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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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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文学城原发/静水弥弥
甘夫人如遭五雷轰顶,浑浑噩噩走出皇宫,明韶的话惊雷贯耳,
“姨母可帮韶儿问问,昔日照顾母亲的仆妇,给母亲把脉的太医让他们回忆父亲可有不对劲的地方?”
“他既然敢留脉案,说不定早有对策。他心思缜密,小心打草惊蛇。”
甘明华惴惴不安搀扶着甘夫人,她不知道大姐姐跟母亲说了什么。
女儿一脸小心翼翼,甘夫人压住内心翻腾的情绪,安抚笑道:“没事,我们出宫罢。”
不远处的另一条隐蔽的宫道上,一个锦衣华服男子眸光微敛,朝甘夫人方向看,问身后的内侍,“那是谁?”
“回世子,那是甘将军的夫人和幼女。”小内侍恭谨回道。
卫嵘是现在的允王,昔日还政的摄政王卫霖之子。
先帝崩逝之时他就不在京城,如今卫峥登基一年有余,他才从外面回来。
这次回来好好拜见一下昔日的废太子,今日的正光帝。
卫嵘挪开目光,眸中划过流光,意味不明低语了一句,“倒有几分相像之处。”
小内侍等得太久,不禁抬头催促,“世子?陛下还在等着您。”
卫嵘颔首,“走罢,陛下在哪等我?”
“回世子,在清光阁,陛下特意备好了酒宴。还有静王和恭王。”小内侍回。
——
清光阁是一处临水而立的阁楼,凭栏远望,四月时节,刚抽出来的荷叶零零落落铺在一汪碧潭上,随风摇曳。
楼阁内,卫峥坐在上首,卫峻和卫峰在下首左右,
卫峻自斟自饮,抬眸问道,“皇兄自登基就勤勤恳恳,处理政务无一日懈怠。就是不知半个月前皇兄怎么突然就罢朝了?真如传闻是为了太后娘娘侍疾?”
卫峥没回,眉目愈发沉冷。气氛一时有些瘆人。
卫峰朝卫峻使劲眨眼示意他闭嘴,卫峻打趣道,“大哥,你眼睛抽了?要传太医吗?”
“你——”卫峰手抖指着卫峻,被酒猛地一呛说不出话来。
“允王世子到——” 恰好内侍一声高呼打破了氛围。
都是皇家子弟。相貌也都是个中翘楚,卫嵘也差不多哪去,生的面如冠玉,目朗如星,唇角微翘天生含笑,风度翩翩,平易近人。
不过论起来气度,还是卫峥更胜一筹,九五至尊,帝王风仪无可匹敌。
“臣弟拜见陛下,静王和恭王殿下。”允王世子自称臣弟乃是旧日先帝特允。
先帝除了早年盛宠已逝的沈皇后,后又有傅姀,后妃寥寥几人,膝下皇子只余三人,公主二人,其余刚长到序齿便夭亡。
卫嵘和皇子一起读书习武,又由卫霖摄政的缘故,为了彰显对卫霖的恩宠和信任,先帝给他按照皇子齿序排第六。
来日新皇登基也可自称臣弟,由他的名字可见一斑。
卫嵘收转思绪,恭慎行礼。
“六弟怎么一回来,和我们生分起来了,未免太客气了。”恭王笑吟吟扇着折扇,“要本王看。该罚!该罚!”
卫嵘稳声回复:“今时不如往日,身份不同,有所别是应当的。臣弟不能肆着性子回来。”
卫峥音色平淡,听不出真实情绪,“来人,给世子赐座。开宴奉酒。”
“多谢陛下。”卫嵘谢恩,撩袍坐在了恭王身边。
卫峰有些受宠若惊,回敬了一杯酒,“六弟回京第一次进宫,我敬你一杯。一路舟车劳顿,还没见过皇叔便急匆匆入宫觐见陛下。辛苦六弟了。”
卫嵘面色如常,“一回京就觐见陛下,是父王家信中安排臣弟做的,父命难为。再者。臣弟有好些时候没见过陛下了。”
卫嵘所说的好些时候,是先帝二次废除卫峥太子之位,将他发落到苦寒之地那几年。
许是听到下面讨论自己,卫峥抬头,眉眼清寒凌冽,正好和卫嵘目光对个正着,二人暗流涌动。
卫嵘毫无畏惧,先开口,“臣弟敬陛下一杯。陛下风采一如往昔,臣弟最敬佩的便是陛下不论处于何种境地,都是泰然自若,稳如磐石,经年不变。”
卫嵘此话倒是真心所出,先帝两次废立卫峥,他从来都荣辱不惊,哪怕到手的皇位差点被先帝拱手让人,他还能有条不紊的谋划反杀——
卫嵘一饮而尽,将见底的杯子朝着卫峥,显示诚意,“陛下,该你了,可给臣弟一个面子?”又轮流敬卫峰二人。
卫峥稳稳端起酒杯,小内侍机灵倒酒,冷寒的眸光与卫嵘再对一处,赞叹,“你也不错。”又道,“给静王和恭王倒满。”
卫峰和卫峻的杯子先后倒满。
像是某种仪式,四人心有默契一同执杯,一起饮尽。这一杯下去,是敌是友尚不分明。
空气一时凝滞,除了宫人压制的呼吸,再没人说话。
卫峻抚掌而笑,“好酒!此酒难得,甘烈封喉,我尝出来是兰陵美酒,六弟,你呢?”
“论酒的功夫我当然比不上大哥,五哥问错人了。”卫嵘敛眸,转着手中的杯子,“说起酒,臣弟在外寻到一种有意思的酒——女儿红。据说是当地生女之时埋到桂花树下,待到女儿出嫁陪嫁到夫家。”
“女儿红,有点意思。”听到跟女人沾点边,恭王第一个发声询问,“那六弟手中肯定有了?”
“此酒性温。最适宜不宜饮酒的人,我也就带回三五瓶佳酿,听大哥新得了一个千金,我总要有点表示,此酒就作为贺礼好了。”卫嵘起身,让人去取。
他又转身面向卫峥敬酒,“陛下的新婚之喜臣弟未赶得及。待会我补上一份厚礼送到皇后那。敬陛下与娘娘百年好合。”
卫峥淡撇一眼垂首的卫嵘,沉声吩咐:“福山子,你去将世子的贺礼送到凤元宫。”
“是,奴婢这就去。”福山子应到。
一个帝王,一个世子,两人的波涛汹涌都隐藏在宴席和乐融融的气氛上。
卫嵘与卫峰不明所以对视,他们不明白怎么一回事,默然摇头。
二人都是心性平和洒脱的人,只想一心当个富贵闲人,当年即是太子被废,二人也没有多插一脚的心思。
毕竟朝政卫霖一手遮天,甚至能动摇先帝立嫡的心思。
对他们来说,明哲保身为第一,反正卫霖和卫嵘也是大度的性情,反观老三年少时,性子就挺阴沉不定。
只要他们老实当富贵散人,不管哪个做皇帝都不会亏待他们。
卫峥站起身子,“朕还要处理政务,先走一步。若到时候皇叔寿辰,就在乾元宫举办。”
卫嵘闻宠若惊,“陛下,这隆恩太过,父王未必能消受。”
“皇叔替父皇执政多年,劳苦功劳,什么福气还有他不能要的。”卫峥随意撂下这句话,起步离去。
卫峥走后,三人又接着观赏歌舞,酒盏交错,听卫嵘谈着外面的奇闻轶事,一时和乐融融。
——
和煦的春光日渐消褪,夏日暑气慢慢逼近。
傅姀已走,后宫虽然是她一人独大,除了处理后宫事务,便是觐见各种心怀心思的人,实在疲于应付,出来透透气。
此时她就穿了一件鹅黄襦裙,外搭一件薄如蝉翼垂顺柔软的银白纱衣。
青丝挽一个凌云髻,斜簪了一朵玉瓣牡丹。没带耳饰,露着两个小巧柔白的耳垂,清爽惹眼。
木槿正给她撑着伞,“娘娘,我们不如到前面的水阁歇歇脚可好?”
明韶点头。
一行人闲情逸致拐弯走到一处山石假林中,是一处小池塘。
前面传来纷乱的喧闹声,少女低声呵斥的声音,絮絮夹杂着闷声抽泣。
明韶不知道怎么回事,感到一阵闷热,她快速扇着团扇,一瞬间,就想抬脚走人。
傅姀一走,多少别有用心魑魅魍魉全部冒出来,接连试探她,不由心烦气躁。
明韶玉容含霜,眉稍上挑,径直走了过去。
绿茵阴凉,凉风习习,水波荡漾。
前面三三两两站着几个少女,为首的是横眉冷目的敏庆公主卫玥,低头哭泣的是淑庆公主卫璃。还有几个伴读不同说着劝解的话。
卫玥怒极,娇容晕红,手指点着卫璃额头,气得发抖,“卫璃,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明明知道我不能吃蟹肉,偏偏放在我惯用的羹汤里,枉我对你这么掏心掏肺,你怎么——你怎么——”
她气得说不上来话,遭到如此待遇,在她看来,和背叛无疑。
先帝只有两个公主,两人又没有兄弟可以依靠,各自的母妃宠爱平平,三个皇子不爱搭理她们,她们一起长大,天长日久,也有几分真实姐妹情谊。
可是今日事发,卫玥再也无法容忍。
卫璃含泪辩解,“这不是我做的,不管你信不信。我若想害你,早就放了,何苦等到今日。”
卫玥冷笑,指着旁边的池塘,:“要想我信也行,你跳下去,待在里面泡一个时辰,我就信了。”
“你——”卫璃不敢置信地抬头,她因为早产,身子羸弱,若跳下去,若以后身体侵沾寒气,岂不是生不如死。
不知道谁先推搡起来,顿时几个少女乱作一团,只听“噗通”一声,然后是刺耳的尖叫声,“快来人,敏庆公主落水了!快来人!”
过来瞧见是这番乱象,明韶头痛欲裂,“木槿。你跳下去快救人,辛夷,你去请太医。卷柏,让人去喊陛下过来。”
——
玉鸾殿是两位公主居所。此时,宫人来来往往伺候着。
敏庆公主不小心落了水,淑庆公主和一干伴读惶惶不安。
明韶端坐外殿,听到內侍禀报“陛下驾到”,她起身迎了出去。
“怎么了?”卫峥目光扫视一圈,给人实质的压迫,众人惶恐下跪。
明韶行礼起身,“陛下,敏庆还没醒,恐怕还要等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