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今本吾生》问君谓流叔

13、第十三章：摊牌了清

　　韩江瑟回南河的日子很快就定了下来，在年后，他将回到南河。

　　和韩江瑟待在一起的日子，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傅年生按时上朝，退朝，而韩江瑟则天天去搜罗美女，没有干出任何一件令双方都苦恼的事，可谓是各活各的，互不干涉——要不是有那一晚的谈话，傅年生都要怀疑韩江瑟真的只是来京城玩乐而已。

　　某日，群臣退朝，唯有傅年生留了下来。岳空吟直接带着对方去了御花园。

　　岳空吟问道：“你这回是又要参朕的折子？”

　　傅年生摇头道：“陛下说笑了……臣这次来，说的是重要的事。”

　　“让朕听听，这事有多重要。”

　　傅年生直接跪了下来：“臣记得先帝有过规定——谏议者，谏百官，督王侯，凡所参者，皆需查证，若有异议，也不得随意定夺谏议大夫的罪。”

　　岳空吟有些诧异，看傅年生这架势，要参的人怕不简单：“你要参谁？”

　　傅年生深吸了一口气，回道：“当朝国师，道清。”

　　“道……清？”与其说傅年生参的人太出乎意料了，倒不如说，傅年生参得太突然，一点前兆都没有。

　　岳空吟将傅年生扶了起来：“虽然你有这个权力，但也不能乱来。”

　　“臣是认真的。”

　　“国师何罪？若真是有罪的话，证据呢？”

　　傅年生心里叫苦，他若有确凿的证据，就不会让岳空吟参与进来，百姓皆知道清是良臣，而这个形象已经在人群中安插得根深蒂固，若要除道清，恶人他做了便好，没必要连岳空吟的名声都一并毁了。

　　“臣没有证据，只是猜测。”

　　岳空吟皱眉：“你并非儿戏之人……先说来，朕听听。”

　　傅年生也不知跟着岳空吟绕着御花园转了几圈，总算把能说的都说了，除了韩江瑟和他提的那几句话，他都一五一十地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告诉了岳空吟。

　　岳空吟全程一直沉默着，傅年生也不知道对方在想点什么，就算对方一点都不信，但事先做点准备总不算过分。

　　岳空吟终是在湖边停了下来，悠悠开口道：“且先不说你的假设成不成立，光说这原因，道清没有理由要去做于朕不利的事。”

　　傅年生不知如何回答，这也正是他困惑的地方。道清要权有权，要财有财，要美女的话，那些闺阁里的丽人也都看着他，他并不缺什么；加上，道清从小就那个性子，朝堂里的事也是能不参和就不参和，以前通常都是他和岳空吟在明，道清在暗，三人互助行事，所以道清觊觎的应该也不是岳空吟的位子——他根本没有理由和韩江瑟勾结。

　　傅年生想了许久，既然不是这些问题，怕就是和身世有关系了。他轻声问道：“陛下，你可知国师确切的身世？”

　　岳空吟答道：“前任国师义子……你不是知道的吗？”

　　“那在这之前呢？臣第一次见到他，他已十几岁年华。他幼时的经历，陛下可曾查过？”

　　岳空吟突然感受到一丝凝重：“朕没查过……倒是听父皇讲起过，道清的籍书并不在户部，具体在哪儿，朕也不知道。”

　　“先帝？”傅年生只觉得事情越扯越远了，“陛下可曾知道官家的籍书不在户部，那会在哪儿？”

　　“不清楚，要么被销毁了，要么就是异地之人，要么就是皇族，皇族的籍书在自己那儿。”

　　傅年生答道：“销毁是不可能了，不然是做不了官的，也不会皇族……异地之人倒是有可能。”

　　岳空吟问道：“你想他是南河人？”

　　“臣没这么说，但不排除这种可能……”

　　岳空吟在草地上坐了下来，若道清是南河人，和韩江瑟勾结倒还真是有个理由——但是，道清和傅年生以及题影一样，都是父皇钦点，打小就辅佐在他身边的，若道清来自南河，他的父皇想必不会这么安排吧……

　　傅年生站在后面，他觉得自己需要说的事已经都说了，剩下的就要看岳空吟怎么做了。

　　“陛下，臣知道臣所说之话归于唐突，但做点防备总归不算过分。”

　　岳空吟回道：“防备？防什么？防他篡位还是防他叛国？年生，你只知道他做了什么，却不知道他的缘由以及目的。”

　　傅年生微滞，之前他做了很久的思想准备，才打算和岳空吟谈谈，但现在，他开始手足无措起来。

　　岳空吟拽了拽傅年生的袖子，示意对方也坐下来。

　　傅年生妥协地坐到了岳空吟旁边。

　　岳空吟的肃容逐渐散去，问道：“像不像我们小时候？”

　　“啊？”傅年生愣了一下，回道，“嗯……”

　　岳空吟继续道：“年生，有些时候，没必要想的那么远，多看看眼前的景色，你会发现你从前错过了很多。至于未来，该来的总会来，你我都不是先知，不可能完全防备得住……从前朕也想过要当一个不朽的君王，但现在，只求国泰民安，你有空去揣度一件还未必发生的事，当不如想想以前错过了什么，趁现在赶紧去补上。”

　　傅年生将头靠在了膝盖上，心情稍微放松了一点：“臣？臣有什么好错过的……”

　　岳空吟笑道：“漂亮姑娘啊，什么玉石珍宝啊……你好好想想，总会有的。”

　　“臣从小就没见过几个闺阁姑娘，那些大家闺秀要么已经许了亲事，要么心早有所属。臣见得最多的杜燕和姬商姒，她们和臣是个什么境况陛下也清楚……稍微有点心动的嘛——陛下那儿倒是有几个叫不出名的妃子，臣看着还挺舒服。”

　　岳空吟看向了傅年生：“傅大人胆子大了，手都想伸到朕的宫里来了。”

　　傅年生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陛下若是不同意，臣以后保证想都不想一下。”

　　岳空吟有意无意地回道：“你想要，朕都可以给你。”

　　傅年生梗了一下，转移了话题：“离过年也就不到一月时间……陛下有想好怎么准备了吗？”

　　岳空吟回道：“这次虽然多了个韩江瑟，但总体上不会有太大的变动，不知道道清年前回不回得来。”

　　傅年生问道：“姬家人已除，这防卫陛下应该要重新安排一下。”

　　“还记得狩猎回来遇到的那个聂程的人吗？”岳空吟道，“我打算让他顶替姬业的位子，至于姬询政和姬愈成的空缺，朕还要再看看。”

　　傅年生对聂程有点印象，觉既然能听傅芸的劝，因该也算是个可用之人：“聂程也还不错……臣倒是觉得，杜山书和杜山志也不错，之前因为姬家的压制，二人都是有名无实，陛下倒不如趁此机会，将二人划于自己麾下。”

　　“杜家的人？”岳空吟皱眉，“你有想过杜衡强大起来，对你自己来说有多危险吗？”

　　“陛下，杜山书和杜山志不等于杜衡。”

　　岳空吟长呼出一口气：“朕依你。”

　　傅年生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只要现在岳空吟还肯重用杜氏兄弟，说明岳空吟的心里对二人还留有余地，只要以后杜山志和杜山书识趣，别说保命，杜山书顶替姬询政的位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谈完了这些，傅年生陷入了沉默，岳空吟也不说话。

　　傅年生有些不适应，小时候他和岳空吟压根儿就没有安静的时候，可现在又不可能像小时候那样打打闹闹的。傅年生余光瞥见了湖边的杏树，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陛下印象里可有那么一个地方，有一院子的杏林，还有一间较破木房子？”

　　岳空吟回道：“父皇以前在宫里，为了一位妃子移栽了不少杏树，后来那位妃子也不知怎么了，朕不清楚，反正这杏树差不多给挖光了，要么直接烧了，要么被一些大臣拿到了自己院子里种着……要说什么破房子，朕倒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傅年生沉吟了一会儿后，又问道：“那国师府里的杏林也是当时移栽的吗？”

　　岳空吟摇了摇头：“那片林子是道清自己种的……你问这个干什么？”

　　傅年生如实答道：“臣就是迷迷糊糊想起有那么一个地方，那里住了一个人……但我也不知道那是哪儿，也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之前都是循着杏树找的那个地方，后来就找不着了……那个人也不知道现在还活着没有……”

　　“你想找他？”

　　傅年生回道：“也不是特别想……但要说臣以前错过什么的话，这也算的上吧。”

　　岳空吟回道：“事已过太久，朕也未必查得到。”

　　傅年生摇了摇头，示意岳空吟不用挂心。

　　岳空吟很想将自己的心思放在风景上，但他忍不住想去看傅年生。

　　傅年生还望着湖面在那儿发呆，就感到脖颈处突然有一缕细微的热流流过。傅年生猛的一转头，对上的就是岳空吟的眼睛。

　　岳空吟拥着傅年生，轻道：“就抱一会儿……”

　　傅年生这次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能是因为不久前被韩江瑟刺激过，这次没有之前那么慌乱。他将目光移到了自己脚边的草地上，尽量不对上岳空吟的脸。

　　兴许，当下，岳空吟活着，道清活着，自己也活着，已经是上苍给他的最好的答复。

　　“说不定真的是我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