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林暗草惊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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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林暗草惊风
阔别多年，方得相见，两人只恨不得将共处的时间无限延长，但风敛月还是煞风景地打破了这份甜蜜的沉寂。她从他怀中仰起脸来，问道：“你带着那些图勒人设下埋伏拦截那个辽国的撑犁王结罗，是为什么？”生怕他为难，她随即又补充道：“倘若不方便，你不说也无妨。”以齐苏木刚看到她时那惊异的目光，她估量着他应该不会事先就预料到能在此地遇到自己，既然不是为了专程救她，那就肯定是专门冲着结罗来的。
“告诉你其实无妨——他专程潜入图勒，恐怀叵测之心，图勒的议政公主命我带人来擒下他。”齐苏木一回想起她惊险万分地行走在吊桥上的情景就后怕，再联系到她身上的累累鞭伤，便知道必是在结罗手下受了好一番折辱逼迫，他只恨不得当即把结罗给碎尸万段，奈何为大局着想，只能暂时隐忍不发。他低低叹息一声，抬手理了理她鬓角的散发，轻轻地摩挲勾勒着她脸庞的轮廓，满是怜惜与惆怅，仿佛一个盲人在用双手来探索追溯自己已经失落的世界：“也幸好如此，才能见到你。”
“议政公主？”风敛月一怔，突然有些不是滋味，想着齐苏木或许多年来都在效忠于一个位高权重的年轻女子，心里就弥漫出浓浓的酸楚之意来，比当初猜疑楚决明与秦南星有私情时更甚。她垂下目光，道：“结罗这次来图勒，结交的缪福、冰兰夫人似与议政公主不和。图勒这边的情况似乎也很复杂，你……千万小心。”
齐苏木揣摩她的语气，似乎对结罗此行有所了解，本欲仔细询问，但顾虑到安全，不好离开手下太久，便柔声道：“我知道的。你身子不适，咱们先回营地那边用餐，好生歇息罢，再等一下天就黑了。”两人搀扶着站起身来，互相清理着身上的草木碎屑，看着夕阳余晖映照着眼前人的面颊，红扑扑的甚是艳丽，只觉得满心平静喜悦。风敛月不经意一瞥，忽见到不远的草丛中几根灰白兽骨，不由得一激灵，指着那白骨道：“你看！”
“没事，这边地诸多野兽，看那骨头已经有许多时日了，不用害怕。”
风敛月却不能就此放心。先前带着徐云帆、秦将离回霍州取粮就曾遭遇狼袭，幸好三人早早逃上屋顶，又用鞭炮驱狼，方才全身而退。再后来听齐佩兰声称“五年前的冬天他孤身入深山采药，不幸遇到了狼群”云云，她便留下了浓重的心理阴影，虽说如今见到齐苏木知道了齐佩兰所言都是谎言，仍是心存忌讳。她想了想，开口问道：“你们今夜露宿这荒郊野外，会生火吗？”
“不生火，要是太冷的话就忍一忍，我搂着你。”齐苏木以为她是畏寒，好言宽慰。风敛月秀眉轻颦，道：“这里要是诸多野兽的话，虽然你们人不少，但无火照明，应付起来也是吃力。就算不生火，也先找些干柴备着才好。”
齐苏木携着她回到营地，手下人早已做好了露宿的准备，他便依风敛月先前所言，虽不点火，还是命他们找了些干柴备着。图勒人远行在外时一贯携带的干粮是用玉蜀黍面和青稞面做成，一种被称为“馕”的大饼，便于保存。风敛月身上又有伤又有病的甚是虚弱，只略吃了些，又用了些药物，便靠在他胸前沉沉睡着了。众人见二人行迹亲密，虽然素来敬畏齐苏木，仍有人忍不住用低声问道：“牧公子，这女子——”且不说她的身份是否可疑，当初松赞卓格的意思，倘若此女生得美貌非常，是先要送给大王子的；倘若是寻常姿色，也就赐给手下人了。虽说他们不敢跟阿牧争女人，但稳妥起见，好歹也要让松赞卓格过目后决定是否送给大王子，再做定夺比较好。
他话音未落，便被齐苏木打断。“她是我先前的妻子。”他淡淡地，一字一字地说道。
此时夕阳早已被大地彻底吞没，夜幕降临。稀薄的星光下，隐约可以看见不知名夜鸟的黑影迤俪着掠过浓郁如墨的夜空。山风阵阵，刮面生寒，携带着夜露潮湿的气息，草木腐朽的气息。这是远离佛法教化与王法管制的边地，空旷荒芜，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可以被抹杀得无影无踪。一行人皆已歇息，四角上都安排了守夜者留心周遭的情况。不一会儿就鼾声四起，但齐苏木仍能听得见她轻柔如花瓣上露水的呼吸，即便是在睡梦中，风敛月的手依然拽着他的衣袖，仿佛是生怕他突然消失不见那般。齐苏木想要吻一下她近在咫尺的脸，却生怕惊扰她的好梦，只把自己的脸颊轻轻贴在她的头发上。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他们在荒岛上生活时那样，一切又都不一样。
月光惨白，由洞开的殿门投入空旷静谧的殿堂。即使有月光照明，视野所及的一切事物仍是灰蒙蒙的看得不甚清楚，显得诡异而压抑。
有风吹过，斗角屋檐下的玉石风铃不住摇晃着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仿佛不甘心的幽魂徘徊着不肯就此离去。
少年颀长的身躯倒在地上，方才还柔柔唤着她的嘴唇紧抿着，方才还脉脉望着她的双眼紧闭着，面容扭曲，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来的俊朗模样。方才还牵过她衣袖的手握紧了烛台的铁钎，铁钎的头端没入了他的咽喉。血从那处破口流溢出来，沾染在做工精致的衣衫上，流淌在光润如玉的水磨青砖上，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泊。
她向他走过去，俯下身来正要搭手去确认他的脉息，却骇然看得那人突然又睁开眼睛来，露出诡异的笑，毫无血色的嘴唇翕动着，哑声唤道：“将军——”
林慧容蓦然惊醒，方才觉察到手心里黏黏腻腻的都是冷汗。她用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的简陋的屋顶。
是在长宁的屯兵点，不是在长安皇宫的延思殿中。
深深呼吸，慢慢控制住自己紊乱的心跳，林慧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十载从军、杀伐决断的凤凰将军，至今夺取过多少人命，自己都数不清了。不畏惧决战沙场，不畏惧官场倾轧，不畏惧遭人暗算，她不敢面对的，却是自己的梦魇。
对面铺上的白瑟还在睡得香甜，一绺散发横过她稚气未脱的小脸。林慧容悄然起身，替她掖了掖被角，看着她的目光里不无羡慕——这样无忧无虑的年龄，对自己而言早已是一去不复返了。
她披上外衣，轻轻推开屋门，步入沉沉的夜色中。与梦里情景不太一样，这是一个无星无月的夜晚。周遭漆黑一片，树影憧憧，恍如鬼影。林慧容吁了一口长气，慢慢踱到墙脚的水缸边，拿了水瓢推开缸盖打算舀水清洗一下自己汗津津的双手。
忽听得“呲呲呲”的一阵锐器破空之声，林慧容手快地拿起水缸盖护住自己的要害，射来的暗器都没入了厚实的杨木质地的缸盖中，剩余的也被人用劈空掌力给硬生生挡住，落到了地上。
对方一击不中，正欲退却，却被人持刀拦住。白刃相接，在漆黑的夜幕中激出点点火星。“有刺客——”秦将离冷峻的叱喝之声从交战之处传来，不带一丝慌乱，显然与刺客的交手他并未处在下风。
白瑟被兵刃交战的声音惊醒，提了油灯冲了出来。吴羽华、越重楼等人也闻声而至，那刺客眼见偷袭不利又敌众我寡，恰恰秦将离一刀劈向他下盘，竟不闪不避，闷哼一声，软软倒在地上。秦将离懊恼地低咒一声，用刀划开了刺客脸上面幕，借着油灯的光线看去，但见他五官扭曲，七窍流出黑色的污血，却是先前越重楼在石道村手下的一名士卒。
越重楼部可谓是最早归顺林慧容的旧部，辗转随着她守轩辕，战长安，出力甚多。白瑟虽然单纯稚气，却也心中一沉，她仔细看了看死者的面容，哑声道：
“我认得他，他叫卫防风。”
当初在轩辕关时，白瑟常给伤员做饭送饭，所以对越重楼部的人比较熟悉。印象里卫防风是个开朗活跃的青年，在红杏坳的时候就很热心帮村民或者其他队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杂活，与队伍中众人相处都不错，没料到此人竟变成了企图杀害林慧容的刺客。
“只可惜此人已经服毒身亡，再无法追究拷问了。”吴羽华面色微冷，转头对秦将离道，“怎的这么不小心？”虽然秦将离及时阻止了卫防风，但竟让刺客如此接近林慧容，也是他失职了。
“属下惭愧。”一向清冷的青年态度恭顺地低头认罪，“卫防风身上带着土迹，恐怕是先前就埋伏在土壤中，所以傍晚我探查四周的时候就未曾发现他。倘若他是今夜才过来的，属下应该早就发现了。”
于是众人点着火把仔细搜寻，果然发现了离屋子不远处的一丛蔷薇下有一个新刨出来的土坑，正是卫防风先前匿藏的处所，查看坑中泥土的湿度估计他应已潜伏一日有余，直到夜间才悄悄破土而出，意图行刺。
“昨天前我派了卫防风去采购物资，预计三五日回返，所以这几日点卯也没点到他。”越重楼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卫防风行刺凤凰将军，自己的下属居然被敌方势力渗透，这对于他而言，着实是一件大丢颜面和危险之事。
林慧容吩咐军医黎甘草几个人将卫防风的尸体抬去仔细检视看是否还有什么线索，回头看着神色各异的属下，一派镇定地道：“一时半会儿也折腾不出什么来，我平安无事，大伙儿自行回去歇息罢，天亮了再仔细探查也无妨。”
众人皆应了，各自回返寝所。吴羽华又嘱咐了秦将离好生留意将军的安危，方才抬腿离开。林慧容领着白瑟朝着屋门走去，忽又回头，对那伫立庭院中的冷峻青年温和一笑道：“将离如何看待此事？”
“属下与卫防风并不熟络。”即使低眉顺目，秦将离身上总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感，有时候甚至让白瑟觉得，自己当初看到他对着风敛月温煦浅笑的情景不过是一场白日梦，一场幻觉。
“随便说说无妨。”林慧容含笑道，“你和白瑟都算是我再次出山的时候就跟着我的老人了，所以我自然想多听听你们的看法。”
“……那属下斗胆了。”秦将离淡然道，“当初在红杏坳就闹过村老之女被夜袭和蝙蝠撞门这两起可疑之事，最后都只能草草结案。属下也曾暗中留意，可是毫无线索。但现在想来，云娇当初说自己被一个男子试图从背后偷袭，对方似乎是从旁边的一片田地中过来的。事发后属下倒是曾经特地去察看过云娇遇袭的场所，田中的作物早已收割，土地都被村民翻挖过以备撒草木灰养肥，有许多坑坑坎坎。虽然有夜色遮掩，但要潜伏在这样的地方不被云娇事先发现，他需得蜷身在那些土坑之中。从喜欢藏身在土坑里来作案这一条来说，卫防风似乎与当初夜袭云娇的人有些相似。”
当初云娇遇袭之案毫无头绪，为了平复红杏坳村民的汹汹怒气，只能委屈了唯一没有不在场人证的徐云帆。此事是林慧容极少有的愧事之一，也演变成了秦将离与风敛月争吵决裂以及徐云帆后来另投先皇太女阵营的导火索。回想到风敛月自请远赴图勒时的黯然神伤，白瑟好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想要对秦将离怒目而视的冲动，而林慧容也唯有轻轻叹息一声。
有时候，真的是造化弄人。
秦将离似乎没有丝毫的觉察和情绪波动，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再者，藏身土坑中，衣服上必然免不了泥土沾粘。所以将军在红杏坳中召集所有下属要求大伙儿说出自己当时究竟在什么地方，而且是否有确凿的人证。我特地留心听过了，当时正在洗浴或者洗衣的人有四个人。后来有两个人先后战死，其余的两人一个叫魏菖蒲，一个就是卫防风。而裴茕校尉追查蝙蝠撞门事件时，除了一位最有嫌疑的小卒早已被人灭口外，另外的几位打扫的士卒里也有卫防风，他并未轮值，而是声称自己好心帮助同僚而去做的。”
林慧容点头，随即又喟叹道：“只是事过境迁，卫防风又已经自行了断，这两桩事情究竟是不是卫防风所为，已经无法追究个水落石出。”
“所以以上所言，都只能是属下的个人猜测而已。”秦将离的面色波澜不兴，“红杏坳之事与如今相距一年，在此期间对方一直隐忍不发，堪称心思深沉，不管是卫防风一人所为还是另有同党，将军这边都得多加小心才是。属下也会加强戒备，尽力避免这类事情发生。时候不早了，还请将军保重身体，早些安歇。”
待得他从容告退，林慧容方才和白瑟一同回到屋内，吹熄了油灯躺回床上。林慧容摸黑中听见白瑟辗转反侧，便关切地开口道：“阿瑟怎么了？还在惦记着刚才发生的事？”
对面榻上的白瑟闷闷地应道：“嗯。”
“觉得秦将离说得不对吗？”
“他是说得很对，想到的倒也非常周全。可是，我总觉得，总觉得……”白瑟咬了咬嘴唇，“他明明什么都知道，知道袭击云娇的人不会是徐云帆，为什么还要和敛月姐姐耍性子呢？这些也就罢了，最让我不高兴的，还是他说起这件事情时候的态度，冷冷淡淡的，看着就让我气不打一处来。”
林慧容噗哧一笑打趣道：“那你是希望看到他哭鼻子啰？”
白瑟一窒，在脑海中幻想了一下秦将离哭鼻子的样子，随即被自己雷得炸毛：“也没有啦……但他好歹该有点后悔的样子嘛。还有，将军您是他的上司，他的态度应该更恭顺一些才对啊，冷冰冰的板着个脸，凭什么啊，跩什么啊！”
“敛月和楚郎中的婚事，我当时是促成的，所以秦将离难免会对我心怀不满，再说他本身就是这般棱角分明的脾性。不过老吴肯定看得出来，自然会敲打他的，我也没必要跟他计较什么，再说他这种脾性还算过得去了。”林慧容倒是想得开，“这样的人不屑于摧眉折腰，喜怒皆形于色，所以往往不甚讨喜，却也不会当真做出口蜜腹剑之事。倒是那些平日里百般讨好献媚之人才是可怕的，莫要被巧言令色之人迷惑，因为他们在关键的时候往往会冷不丁捅你一刀。”回想起自己当初失势之事，她可谓心有戚戚。
白瑟安静地听着，也不知道她是否理解了，半晌之后方才道：“可是被他冷不丁捅了一刀的人，却是敛月姐姐。她先前和楚郎中好好的，却中途悔婚，虽然她什么都没说，要不是秦将离闹的我才不信。”
她们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好不好？林慧容失笑道：“这两件事不能等同来看。毕竟，要从秦将离的立场看来，敛月要嫁给楚郎中之事，也等于是冷不丁捅了他一刀。”
那时在战事未酣的轩辕关上，蓼蓝那个促狭的家伙拿着秦将离和风敛月的关系打趣，平日总是冷冷淡淡的秦将离一下子脸红到了耳根，教林慧容自己都忍不住取笑了他几句。呵，铁骨铮铮的男儿居然会脸红，明显是动了真心。
白瑟扁了扁嘴：“可当初在红杏坳，是他先惹得敛月姐姐伤心，她得了骨疽发着高烧，也不见他皱一下眉头。”
林慧容轻轻地摇了摇头：“他们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有他们两个人自己才清楚……阿瑟你还年轻，并不知道感情之事就是一笔乱帐，谁也算不过来的。”
不知过了多久，齐苏木依稀听见马匹惊嘶的声音，蓦然惊醒。随即他听到了守夜人声嘶力竭地大声嚷道：“有狼！有狼！”此时手下人也纷纷惊跳起来。随即凄厉的野兽嗥叫的声音一阵一阵地传来，几乎是近在咫尺。他心中一紧，方要唤醒自己怀中的风敛月，她已经猛地抬起头来，妙目睁开，沙哑的声音褪去了睡意：“有狼？”
“站在我后面，小心点。”齐苏木右手将她往自己身后一牵，左手已经拔刀出鞘。风敛月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顾不得惊慌，环顾左右后秀眉微蹙道：“火石给我，我去点火，狼群怕火。”齐苏木带队的这群人倒是训练有素，歇息之前就把马匹放在中间，人围着马匹歇息，守夜人安排在四角，以避免有人私自牵马离开。如今狼群来袭，众人皆持刀严守，忙而不乱，不见畏缩动摇之态。只那些马匹毕竟是畜生，若是受惊挣脱缰绳乱跑，这些人就是腹背受敌。而且摸黑夜战，太过凶险。自己力弱不能帮助他们防守，当务之急是腾出手来点燃柴堆，有火光照明，形势就不会那么凶险了。
齐苏木知道她虽然纤柔力弱，却不是遇事只会蜷缩在男人身后瑟瑟发抖的娇小姐，也绝非莽撞冒失之辈，于是便依言从怀中掏出自己的荷包给她，只叮嘱道：“千万小心。”
风敛月接过荷包，双手紧紧攥住，也不多话，径直朝着柴堆走去。被狼群夜袭虽然可怕，但她先前和徐云帆、秦将离在霍州城就曾遭遇过一次，所以听着声声狼嚎，虽有怖畏，却不至于心胆俱裂手足失措。她镇定地从荷包中翻出了火石，打算生火，但先前众人掉以轻心只收集了些许干柴，并无易燃的干草，要用火石点燃干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这点小困难并难不倒风敛月，她撕下一幅衣襟，用火石点燃，再将其覆到干柴之上，顺便趁着火光四顾寻找有无引火之物，一抬眼瞧见旁边不远处正是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结罗，微微一笑道：“不好意思冒犯了。”便走过去扯了他身上几处衣裾，一同用来引火。结罗堵着嘴说不了话无比气闷，只能躺在那里徒劳地转着眼珠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靠着这几块布料的帮助，总算把干柴引燃，小小的火堆燃烧起来了，虽然微弱，但却给了外围持刀与狼群对峙的男子们一些便利，也给了正欲发动进攻的狼群一点顾虑。狼群突然静默下来，随即头狼嗥叫了几声，似乎在与自己的手下商议什么。那阴森可怖的声音让风敛月的心突突乱跳，只能低下头盯着火堆，留意着不要让它熄灭。手中的荷包仿佛还带着齐苏木怀抱的温度，想到刚才摸黑着乱翻寻找火石的时候里面似乎还装着其他东西，她一时好奇，轻轻将它打开。
依然是几只盛着药的小木瓶和一柄短刀，还有一块折叠起来的手绢。风敛月心中一震，僵硬着手指将它打开，原是一方细白绫的手帕子，四角以金丝线滚边，帕子上绘着一树桃花，背后是一轮明明圆月，照耀着花瓣飘落，画的下角，还绣着一句“桃花流水杳然去，朗月清风到处游”的诗句，已是好多年以前的样式。
这原是她的手绢。那绘画和刺绣，都是母亲当年亲手所制。花好月圆的图案很是美丽，仿佛一个温婉少妇对家庭和稚女的全部柔情与憧憬，是她对早亡生母和逝去童年的念想。在登上徐家的海船，在漂流到荒芜的海岛上的时候，她都一直带着它。
直到在淼州离开她的时候，齐苏木带走了它。
明明早就过了容易感动的年岁，明明已经亲身经历过许多人许多事，明明身处险境，可她却不觉痴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0章 林暗草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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