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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辗转不成眠 ...

  •   2、辗转不成眠

      陆无眠先前名列流云细雨楼“琴棋书画”四公子之一,住所自然比寻常人不同,屋檐上种了紫藤,流苏般垂泻下来,分外清幽,入得门来,墨香淡淡,架上堆满诗书,墙上悬着陆无眠亲笔写下的诗词,或行或草或楷,都十分出彩。只是不见人影,小僮引得风敛月走入内室,点亮了灯,正见到那美貌倌人坐在角落里发呆。小僮忙过去推他一把,道:“公子,敛月姑娘难得过来看你呢,快起来招待罢。”
      风敛月自顾自地坐在床上,翻开一本刚才从架子上取下来的书,笑道:“小哥儿,你先帮我去买些玉米面玫瑰果馅蒸饼、木樨饼、蜜渍杨梅、冰糖橙丁、蜜枣送回来,不消你再伺候了,自行歇去罢。”那小僮只得答应着,去买回了果点又悄悄退下。
      屋内静默了半晌,风敛月自顾自地看书吃果点,陆无眠终于坐不下去,起身过来道:“无眠见过姑娘。”
      他比先前时憔悴许多,唇角虽然上挑着,笑容却十分勉强。风敛月柔声说道:“好啦好啦,你先陪我把这些点心吃了罢——两人份儿的呢,我一个人可吃不完。”
      盛情难却,陆无眠只得拿起块玉米面玫瑰果馅蒸饼来,慢慢嚼着咽下,浑然不知是何滋味。又听她招呼自己继续吃多一点,心里一酸,叹道:“姑娘为何对我这般好?”
      风敛月低头看书,轻声笑道:“人都说英雄迟暮、美人发福乃是人生至悲,其实看到鲜妍光润的美人瘦损清减,也一样会觉得可惜的。”
      陆无眠出了一会儿神,道:“多谢姑娘挂心。而无眠受弃蒙辱之后,已心灰意冷,教姑娘见笑了。”
      风敛月拔下簪子珠花,散开万缕青丝,倚在床上,招手道:“无眠,你过来。”
      陆无眠木然地靠了过去,坐在床头,风敛月抓着他的手,插入她的如云秀发中,他的手指抚过那细软柔润的发丝,忽然触到了一道伤疤。
      “我娘亲去世得早,父亲对我不管不问,庶母三天两头让下人把我吊起来毒打、关禁闭不给吃饭。一次几个下人在后院打我,我头磕在石头上磕破出个大口子,他们害怕起来,一哄而散。”风敛月轻声说道,“我倒在地上,半天也没有人来救我,只得用尽全力向厨房那边爬,那里有我娘亲生前用的一名侍女,她会救我。当时,我的血一直在流,眼前发黑,全身也软得没了力气,我以为血会流干,以为自己会爬不完那短短的一段路,以为自己会死,可是,无眠你看,我还是挺过来了。”
      陆无眠沉默,风敛月放开了他的手,自己又重新捡着果点边吃边看起书来。过了一阵,她听见衣料摩擦的沙沙声,然后,一具温热光-裸的男子躯体贴上了她。
      “无眠,你在干嘛呢?”
      “姑娘这般关照劝慰,”拿开果盘和她手中的书,他的一条胳膊环抱住她,“无眠无以为报,且用良宵来酬谢罢。”
      风敛月捏了捏他的胳膊,皮肤真好,和他相比起来,就要嫌弃秦将离的皮肤有些粗糙,徐岚卿的皮肤不够紧绷了。
      “可是我不想,真的不想。好了无眠,你把衣服穿起来吧。陪我说说话就好。”跟秦将离是不忍心拒绝,跟徐岚卿是不能拒绝,她所经历过的性-事,从开始到现在,都是忍耐大于享受。今晚自己同情心发作花了点钱也便罢,还让男人来嫖自己,那吃亏可就大了。
      她这么说了,陆无眠也只得依言行事,两人和衣偎靠坐在床上盖着被子吃果点,天南海北地瞎扯,聊着聊着陆无眠居然问起风敛月是否已经人事起来。
      风敛月抬手捂着脸笑道:“往事不堪回首啊。”
      陆无眠便追问道:“莫非此前……咳,成为姑娘入幕之宾的那位,是个良家子?”
      “……算是吧。”虽不知道秦将离的其它身份,但跟她之前必是未经人事,这点是能够确定的。
      “对方是不是……很粗暴?”
      “开始有点,后面就还好了。”虽然那两位和她并无深厚感情,但在床第间并不是只顾自己发泄不管她疼不疼的,这倒是值得庆幸。
      “那,敢问姑娘从不觉得快活么?”
      “只希望对方快点结束。”她实话实说。
      陆无眠瞠目结舌,摇头道:“姑娘好性子,这样也忍得——难怪甄百万和周茶墨说,要找个公子去家里教导他两个儿子床第手段呢,只盼能把妻主伺候好。”
      “甄百万的两个儿子,是两个月后要嫁给柳刺史的那一对美貌双生子吧?”本朝商贾纵有家财万贯,在文人面前还是矮了一等,财主甄百万好不容易跟刺史柳小九攀上亲事,虽然两个宝贝儿子嫁过去做的是侧室,但还是乐得合不拢嘴,两边筹备聘礼彩礼整了半年多了,银子花得淌水儿似的,风敛月自是从中赚了一笔。
      “正是。虽然还没确定,但估量着周茶墨应会让无寐过去罢。在流云细雨楼里论起风流手段来,无寐要说自己是第二,没人敢说是第一。不过无寐的生意太红火了,要专门挤出空闲去也很是勉强呢。”
      他说的无寐乃是华无寐,流云细雨楼“琴棋书画”四公子,陆无眠善书,而华无寐擅画,且人物风流、容貌出众,堪称头牌中的头牌,周茶墨手下的最大一棵摇钱树。
      “华无寐真有那么大本事?”
      “当然,试过的没有谁说不好的。此时他应该也正在接客。”陆无眠促狭一笑,“要不我们悄悄地过去偷听偷看一下?看过之后,姑娘便能知道先前有多么吃亏了。”
      “这样不太好吧……要是事后被华无寐知道了,岂不是要恼你?”风敛月又有些犯羞,又是好笑。
      “无寐和我交情甚好。当初也是让我去观摩他的。纵使他知道了也无妨。”
      风敛月有些意动,低头沉吟了一下。“那就去……先听听好了,看不看的再说罢。”

      此时已是深夜,先前歌舞喧哗的各处早已经平息下来。庭院中山石花草上都被月色笼罩了一层轻纱,流萤点点,时聚时散,时明时灭。两人渐渐行近那处最为富丽的住所,虽说尽量蹑手蹑脚,脚上套的木屐还是在寂静的夜色里敲出了一串不容忽视的轻响,陆无眠停步,摇头笑道:“恐怕得要脱鞋过去才行。”
      手上提着木屐,脚套着袜子悄然走过木制的阶台,还没靠近窗子,便听得一声叱喝,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屋檐下跳出一个人影冲了过来,风敛月连忙让过一旁,却还是躲闪不及,被迎面一撞撞下了阶台,那人随即跳墙而去,速度奇快,也没看清楚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陆无眠大惊失色,也不顾得其它了,忙下去搀扶,道:“姑娘怎么了?”
      风敛月倒抽几口凉气,才能答道:“身上手上只擦破点皮,不过脚好疼,站不起来。”
      “脚崴了?”
      “好像是。”风敛月刚刚回答,蓦然一惊——刚才发问的不是陆无眠的声音!
      两人愕然抬头,只见一个身披寝衣的少女站在前面,秀发披散,神色冰冷,却不减那迫人的艳丽容色。她身后,华无寐的寝所门打开着,显然是刚刚从屋里出来的。
      偷看春-宫戏不成,摔崴了脚,还被正主儿捉到了——风敛月真恨不得地上有条缝给自己溜进去避避风头。正难堪间,艳色惊人而同样衣冠不整的华无寐也走了出来。陆无眠和他打个招呼,只推说是路过,加上华无寐在一旁打圆场,那少女倒也无意追究,揽着华无寐回屋里去了,只撂下一句:“两位也请回罢。不过下次记得,要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会长针眼的。”
      陆无眠甚是内疚,也不好惊动他人,便抱着风敛月回自己房里去,取了药给她敷上包扎好,十分小心殷勤地伺候。风敛月却一直低头沉默,他心里正七上八下地,担心这位娇客生了气,却见她突然抬眼,道:
      “无眠,关于去教导甄百万两个儿子闺房之术这趟差事……”
      陆无眠一怔,打趣道:“怎么,姑娘莫非想让你那位入幕之宾也去听课受教么?”
      她纤指抬起了他的下巴,目光灼灼地看定了他的眼睛。
      “如果我说我可以帮你从周茶墨那里接下这趟差事,你愿意去吗?”
      陆无眠沉吟片刻。
      “莫非,姑娘是希望我去做这趟差事?”

      在风敛月的安排之下,甄府授课一事很快就敲定。首先是陆无眠去华无寐和周茶墨那里感叹自己如今门前冷落车马稀,幸有风敛月垂怜一二云云;而风敛月也去跟周茶墨暗示,自己不喜陆无眠接待别的女客。周茶墨只怕风敛月恼了之后再不来光顾,便找陆无眠长谈,商量一番的结果是,让陆无眠去授课而非华无寐,暂时不让他跟别的女客过夜了。而华无寐的生意一向红火,又知陆无眠处境窘迫,倒也乐见其成。
      借着这个机会,陆无眠与甄家的两位公子结识。那两位甄家公子嫁给刺史柳小九之后果然甚蒙妻主宠爱,对于陆无眠这位授业恩师自然十分感激。靠着这条枕头风的关系,风敛月在随后的几年里都收到了丰厚的回报——甄府或官府打算要采购的大宗货物里,如果是在风敛月经营的生意范围之内的,别的商家很难得与她一争短长。
      风敛月甚至曾经盘算过,陆无眠要去亲身服侍柳刺史、当个外室或者甚至侧室的可能性有几成,代价和收获之比是否划算。她也试探着跟陆无眠提及,陆无眠却浅笑着答道:“倘若真能高攀上柳刺史跳出这烟花巷,倒是无眠这种残花败柳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只可惜唯有身家清白的,刺史大人才会考虑受用呢。”风敛月听后只得悻悻作罢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辗转不成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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