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谭》风炳辰

45、锦砚青竹

　　8、锦砚青竹

　　“救我！”徐云帆的双手被缚在身后，否则只怕要紧紧抓住她这根救命稻草了，看着她的目光里再没有先前的轻蔑厌恶，而满是狂喜和乞求，“我被拐卖到这里来，你快救救我！”
　　“干什么!”跟在那骑马少女身后的几个家仆模样的人奔了过来，恶狠狠斥道，“小兔崽子你不想活了！”一面说一面扬起鞭子要打。风敛月忙伸手阻拦，赔笑道：“等一等！我是这个男孩的姐姐，我弟弟几个月前失踪，没料到竟会被卖到这里来。请各位让我把他带回去吧，你们买他花了多少价钱，我按原价付。”
　　“这个我们可做不了主。他是我们家小姐刚刚花二十两银子买下来回去做下人的。至于卖不卖给你，你还是问我们家的小姐去。”那几位家仆听得出风敛月的口音是外地人，但眼瞅着她衣罗饰玉的不像是出身贫穷人家的女儿，所以起初也没对她太过无礼。
　　风敛月闻言便牵着徐云帆走到那匹高头大马前，仰头道：“这位姑娘，可否让我把我家小弟赎回去？我身上带的银两正好足够二十两。”
　　马上的锦衣少女被徐云帆这一闹耽搁下来，早已有些不耐烦，皱眉道：“要赎回去可以，马上拿二百两银子来就让你把他带走。”
　　“二百两？”风敛月微微苦笑，“我现在没带着这么多现银，要不姑娘稍微等一等，我先让人回去拿……”这个价虽然高了点，但反正把徐云帆接回去之后可以跟徐家讨要；再说看这锦衣少女的架势和脾性，恐怕也是容不得自己跟她讨价还价的。
　　锦衣少女玩弄着手中的鞭子，冷冷道：“我今天还要赴宴去呢，没有时间陪你这个没眼色的乡下佬在这里嚼舌头。哎，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走了！”
　　听到她喝令，那些家仆也不再客气，过来一把拽住徐云帆，徐云帆拼命挣扎，伸手抓住风敛月的袖子，却被其中一人狠狠几鞭抽到手臂上，疼得一哆嗦，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便被那些家仆拖走，推推攘攘中连风敛月也被粗暴地推倒在地上，身上衣裙都被地上尘土弄脏了。奔过来护住她的陆无眠也被连累着挨了一鞭，咬牙忍痛着连忙把她扶起来，风敛月顾不得整理自身衣裳，忙冲着那群人的背影喊道：“云帆别担心，你等两天，我一定会带你回家的！”
　　白瑟一边帮风敛月收拾，一面打抱不平地恼声说道：“这是什么人啊，真够飞扬跋扈的！不过请他们稍微等一等，又不是不给钱又不是动手抢人，居然动粗！”
　　旁观的人听到了便咂舌道：“几位应该是外地来的客人吧？你们该庆幸自己刚才不是动手抢人，否则绝不仅仅是被推一下被打一下而已了！刚才那位可是咱们薰州苏刺史的千金苏青竹，打小儿凤凰蛋一般地供着养着，娇纵任性惯了。要是你们当真跟她硬对硬起来，就算被打得头破血流，只要不闹出人命来，告去官府也没人给你们做主去，顶多是赔上几个臭钱就了事啦！”
　　“苏青竹？！”风敛月秀眉微蹙。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薰州，上一次来的经历并不愉快，所以也让她分外刻骨铭心。倘若不是在河上泛舟时被苏青竹的船给撞下水需要更换衣服，自己也就不会和楚决明做出那等荒唐事，更不用被风依柳嘲笑了。
　　陆无眠见她皱眉沉吟，只道是她听说苏青竹是刺史千金而感到棘手，便宽慰道：“姑娘莫要担心，苏青竹只不过是把他买回去当下人罢了，不出一阵子就会把这事情丢到脑后。虽说我们是外地来的人恐怕不能进刺史府上去赎人，但无寐跟的古桃夭姑娘正是薰州人士。虽不知古桃夭姑娘的来头，但看她出手阔绰住所精美，在这薰州应该不会是一般的人家。姑娘该回客栈去换一身干净衣裳，回头我马上去跟无寐说一声，看看古桃夭姑娘那边是否认识刺史家的人，只要能有人居中说项，把他赎出来也就不是一件难事了。”
　　风敛月依然双眉紧锁，点头道：“也只得如此了，事不宜迟，你先去找华无寐跟他说清此事，我自行回去换衣服就行。”
　　陆无眠正欲走开，又踌躇道：“不过还有件事情，还请姑娘告知一声。”
　　风敛月抬头道：“怎么了？”
　　“那个男孩真是姑娘的弟弟？怎么先前……从未见过，也从未听姑娘说过。”陆无眠先前知道风敛月是独女，不免生疑。
　　“噢，他叫徐云帆，是……”风敛月顿了一顿，“是一位世叔的儿子，也算我的弟弟了。”

　　与陆无眠分了手，风敛月便与白瑟一同赶回客栈去，她正要进屋，忽然回头拉着白瑟道：“白瑟妹妹，恐怕我有点事情要拜托你了！”
　　白瑟诧异道：“我能帮你什么事情？”
　　“今天夜里帮我去刺史家走一趟。”
　　白瑟瞠目结舌，忙忙地摆着手道：“敛月姐姐，不是我不想帮你，可我只会轻功，偷着拿些好吃的好喝的还成，要帮你偷出一个大活人来我可做不到。”
　　风敛月虽是心事重重，闻言不由失笑，但这笑容也只是在她脸上一闪即逝：“放心好了，我当然不会让你去偷人……我这个云帆弟弟生得清秀伶俐，在家里最受父母宠爱疼惜，从小到大娇养惯了，偶尔淘气一下，也从没有人敢动他一个手指头。如今他被拐卖到苏青竹那里当下人，受气受欺是不能免的，我只担心这几天里他犟着脾气顶撞了苏刺史府上的人，无论是哪路神佛，只怕都要有得受罪了。我想麻烦白瑟妹妹趁夜替我去找到他，告诉他千万要耐得住性子，乖乖等我想法子把他救出来。”
　　这一回白瑟很爽快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这就不太难了，我应该可以做到的。顺道也可以光顾一下苏刺史家的厨房，不知道他们家的厨子手艺如何呢？”
　　风敛月忍俊不禁道：“能在官宦人家做厨子的，手艺当然不会差劲到哪里去。不过你也得小心一些，莫要重蹈那日在我家厨房的覆辙。”
　　白瑟噘嘴道：“那一次只是个意外啦，那天我饿坏了就掉以轻心了嘛，而且谁家还有人像你一样，半夜三更了还没睡，正好逮着我进来偷吃。此后我行事越发小心，在流云细雨楼吃了半个月白食，也没有出什么岔子。”
　　风敛月微微一笑，许诺道：“劳驾你帮我这个忙，我请你在这薰州城里吃三天小吃，而且今后你若去霍州，我就请你到我家来尝尝琼浆娘子的手艺。”
　　于是当夜白瑟夜探苏刺史家大院，回来告诉风敛月说自己颇费了一番波折，才找到因顶撞刺史管家而被暴打一顿关在柴房里的徐云帆，并把风敛月的原话都转告了。风敛月听完又是生气又是着急：“这傻孩子闹什么少爷脾气，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他懂不懂啊！”
　　白瑟笑道：“敛月姐姐放心啦。他被打了一顿又粒米未进，就算再想闹少爷脾气也没力气闹了。再说吃一堑长一智，我转告你的话他都老老实实应着了，乖顺得很哩。”
　　“粒米未进？！唉，这饿肚子的滋味可不好受。”风敛月想起自己昔年情景，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是啊，正好我在刺史家的厨房里找到两块糕，尝了一块觉得味道也不是很好，就随手把另一块留给他了。那苏刺史家里养了几条大狗，要躲开它们很费劲啊，我离开的时候还惊动了其中一条，汪汪大叫着冲过来，吓死人了，幸好我逃得快，没教它咬着。”

　　而有了陆无眠的拜托，古桃夭一返回家中，华无寐便跟她预先说了此事。次日，风敛月再度携礼物登门拜访，向古桃夭求助。
　　“苏刺史乃是科举出身，眼高于顶，只认‘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别说寻常商贾，靠捐官进身的同僚和下属他都不甚放在眼里。你我都进不了刺史家的大门一步，更别提去讨情赎你弟弟回来。”古桃夭为难地说道，“不是我不想帮忙，而是当真是无能为力啊。”
　　风敛月闻言愁眉深锁：“那……桃夭姑娘可知道还有什么人，能在苏刺史或者苏青竹面前说得上话的？哎，自从我这个弟弟失踪之后，他的父亲愁眉不展，母亲也着急得天天在家哭泣，饭都吃不下。总算天可怜见教我打探到了他的消息，偏生又束手无策。桃夭姑娘是薰州人，消息灵通，还请费心指点我一条明路。”她早修书一封让人送去泠州通知徐府，只是路途遥远夜长梦多，恐怕要等他们赶到，徐云帆也要被折腾得不成人形了。
　　古桃夭听她说得可怜，也不好再推辞，沉吟片刻，道：“对了，我倒是想起来还有一个人能在苏青竹面前说得上话。”
　　风敛月大喜道：“多谢多谢。请问那人是谁？”
　　“苏刺史的次女苏青竹原是正室所出，还有一位长子是侧房生的，名叫苏锦砚。苏青竹和她的这位兄长感情倒还算不错。敛月姑娘若是能请苏锦砚帮忙说项，赎回令弟应该就不在话下了。”
　　风敛月连忙追问道：“那，我该如何去结识这位苏锦砚公子呢？”
　　“这个嘛——”古桃夭清冷而美艳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无奈而又促狭的微笑，拖长声音卖了个关子，“等下我差人带你去找一户人家——并不需要走太远，离我家也就只有一街之隔而已。你在那户人家门口耐心等候着，若是见到有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公子过来求见户主却被拒之门外的，十有八-九便是那位苏锦砚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