍遥法外很久很久。

      他朝着村落走去,把期望放在这个骸骨能与村落有些联系上。这是一个封闭的村子,一个大约一米多高的围墙把村子与外界隔绝开来,迎面走过来一个手插裤兜的男青年,那青年二十岁上下,看见闼梭忽然眯起了眼睛,指着他说道:“你,你是——不对。”接着又匪夷所思的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他是瞎子,就算有那么一点像,也不可能是他啊。”

      闼梭听到这话,立即跑过去抓住青年的胳膊,掏出本子递给青年,写着:你认识白瞎子吗?
      青年见他用文字与自己沟通,嘿嘿一笑:“原来是个哑巴。”这才看了看文字,诧异道:“你知道白瞎子?”

      “那家伙失踪十年了!大伙都猜测他和小玉私奔了。”
      闼梭听到小玉的名字,脑内响起一阵清脆的声音:‘白哥哥,白哥哥。’

      小玉——

      小玉也失踪了吗?闼梭把本子写好给青年看,青年点点头:“他俩一起失踪的,小玉也怪可怜的,他爸他妈后来受不住打击,接连去世了,哥哥常年在外地打工,也不知道搬去了哪里,也算是家破人亡了吧,唉——”青年说完,上下打量着闼梭,狐疑道:“你真的是白瞎子吗?”
      闼梭低下头,没有回应。

      见闼梭不回答,青年倒是会给自己找台阶下:“你怎么可能是白瞎子呢,看你这衣服做工也不是平头百姓,那白瞎子,又瞎又呆,哪能有你好命,穿得这么体面。”青年说完,还伸手拽了拽他的衣服,搓了搓,像是在检查质量嘴里嘀咕着:“你这个外乡人来村里干嘛啊?我们是不与外面人接触的。”
      我们在林子里挖出了一具骸骨——闼梭如实写道。
      青年听到这个,打个冷战,低声说道:“啊!那林子闹鬼的啊!所以我们才很少去那林子的,白瞎子的屋子也是,我听他家附近居住的邻居说,晚上有人影在白瞎子家里徘徊,很邪门的!”

      正说着又走过来几个人,为首的一个年纪大一些,一看就是那种无所事事,成天在村里瞎转悠的二流子,看到闼梭立即瞪大了眼睛,激动的大叫:“啊!你不是那谁吗!那谁!”
      旁边几个人被他这么一叫,也立即把目光投向了闼梭,有一个脑子好使的说道:“大司法啊!成天上电视的那个!我的天!今天见到真人了!比电视上还好看呐!”
      他们说着就把闼梭围了起来,之前的青年对自己这几个同村的激动不以为意,说道:“你们不觉得他眼熟吗?很像白瞎子。”
      “白瞎子,白瞎子!你成天脑子里就只有他!人都没了多少年了!”
      青年脸一红,挠了挠头说道:“这不是前阵子有个男的来找白瞎子,提起来了,我就一直记着呢吗!”

      闼梭听到这里,立即在本子里写道——那个人长什么样?
      几人见他用本子沟通,立即吃惊道:“怎么?不能说话了?大司法哑巴了吗?”

      青年想了想说道:“一看就是个有身份的人,穿着挺不错的,个子挺高,白白净净,圆眼睛,长得像个娘们。”
      闼梭立即想到了,把手机里诃奈期的照片给青年看:“是他吗?”

      闼梭心里一惊,也许是诃奈期,但也有可能是诃偿息。

      青年点点头:“是他,打听东打听西的,还去了白瞎子家。”
      白瞎子家在哪儿?——闼梭写下问题,询问道。

      有个好信儿的人指给他:“村里,最后一间房,最破的就是。”

      他走到白瞎子的门口,门上不知被谁贴了驱鬼的画符,墙上的大字已经模糊不清,但隐约间还是能看出瞎子什么的,走进去,发现这个房子里里外外都很干净,一尘不染的,好像被人打扫过了,就连鸡窝都被收拾得板板正正,破败的栅栏都修补好了。

      闼梭纳闷,一个十年不回来的人,还有人关心吗?在他的记忆中,整个村子,除了小玉,是没有那样友爱的人。
      他站在院子里,忽然耳边响起柔转的声线:‘小傻子——’好似轻轻低吟一般,他猛地转过身,一个人都没有,如梦似的。

      小傻子——
      这个外号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成了一种捎带着亲昵的呼唤。
      他想起了那个人的手,在头发上轻轻揉搓的温暖。

      小傻子小傻子,一遍又一遍,婉转在耳道里,好似穿梭了十年的低喃。
      他快被那个声音弄得魔怔了,这时短信响了,他打开看,是大卫发过来的,内容不多就几个字——巡访司过来了。
      立即把手机揣进口袋里,往林子走去。

      白哥哥白哥哥——
      他记得那个声音,给他黑暗无望的世界里,带来唯一的生机。
      小玉,他记得那个女孩,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这个甘甜声音的主人到底长了什么样子。

      十年前,她为什么和自己一起失踪了呢?带着疑问,他回到了林子里,闻西行正领着几个巡访司的人,埋头苦干着,挖掘尸体的工作交给他们是最合适的,巡访司听着名字大气,不过是干苦活累活的工种。
      闻西行远远的看见了闼梭,立即招手喊他:“差不多了!你过来看看!”

      闼梭上前看了看,白骨差不多都挖出来了,零散一堆,分不清哪里是腿骨哪里是踝骨,这样看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如果诃奈期在,就能知道是男是女的了,闼梭想着,突然发现土里一个硬角,连忙戴上手套去刨,闻西行吓了一跳,立即把铁锹递给他:“有铁锹!”
      很快,闼梭挖出一个方形的盒子,盒子是铁质的,封面有个小猫漆色掉的都差不多了。
      拿着盒子,打开,里面什么都没有,空的。

      他握着盒子,一阵迷茫,大卫走过来问道:“大司法,这个盒子是尸骸的吗?”
      没有做任何鉴定,他也不确定,闼梭突然想到了什么,在本子上奋笔疾书,然后给大卫看:把尸骸做个DNA比对!

      “比对?和谁比对啊?难道您知道尸骸的亲属是谁吗?”
      先和至温做个比对吧——闼梭这么写完,他有着自己的想法——至温的妹妹失踪了这么多年,至温一定很想知道结果吧,对一个罹患癌症的人来说,消息不管是好是坏,至少给了对方一个交代了。

      这时,闻西行突然把他拽到一边,抱着膀子也不说话,死死盯着他,说道:“闼梭,你是疯了吗?”
      上来就挨骂,闼梭也是不明所以。
      “你为什么要放了诃奈期?”
      他是冤枉的——闼梭写下这个给闻西行看。
      “现在对于国主来说,凶手是谁并不重要,只要他是大祭司的孙子就行,诃奈期,诃偿息,谁杀了人,无所谓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明白吗?!”闻西行真想撬开闼梭不开窍的脑子,往里面灌输点东西进去。
      闼梭摇摇头,写着——不行,我不能冤枉无辜的人。

      “你现在有诃偿息的杀人证据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但闼梭还在挣扎——我在找。
      闻西行气得不轻,指着前面的白骨道:“那堆骨头里有吗?”食指戳向了闼梭的肩头:“你这笨蛋!现在有证据的是诃奈期啊!你就抓着诃奈期不放就好了!干嘛还劳心劳力的去找诃偿息的!国主不要这个!你还不明白吗?”恨不得手指直接戳进闼梭冥顽不灵的脑子里,搅一搅,让他灵活一点。

      闼梭只一个劲儿的摇头——诃奈期我必须放,诃偿息我抓定了。
      “你特么!”闻西行气得直转圈,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想爆个粗口:“闼梭,现在大祭司正在竞选连任,国主就是想让他下台,国主的难处,你不懂吗?你为臣,不能为君解忧吗?”

      我不是谁的臣,我心里的,就算是山海也遮挡不住——他写下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原封不动的给闻西行看,看得闻西行一个胆战心惊,赶忙把那一页撕下来扯碎扔了。
      闼梭看着那些纸片纷纷扬扬的向四面飞去,也不知落去了哪里,亦或是栖息在了哪根树枝。

  • 作者有话要说:  看在我辛勤完结的份上,有长评吗?想看长评耶,咂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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