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Cheaper 22·晨星之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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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子升天的消息以爆炸般的速度席卷整个天界，连远在边境的米迦勒也几乎在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此时距离伊莉娜的死已经过去了三百多年，早已远离政坛的米迦勒不太清楚现在梵蒂冈的局势波诡云谲到何种地步，但多年以来的经验让他立刻从中看到了危机。
这数百年来，天界社会内的矛盾始终得不到解决，甚至不仅没有缓和的迹象，反而因为某些力量的推动而愈发走向对立、撕裂的边缘。
上层与下层对于资源分配的矛盾，寿命差距的不满，天灾战争遗留的长期问题……
许多个火药桶堆积在繁华之下，只缺一个小小的引爆火星。
现在，这个火星出现了。
果然，五天后，神召集所有在上天界的炽天使，要求众天使参拜，一片哗然。
圣子的册封仪式上，以路西菲尔为首的一派炽天使悍然违抗神的命令，拂袖而去，让整个仪式成了笑柄。
弥撒亚本人还没说什么，消息传到民间，顿时像是往烧热的油锅里泼了一瓢冷水，炸裂开来。
尽管同为神的造物，但神族向来对人类这种更加短寿、愚昧又残忍的生物有一种习以为常的优越感，然而神却将一名人类捧到与他们最尊崇的光耀晨星比肩的高度，这让许多人无法忍受。
自创世纪结束，神就将天界的建设与权力全部下放，自己隐居圣殿，极少干涉天界事务，连最亲近的炽天使非专门觐见都难以见到祂一面。
因此，长久以来，神在天界的存在感几乎只在宗教典籍和颂歌里，这些年声望甚至隐隐有被路西菲尔压过一头的趋势，尤其是在中下层的年轻一代中。
在失去路西菲尔支持的情况下，弥撒亚依然被册封为圣子，支持神的和支持路西菲尔的人马迅速泾渭分明的分成两派，并且很快爆发了多起暴力冲突。
一片混乱中，晨星之乱的序幕徐徐拉开。
半个月后，路西菲尔于北境宣布起兵，天界政府猝不及防，大片地区几乎瘫痪，就连军队中也有大批响应号召的士兵，一时之间各地乱成一团。
第五日，边境部队部分士兵哗变，与守军对峙到天明，刚被梵蒂冈命令回去守卫耶路撒冷的米迦勒一刻也不得歇，就匆忙带着一小支亲卫来到阵前。
叛军的规模非常可观，在叛军的最前面，他甚至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几个孤儿院出身的孩子，要不是被四处乱跑的沙利叶发现，他们早就葬身于那个冬天。
“你们应该很清楚，我在这里，你们赢不了。”米迦勒没有拔剑，目光扫过那些年轻甚至稚嫩的面庞，冷声道，“谁让你们来的，叫他出来见我。”
叛军中一阵骚动，大概过了几分钟，一名身穿轻甲的神族走了出来。
“……卡麦尔。”米迦勒看着他，毫不意外。没有人在背后谋划，怎么可能转眼就有秩序的组织起这么多人。
边境边防部队常年有几位炽天使驻守，卡麦尔是在这里留的最久的一个，他经历过整场天灾战争，在军中的威信比米迦勒更甚。
这位第一代的老前辈，还是一位忠诚的晨星的追随者。
不知道是不是在边境待久了，卡麦尔平日总是不修边幅，今天却难得的刮了胡子、换了衣服，脸上的那道伤疤都好像淡了几分似的，他敲了两下剑鞘，说：“抱歉啊，小子。”
在沉默的对峙之中，以两位炽天使为首的双方气氛愈发紧张，最后一颗，米迦勒对已经准备开打的亲卫做了个停下的手势，他率先开口，做出了让步：“各位执意如此，我就不问为什么了。”
“卡麦尔长官，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在天界的土地上残害同胞，您答应吗？”
卡麦尔拔出了半截的剑按了回去，神情也松懈下来，他点头：“没问题。”
“我相信您会信守诺言。”米迦勒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身旁的副官连忙试着劝说，“长官，这可是叛军……”
“我知道。”他点头，一边提高声音，“一队跟我走，二队三队留下维持秩序，立刻执行！”
“这样我们岂不是和他们一样，都——”副官是个年轻的智天使，脑子聪明，忠诚无比，可惜性格有点执拗过头。
米迦勒看了他一眼：“伊西安，服从命令。”
智天使的表情一瞬间僵硬了，过了几秒，他才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是。”
米迦勒无声叹了口气。
叛军主力盘踞在人口最多的第四天，他带太多边防部队回去效果不大，于是只带走了全是上三阶的亲卫队的一支，赶赴即将处于包围中的耶路撒冷。
伊西安作为副官留在前线，暂时接替他的职务，并且监督卡麦尔那边不出乱子。
至于之后的事情该怎么办，谁知道呢？
与他同时到达耶路撒冷的还有圣子的车队，米迦勒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个面貌普通的中年男人，他向他投来视线。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见到这个引发大乱子的圣子，凭心而论，米迦勒对弥撒亚没什么恶感，毕竟天界的矛盾积累已久，圣子只是一个被选中的倒霉的导火索而已。
中年男人的面貌并不熟悉，但他投来的目光却很熟悉，米迦勒立刻想起了耶利哥的夜晚里那个名叫约书亚的先知。
圣子说：“久违了，殿下。”
“圣子殿下。”米迦勒看着他蓝色的眼睛，感到一种宿命般的荒诞，又或者这本就是已经被安排好的命运，“我以为我们不会见面的。”
男人笑笑，谦卑的垂首：“幸有我主垂怜。”
天界的军队几乎全部部署在下天界，大部分地区只留了维持日常秩序的治安官部队和少量缺乏训练的军队，而叛军中有很多还是天灾战争的老兵。
面对山呼海啸般的叛军，治安部队和军队节节败退，很快就丢失了许多城市。
耶路撒冷城收留了大量从其他地方逃来的平民，加上本地人口，城中数十万居民已经无处可去，这座城必须守。
而在有战斗能力的炽天使中有相当一部分叛变的情况下，梵蒂冈不得不紧急将米迦勒召回耶路撒冷。
于是，晨星之乱中最剧烈的战争爆发，双方的顶尖战力在耶路撒冷狭路相逢，这座自建成以来就以繁荣与稳定著称的商贸之都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它将因手足相残而血流百里。
米迦勒搭上弓，他不需要箭矢，不稳定的元素凝聚成箭矢的轮廓搭在弓弦上，它的威力比实体箭矢更大。
永无止休的嘶喊与哀嚎让他有些头痛，过长时间的战斗带来了麻木，灵魂仿佛被抽离般冷眼注视着战场。
不稳定的元素在遭受外力的冲击后立刻爆裂开来，炸出一片血雾，雾中倒下的叛军失去了大半个身体，只有残肢飞上天空又掉到地上。
他冷静的思考着现在的情况。
四元素君主中只有梅塔特隆在这里，火之君主构建了以耶路撒冷为中心数百公里的巨大防御和侦测法阵，几乎已经耗尽精力，无暇他顾。
梵蒂冈那边估计已经一团乱基本瘫痪，毕竟谁能想到顶头上司叛变这种事，而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又是千百年来撒手不管事的典范。
耶路撒冷已经聚集了数十位忠于神的炽天使以及圣子，但他们的敌人毕竟是神曾经的爱子，谁也不敢保证能取胜，除非……除非神亲临。
那圣子被派来的用意，或许就值得深究了。
射出的箭矢忽然在半空中爆裂开来，原本被瞄准的几个叛军连忙逃窜，米迦勒看向拦住了他箭矢的方向。
别西卜。
藏红色头发的天使在这个血肉横飞的战场上平和的像个局外人，他站在一处断墙上看了米迦勒片刻，说：“我知道你一直在边境，我还以为我们不会有今天。”
米迦勒不想聊这些，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他摇摇头，直截了当的问：“路西菲尔在哪？让他出来。”
“陛下不在这，你走吧。”
“你不敢看我，所以你在撒谎。”米迦勒看了他片刻，摇头道：“我有没有说过，你演技一直很烂，他怎么敢让你来骗我？”
被当场拆穿的别西卜：“……后面那句就不必了。但我是真心劝你走的，你赢不了陛下。”
“他肯定会来是不是？”暗沉的血色几乎刻印在他的眼中，米迦勒此时是一点也不听劝，“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
他扔下那把从某个战死的士兵手里捡来的弓，拔剑指向曾经的挚友。
某种沉寂多年却从未消失的悲恸在胸腔里跳动，它并不剧烈，却因酝酿多年而浸透骨髓，深扎魂灵。
……
作为一名标准的法师，别西卜的体术相当的一般，而他的对手却是一个物法双修的全能战士，这就几乎已经注定了他在这一场战斗的结局。
一场猛烈的爆炸后，周围几百米内的一切残骸与废墟都被狂躁的元素摧毁，别西卜在一片烟雾中撑着一个防御结界，还没等他找到对手的踪迹，从雾中就伸出了一把剑，直接劈了过来。
如同切豆腐一样，剑锋几乎不带犹豫的撕开了结界，别西卜再也维持不住结界，它轰的一下爆裂开来，他只来得及把施法用的法杖横在身前。
然后紧接着，这把陪了他上百年的乌金铸造的法杖也断成了两截。
剑锋停在他眼前五厘米的距离，还是没砍下去。
烟尘散去，露出一双冷漠的蓝色眼睛。
别西卜深吸一口气，脱力的向后一倒，躺平道：“我果然还是不适合单打独斗……你又赢了，恭喜。”
“你最好不要上战场。”米迦勒垂眼看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打了一架释放了些怒火，他平静了许多。
“我想也是。”别西卜欣然同意，顿了顿，他眯起绿色的眼睛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你想见陛下是吗？他应该快到了，你要去就去吧，不过我还是劝你不要和陛下打，你赢不了的。”
米迦勒收剑，并不动摇：“你确实不适合上战场。因为战士是不能退缩的，哪怕面对的是一场注定的失败。”
别西卜看着他转身，忽然问：“以后我们就是敌人了，是吗？”
也许是没听到，也许是无法回答，他的背影消失在烟尘中，再也无迹可寻。
……
这是晨星之乱的最后一战。
米迦勒离开梵蒂冈多年，从没想到他们会在这种情况下重逢。
嘶喊声已经渐渐远去，双方的战士都到达了极限，但现在，真正的决战才刚刚拉开序幕。
路西菲尔和他记忆里没什么变化，甚至神情都温柔的一同往日，倘若此刻他们身边不是残肢断臂，这个场面甚至堪称温馨。
看到他时，路西菲尔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有敌意的举动，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怎么来了？这里危险，还是回去吧。”
你哄谁呢？米迦勒冷眼看着他，咽下了一股涌上的酸楚，道：“我受梵蒂冈的命令来守卫耶路撒冷，您把我当什么了？几百年前那个什么都听您的笨蛋吗？”
“我说错了，抱歉。”路西菲尔愣了一下，很是好脾气，“但你最好还是回去，我们的战斗没有意义。”
米迦勒根本不听：“这是我的职责。”
面对着明晃晃的剑锋，路西菲尔轻轻叹了口气：“……也好，让我看看你的进步吧，我的……小玫瑰。”
当剑锋与剑锋相撞之时，米迦勒却心不在焉，本能控制着身体战斗，意识却不受控制的被那一声小玫瑰带分神。
有次他们又聊到了玫瑰。话题以“您喜欢什么类型的玫瑰？”为开端，以“你就是最好的那支，小玫瑰。”结束。
从此之后，路西菲尔偶尔会用这个称呼叫他，缱绻的尾音纠缠在爱与吻中，像一个心照不宣的蜜语。
可现在我们即将刀兵相向。
您又为何、你又为何非要重提往事呢？
砰——
手中的剑被打飞的一刹那，在数日接连不断的战斗后，仅凭着一股委屈与怨愤支撑到此刻的米迦勒好像也终于到了极限，疲惫像是无数双手一样攥住他。
路西菲尔接住了他让他不至于直接摔下去，他把米迦勒送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还把剑还给了他。
他说：“耶路撒冷不会陷落的，别太紧张。”
米迦勒看着他，从他的话中忽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恐慌，某些孤立的线索在此刻连点成线，要揭露什么真相。
路西菲尔为什么这么笃定？
他想起那个“除非”。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您要去哪？”
路西菲尔没有回答，他好像早就知道一切——也许本就如此——他随手释放了一个安神魔法，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好了，休息一会吧，等你醒来，差不多就结束了。”
……您能不能，不要走？
后世的记载里，耶路撒冷一战，以神借助圣子的身体降临击败曾经的晨星结束。晨星陨落，坠入黑暗，而他的跟随者们也一同离去，只留下一个满目疮痍的故土。
米迦勒并未亲眼目睹神临的场景，他再次醒来时战斗已经结束，一切都尘埃落定。
梅塔特隆来看他，说他们在城外找到了他，当时他被藏在了一个隐匿的结界里，他身旁还有曾经属于路西菲尔的那把圣剑。在最后与圣子交战的时候，他连剑都没拿。
一切都连成线指向诡异的答案：路西菲尔早知道神会借圣子的身体降临，也早知道他们会失败，可他还是来了，并且义无反顾。
那他掀起晨星之乱的意义何在呢？这一场注定失败的反叛。
他想不出，但神谕先一步来了，神点名召见他。
包括米迦勒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想过，神会直接让他接任路西菲尔空缺下来的职务。
他近乎是茫然的登上神前的长阶，跪在神明面前，神为他加冕，冰冷的手指擦过皮肤，像是死人一样冷。
但总之，从现在起，新时代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第22章 Cheaper 22·晨星之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