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无恙》以蓁如玉

2、第二章

　　我家人口简单，如今也不过就是阿爹阿娘，加上一个二哥和我。
　　虽人口少，但有些规矩却是不得不守的，这些规矩就是我家的家训。
　　我阿翁白尘是青丘上上任，也就是第一任帝君，他的那个时代，伏羲女娲等上古尊神都还在，用我阿爹的话说，我阿翁那也是经历过上古那些大事件的神仙，那是有见识的神仙。
　　只是后来吧，发生了一些事情，原本象征着祥瑞的九尾狐在人们的心目中变了，变成了妖媚惑主的形象，我阿爷原本就不想争什么功名利禄，干脆下令让狐族低调，尽量不以魅惑形象出现。
　　但这种事情没有办法，长相娇媚本就是狐族的天性，尤其是天生的九尾狐，这个只能靠自己勤加修炼。
　　慢慢的，狐族越来越低调，只是阿爹用一句话形容过，“虽不在江湖，但江湖仍然有他们的传说。”谁让一提到“貌美”二字，九尾狐族这个天生就占尽优势的种类就冒出来了，不是没仙家在背后说酸话，可我阿翁也不是吃素的，不服尽管来单挑，我要是怂了我叫你一声爷爷。
　　当然了，阿翁从无败绩，也让大家知道了，九尾狐族除了貌美，打架也是很厉害的。
　　不过，我最好奇的，还是最初的那个问题，我问阿爹，“那女子是真的喜欢上那人间帝王了吗？”
　　阿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向天空，“约摸是喜欢的吧，不然也不会为了他得罪上古众神了。”
　　我觉得那个女子不仅仅是喜欢，她应该是很爱很爱那个男人。
　　哦，对了，忘了说了，我阿爹是我阿翁的次子。
　　阿翁一共有三个孩子，阿爹行二，长子和幼女皆是随了他们的母亲，真身为九尾紫狐。
　　虽然我阿爹随了阿翁，真身为九尾白狐，但据我阿爹所言，阿翁可不喜欢他整日里招花惹草，吊儿郎当的，可他天性活泼，得亏前头有个大哥顶着，要不然他就惨了。
　　我从未见过我阿翁的长子，也就是我的阿伯，从我出生至今青丘上下都甚少有人提起他。倒是我的阿姑，本是嫁与了首阳山的祁渊上神，却不知道什么原因与祁渊上神大闹了一场，和离了，自那之后，阿姑便一直住在青丘后山，至今都没踏出过一步。
　　阿爹也吩咐底下人若无重要的事不得去打扰阿姑清修。
　　至于我阿爹，怎么说呢，用阿娘的话来说，那是天生放荡不羁，红颜知己遍布四海八荒，没给我们兄妹三个整出什么异母兄妹来她都觉得十分的奇怪。而且当初她真是瞎了眼了才看上了他。
　　每每阿娘抱怨，阿爹也不反驳，只在一旁笑，然后找个机会给阿娘一个小惊喜，两个人便又是有说有笑的。
　　我阿娘是六尾狐族族长之女，名唤凝婉。人如其名，温婉贤淑。是阿翁选了许久才给阿爹定下的儿媳妇。
　　阿娘过门不久就为阿爹生了一对双胞胎，就是我的阿兄和二哥。
　　听阿娘说，阿爷在阿兄满月时，亲赐名为启。
　　启，万物之始也，由此可见阿翁对于阿兄的看中。
　　阿兄白启从记事起便教于大伯膝下，打小性格沉稳持重。
　　至于二哥白凡，取名凡则是阿翁实在见不得他继承谁的性格不好，偏偏随了他那不成器的爹。后来倒是想改，但二哥不乐意，每每提起，二哥十分自得的夸赞自己当时是多么多么的聪明，要不然将来随便被指派到哪个地方当差，岂不是累人，哪来得如今的逍遥生活。
　　二哥容貌随阿爹，一双桃花眼，配上一副好皮囊，微微一笑，也能迷倒了六合八荒不少的女仙女妖。阿爹时常感叹现如今的女仙女妖眼神不大好儿，他们年轻那会儿，走出去个个都是吊打六界的扛把子。
　　至于我，我出生后阿爹阿娘就不爱在青丘待着了，说是年轻的时候光顾着风花雪月，如今倒要好好欣赏着山川河流了。还把一应事物交给了身为青丘少君的阿兄身上。
　　六千年前北地大乱，九重天派遣天兵天将前去镇压，却铩羽而归。
　　天帝无奈，最后只得派人向青丘求助。
　　我阿兄是祁渊上神座下大弟子，天帝请不动祁渊上神本尊，寻了一圈，将目光定在了我阿兄身上。
　　原是北地那魔族放出话来，要首阳山的祁渊上神给他们的魔主一个交代，众仙家这才知道当年我阿姑与祁渊上神和离是因为那魔主在其中横插了一脚。
　　虽不明白那魔主如何出了北地，又是如何与祁渊上神有了牵扯，但这时还是想着不让他们出来闹腾的好。毕竟那魔主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虽然突破不了那层层的封印，但是得到他的诏令，别说是北地，就是一些零散被镇着的魔族也开始捣乱。
　　等于就是昭告众仙，虽然我出不去，但是我也能膈应死你们。
　　可是无论怎么闹腾，首阳山的殿宇的大门却从未打开过，众仙这才想起，似乎这祁渊上神自和离后便闭了关。如今这关头，天帝还以为是祁渊上神闭关未能得知此事，派了十二金仙前去说明原委并请上神出山。
　　可十二金仙轮番上阵，愣是没把首阳山的大门给敲开，只好回去禀告了天帝。
　　天帝后来才把目光盯在了我阿兄的身上，舔着脸又派了十二金仙上我青丘的门来，我阿爹并一号到十号加起来一共十一个人毫不留情的把十二金仙骂个狗血喷头，顺带也把祁渊上神骂了一顿。
　　十二金仙奉命前来，骂，骂不过，打，打不过，就十分憋屈的又回去复命了。
　　二哥与我说过，阿姑和离之时，阿爹就曾带着他砸了首阳山的殿宇，他还帮着踢坏了好几个石灯呢。
　　最后还是阿兄自己应下了天帝的请求，也不知道阿兄与阿爹说了什么，阿爹虽恼怒，却还是让阿兄去了。
　　后来便是凤沅来了，她说她也要去，并主动向天帝请战，天帝可能想着人多力量大，就同意了。
　　阿兄去北地那日，我十分不安，不想让他们去，可是阿兄还是走了。
　　我的预感成了真，那魔主似乎很不满意这个结果，最后除了凤沅，所有去的仙家都死在了北地。
　　当时凤沅浑身是血的出现在青丘，跪在阿爹阿娘面前，一句话都没说，扶都扶不起来，直到她撑不住晕了过去，被凤族的赶来的凤泽大长老带了回去。
　　后来，就听说凤沅闭关了。
　　直到一千八百年前，凤沅涅槃的时候出了意外，据说当时凤族的七位长老耗了一半神力才保住了她平安渡劫，之后她就一直在千凰塔内闭关。
　　我感觉不太对，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我给凤沅传的信她从来都没有回过，这是她去北地前从未有过的事情。
　　阿兄陨于北地，伤心的又岂止是我一人，阿爹阿娘皆对阿兄寄以厚望。二哥嘴上不说，但是也以兄长为傲。我们从不说起关于阿兄的话题，即便如此，阿兄住的地方阿娘在家的时候经常会去打扫，从不假手于人。
　　我躺在塌上，渐渐进入梦中。
　　梦里我看见了阿兄。
　　满地的残兵断戟，和着红的、黑的血，半空中那朵黑色的莲花，每一朵花上都漂浮着红色的血丝，在空中散发出诡异的光芒。蓦的，花瓣中涌出红色的血丝向我袭来，缠上我的手脚，我拼命的挣扎。
　　在我挣扎之时，阿兄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我高兴的喊他，他却向后退了一步，身上银白的铠甲沾了血迹，我急忙又喊了他一声，他却又往后退去，身上的血快浸染的铠甲。我发现我越叫他他就越往后退，身上的血也越来越多，我只能着急的看着他。却见他的身后也涌出了许多的红血丝缠上他，同样也是先缠住手脚，红血丝越来越多。
　　而阿兄冲我笑，一直笑，直到被红血丝吞没。
　　“不要——”
　　我猛然从梦中惊醒。
　　这是六千年来，我第一次，在梦中见到阿兄。
　　我不太明白这个梦境的含义，梦见的那朵黑色莲花让我不寒而栗，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花，我凭着记忆将花给画了下来，打算一会儿去藏书阁找找看看有没有关于这花的记载。
　　“殿下，”听寻推开门进来。
　　“何事？”
　　一道泛着佛光的贴了出现在我面前，那佛光，是西方灵山的佛光。
　　“这是灵山千年一届的法会，以往都是少君去的，这几千年来都是二殿下去的。此刻二殿下并不在青丘，殿下，这法会还要去吗？”
　　我接过贴子，打开看了一下，是西方的燃灯古佛的法会。
　　不过，我不信二哥不在青丘，前些日子阿爹才写了信回来将他痛骂了一顿，好像是二哥找了一帮子人把合虚山弋侑神君家的小郎君给揍了，具体原因不明，问他也不说，还说有问题只管算他头上。就是和他打架的那些朋友，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只说了兄弟有事，管他是谁，只管往死了揍。
　　据说如今被他们各自的爹娘揍的下不了床。
　　二哥如今不仅要罚抄藏书阁的书还不得出青丘，这是对他最大的惩罚，毕竟他生性十分好动，拘着他比什么惩罚都管用。
　　我在后山的一棵树上找到了他，我在树下叫了半天他都没理我，就爬到树上去叫醒他，却不想推他推的太用力，把他给推下去了。我在树上缩着头待了一会儿，他在树下一直叫嚣着让我下去，可我实在是怕他寻仇，愣是没敢下去，最后还是他上来给我拎下去的。
　　“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为什么推我？”
　　“我想叫你起来。”
　　“叫你用嘴叫啊，你推我干啥？”
　　“叫不醒，我就推你了，结果你就下去了。”
　　他可能摔到腰了，一直扶着腰，干脆找了个地方坐下，“叫我干嘛？”
　　“这个。”我将帖子给他，他很是嫌弃的用两根手指拈了过去，只看了一眼，便合上了，嘴里嘀咕着，“也是闲的他们，左一个清谈会右一个佛论会，去了除了睡觉能干嘛。”他说完还斜了我一眼，十分亲昵的叫了我一声，“阿妹啊。”
　　我立刻跳开了，每每他用这种神情语气叫我，不是借钱就挡祸，总之没好事。
　　“别这样，二哥就是跟你说，这法会，要不你去呗。”
　　我怀疑的看着他，这般好心？
　　“去吧，与其让我去听那无聊的佛法，我还不如在家待着呢。”
　　看在他这么诚恳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再相信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