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梦之华》江畔树

55、第五十五章 母女重逢

　　第五十五章母女重逢
　　门外来人了，不止一个，是一群，一群男人，受过训练的男人。文华听着脚步声，知道来着不善。她回来的消息大概也是传到了皇帝哥哥的耳朵里了，就这么招呼她的回家。诶，兄妹之情，不过如此。
　　她就那么直接地走出到那些士兵的面前。看到她，带队的都统谢弗也是吃了一惊，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文华公主还活着，还这么径直地走到自己的身边。
　　他一声令下：“拿下，罪人之女，杀无赦。”文华本身并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当年，她是完全支持自己的这个太子兄长的了。今日，他为何一听说自己就要灭口，难道当年事情真相不是自己看的这般？
　　文华当年的身手，其实跟她母妃不相上下，当年能被她母妃伤了，不过是因为震惊，呆住了，也是万没想到母妃会杀自己，所以，根本不及出手，就被伤了。今日她武功早就今非昔比了，她母亲能屠杀了这个皇宫，她自然也是可以做到了。
　　她的碧落剑果然已经架在了谢弗的脖子上，那些人都没看见她怎么出手的。在文华眼里，这些个士兵如同虚设，谢弗吓得连忙让大家都放下武器，他是真的怕这个文华公主的了。当年听说文华公主去了他山派学艺，一去整七年，以为武艺超群，但是也没听说她有什么超凡事迹，就又死了。以为不过是说得厉害，实则草包，没想到今日实战，自己连她如何出剑都没看见就被控制了，怕是武功不知比自己高了几个档次也算不清了。
　　文华认真辨认了一下谢弗，那是跟现在的皇帝从小一起长大的铁哥们，派他过来暗杀她，也算是用心了。
　　文华跟那些人说：“大家都出去，非召不得入内，要是有人多事，派重兵围攻之类的，我立马砍下他的头。还有你们的头颅我也照单全收，我说到做到，我母妃是什么人，你们都是知道的了。”谢弗慌张地说：“都在外面等着，不要乱动，也不要进来。”文华给这个都统吃了一颗药丸，说是“九曲回肠丹”，当然是假的，那是她自己吃的强身健体的补药，但是她吓唬谢弗还是够够的了。她心里突然觉得滑稽：宸王爷的那一套，自己学得也是有模有样了。
　　她让都统给她讲当年的真相，因为文华明白，这个都统知道的事情绝不比这个皇帝少，果然，真相是不少，但是真相真的把文华吓傻了。
　　她的父皇，其实不是病死的，而是皇后毒死了自己的丈夫。仅仅是因为护全自己的儿子，因为当年皇帝跟太子意见相左，有意废除太子，太子在皇后面前哭诉，担心自己有杀身之祸。那个皇后，一直看起来威严不可侵犯的皇后，居然亲自毒死了自己的夫君，保住了儿子。最毒妇人心。文华想起母妃，亲自杀了自己的儿子，这两个女人当年是如何陪伴在父皇的身边，父皇又是那么个软弱的性格。他问谢弗，当今的皇帝是否知道他的母后杀了自己的父皇。谢弗表示皇帝并不知情，但是后来大概也能猜到，所以现在的他们母子两人彼此也是有隔阂的。
　　文华听着他的讲诉，心里的冷意就像这秋日的午后，越来越冰凉。她不知道现在的皇帝身边，当年的太子妃，目前的皇后又是什么样的性格，至于周国上官折彦，他的皇后又是什么样的女子，想想真是可怕呀！她脑子里突然想起那个宸王妃，临死托孤的样子，突然觉得就没那么讨厌了，甚至可怜她起来了。
　　女人心，海底针，不可捉摸。
　　往事不可追，回忆都带着痛。
　　那个皇后也就是现在的皇太后，文华在犹豫要不要去杀了她，替自己的父皇报仇。然而，她居然听到了一个她一直疑惑的消息：她的母妃还活着，因为身边有高手护卫，皇帝一直没法杀了这个太妃。文华还得知了母妃居住的地方，于是她打算亲自去追寻当年的真相。毕竟她对母妃当日对自己的处置，是非常得耿耿于怀的。
　　文华让这个谢弗回去，明日这个时辰再来取解药，免得毒发身亡。她还让谢弗带话给她的兄长，让他把这个别苑收拾出来，自己要住下，她一向是支持自己的兄长的，今日仍旧矢志不渝，但是如果皇帝敢对她出手，那么可以试试她们母女俩一起提剑来见的后果。
　　谢弗其实虽然怕死，但是对皇帝是真的忠心，更对这个公主其实也没有什么恶意，当年文华的确就是太子党的，完全赞成太子的决议的，今日皇帝派他来剿灭文华，他还为文华求过情。但是天子之威，他还是遵命来了。
　　文华没有在玉山别苑，继续逗留。她必须去一个地方，听说那里有母妃。有些东西，还是要当面问清楚的了。她来到一个镇上，这是个普通的小镇，有一条普通的石板街，普通的店面，卖布匹的，卖秤杆的，卖茶叶的，卖馄饨的……普通到你不会觉得它跟任何一个街道有什么区别。在街尾，有一家棺材铺子，门头刻着：老陈棺材铺。往店里一走，店里的墙上挂着一副字：见棺发财。有已经刷好漆的新构的棺材，也有半成品的，还有一些就是裁好的木板，一些叠在地上的木头桩子，这也是一家看起来很普通的棺材铺。店老板迎出来，表情肃穆，但是和气，问：“姑娘，可是需要定棺木？”
　　文华静静地看着他，双手都是茧子，衣服上也是木屑子，怎么看都是一个本分的木匠师傅。但是谢弗告知过文华，这里的每个人都是练家子，武功深不可测，他们吃过多次亏。
　　文华再看看这个铺子，才缓缓说道：“嗯，为我自己定一个，我怕我马上要死了。”那个木匠师傅，就是这家铺子的老板，唤作老陈的，看了看文华，说：“姑娘不要说笑了，姑娘面色红润，气息平稳，绝不会马上就死的。”
　　文华盯着他的眼神看，说：“我要见你们铺子里唯一的女人，所以，我是不是快死了。”老陈一听来意，就明白了，姑娘不是来买东西的，是来杀人的，他的木凿，突然就成了杀人的武器，直接向文华的头部直攻过来，文华的剑已经出鞘，她的剑更快，已经架在老陈的手腕上，再一用力，这个手腕怕是废了，再也做不成棺材了。
　　“谁找我？”一个女人柔媚的声音传了出来，这个声音，哪怕是再过十年，文华听到，也一定会辨别出来——是自己的母妃无疑了。
　　碎花门帘揭开，出来了个绝色的美人儿，鹅蛋脸，杏眼，花朵唇，皮肤白皙透亮，粗布衣衫也掩不住的灿烂容颜，岁月对这个女人太优待了，她四十有余，已经生育了三个儿女，但是仍然腰肢纤细，比起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怕是更有风情一些。
　　不是文华的母妃又是谁呢？如果不是谢弗告诉文华，她怎么可能相信，她的母妃居然衣着朴素，在一家棺材铺里聊度余生。不过是几年前，她满头珠钗，衣着华丽，身边仆役数不胜数。
　　文华看着自己的母妃，眼神冷静决绝。她的母妃看到她的一瞬间，由惊喜转为惆怅，然后跟老陈说：“这是我的二女儿，我会会她。老陈你到后边帮我把剑拿来，她既然已经拔剑，我自然不好辜负她的挑战。”
　　看吧，这就是文华的母妃，哪怕到了今日，她仍然不会说当年自己错了，不该杀了儿女，而是说，不好辜负了她的挑战。
　　文华更是思念上官折宸，说到底，文华身边也没有什么视她如命的亲人，反倒是宸王爷，在自己要命丧剑下的时候，不顾生死，冲过来救自己。血亲又如何，还不如萍水相逢一外人。文华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的母妃，已经取了自己的剑，那是一柄通体透着乌黑的宝剑，分量也不轻，用这柄剑的人，剑法肯定刚硬，杀伤力也大。她的母妃说：“这里太窄了，我们选后山的空地上吧，打坏了老陈的物件，影响他生意就不好了。”文华看着她，说：“随你便，选哪里都行。”
　　后山，空地，母女各执一剑。
　　又来了几个人观战，其中还有个孩子，那个孩子明显腿有点残疾，走路都一瘸一拐的。年纪不大，裕华要是不死去，长大了，也该有这般年纪了。
　　西风凋零，落叶纷飞，母女俩也不叙旧，直接刀枪相见。文华惊讶的是，母妃武功原来这么好，母妃惊讶的是，文华的武功实在太好了，几招之后，她已经知道自己不是文华的对手，但是文华并没有立刻杀了她，而是一招接着一招的出，打压她，每招都很重，但是并不想一招就杀了她。
　　她终于停下来，看着文华说：“我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你为何不杀我？”文华说：“那是因为我还有话问你。我想知道你当日是否真的决意要杀我？”文华以为母妃至少会说自己当时一时冲动之类的，没想到对方直接回答：“是的，我是要杀你，并非只是冲动。”
　　文华的剑不动了，她双臂无力地垂下来，就像最后的一点希翼也被人抽走了，她成了一个虚空的□□，没有了灵魂。原来活下来，面对真相是这么痛苦，她觉得自己如若可以一直做亭亭，反倒是命运中最佳的逃跑路线了。
　　但是，她现在是文华，她回家了。上官桂，不让她留在上官折宸身边。其实，她知道自己是文华的时候，就已经动了离开的念头，只是无论如何，也应该跟上官折宸当面说分别的，跟朗月山庄的人也该说声再见。现在上官桂一插手，她不过是从主动变成了变相的被动而已。
　　诶，做亭亭，在朗月山庄也是一步步立足下来的，做文华，虽然看似站在云端，其实孤零零一个人，左右都这么辛苦，她真的觉得好虚空。
　　场面彷佛是静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