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救世主旅行指南》秋涧时鸣

4、第 4 章

　　太宰治带着立香回到了港口黑手党的总部。

　　这个发展超出了预料。

　　对于刚刚加入、不知底细、实力强大的异能力者，拎出去干点耗力又不触及核心的工作顺便深入观察可信度是普遍操作，因此即使隐约察觉到少年的计划，立香也没有负面情绪。

　　毕竟她对森鸥外说的基本上都是实话，也确实想在横滨港长住下去，直到那本“书”出现在这里，为此接受一下考验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她‘降临’的时间点又相当不怎么样，整座城市都笼罩在血与火的氛围中。开局糟糕的前提下，开始行动不久居然就撞上了目标组织干部、一天之内完成面试和入职考试，效率即使不说完美，总能拿个优秀了。

　　首次完全得不到后方support指示自行探索的救世主甚至都有点感动于这个成绩。

　　但是现在太宰治的行为却让立香一阵茫然，拿不准到底是考察暂时完成了还是要开始什么新的测试。一路上跟着两人的黑西装全部板着脸，表情严肃得仿佛要去参加追悼会，连太宰治本人那些小动作都没了，整个人仿佛一团阴郁飘行的雨云，气场森冷又漠然，好像下一秒就要拔枪射击。

　　立香跟着他走了一路，就很摸不着头脑。走出电梯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太宰君，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太宰轻飘飘看了她一眼，忽然道：“立香，为什么不杀掉那个俘虏呢？”

　　从见面开始便完全没有掩饰过，橙发金眸的少女身上那种从未行走于黑暗中的气质明显得像是白纸上的墨斑，只要相处过，谁都会觉得她就是个普通的高中女生。然而那并存的可怖气场却也无法忽略，单纯凭借虚无缥缈的“氛围”便能达成犹如实质的威慑，一旦直视就忍不住感到畏惧。

　　第一眼看过去，会得到“是个满身血腥的善人”这种根本不合理的印象。

　　对此心怀疑虑的太宰治在首领的默许下展开了试探。

　　然后他更加困惑了。

　　对付来袭的敌人，藤丸立香确实如他所料一般，没有在对战时杀死任何人，极其精确地将伤势控制在失去战斗能力的尺度上。可与此同时，她却仿佛没有看见中原中也称得上残暴的战斗方式，即使自己放过的人被失手误杀也无动于衷，行走在断壁残垣血肉横飞之中，就像走在大街上一样。

　　称作善人似乎不对，视为恶者太过夸张。

　　之所以带回俘虏，貌似也仅仅因为那些人有幸在惨烈的战斗中逃出生天，又被同行者发现，基于新成员的立场稍稍为组织考虑了一下。

　　她不是不知道俘虏会遭遇什么事情的天真女孩，在他命令放走其中一人的时候葵金眼底一闪而逝的某种情绪也并非虚假。但在怀有善心的基础之上，仍然做下了恶行。

　　兼具了善性与恶性的少女，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显得异常不好解决。

　　太宰罕见地麻了手。

　　自小他就是超乎常人的天才，十五岁就加入了港口黑手党，成长过程中又被森医生悉心教导，在驾驭人心这一方面拥有无可比拟的才能，也知晓如何利用这才能达成目的。

　　可面对立香，一时之间他竟然找不到突破口。

　　强大、自知、敏锐、坚韧、从容，而且没有官方或者其他组织的背景。

　　……这样的人，森先生想要将其彻底收服，不把他的发际线愁掉几毫米，恐怕是做不到的吧？

　　然而现在组织最缺的就是时间。

　　这场大规模冲突即是危险也是机遇。最近一年才彻底掌握港口黑手党的首领绝不会放弃借此扩张势力的机会。在交战冲突谈合纵连横中还要抽出时间处理新人的事情……太宰治意思意思地同情了一下忙于工作的boss，打算带着她去记录异能力。

　　故意保持着压抑氛围安静地走了一路，直到本部的资料室附近，少女终于提出了疑问。

　　心想着“原来这种普通的方法还是有用的吗”，他轻飘飘抛出早就准备好的问题。

　　“啊？”

　　立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回了个疑问词。明明一句话没说，太宰治却好像得到了答案一样，了然地轻笑一声：“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明白了？你明白啥了？你们这些聪明人技能点加在智商上就觉得自己不用学习怎么好好说话了吗？？

　　无数次被某位咨询侦探绕到头晕的御主深深呼吸，努力抑制想要把他拎起来猛摇的冲动。别动手啊藤丸立香，她在心底默念，先不说这家伙看起来一副血条很低的样子，你别忘记自己现在已经勉强算是个英灵了，万一收不住力道把临时上司干掉接下来可怎么办啊？

　　这么一想，立香迅速心平气和，权当面前站着个熊孩子。谁还没养过五六七八九十个孩子了，人理最后的御主可不是白当的！

　　暴躁的呼吸声很快平息，变得舒缓悠长。太宰治微微偏头，闲聊一般漫不经心道：“之前还没有提起过，立香的异能力到底是什么？接下来要去记录哦。”

　　少女不答反问：“围观了全程，以太宰君的能力应该了解得差不多了吧？”

　　太宰治眨了眨眼：“但是我想听立香亲口说。毕竟现在立香是我的下属。”

　　于是藤丸立香看了他几秒，慢吞吞开口：“具体效果和之前战斗时表现的差不多，强化身体素质的同时还会具象化那副盾牌，借助盾可以使用增加防御、减少伤害的能力，比起进攻来更适合防守。”

　　她的介绍显然省略了很多细节，比如体质强化的幅度、防御的手段以及减伤的水平。太宰也没有追问，在沉默里互相僵持了片刻，他又提了个问题：“那么，当时和中也对战时表现出来的武技是——”

　　立香极快地瞥了他一眼，旋即收回了视线：“我以前向技艺高超的武术家学习过。”

　　她还不能确定“监视”到底是什么程度，结果太宰治自己就直接交代有在那个仓库安装监控了。虽然怀抱着警惕之心，但交代的时候也够痛快，横滨黑手党在这方面意外的作风坦荡啊？

　　老实说，立香感觉有点发毛。她身边的聪明人总喜欢把一件事搞的云山雾罩遮遮掩掩，一旦直接起来常年被坑到有了习惯的普通人潜意识就会察觉哪里不对。

　　可到底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

　　解决人理烧却的那段时间也是这样，作为御主的藤丸立香并不缺少观察力，也切实[看见]了罗曼医生身上的诸多异样，然而她就是缺乏将线索相互联系进而得出结论的能力，直到医生自爆马甲的时候才恍然大悟。

　　可是已经太迟了。

　　即使后来福尔摩斯称赞过这种品质与华生医生的相似之处，认为这样的御主正适合做侦探们的好搭档好助手，可是、如果她拥有一个选择的机会……

　　藤丸立香微微闭上眼睛。

　　不，她并不是为了改变过去而成为“旅人”。

　　如果她是个满心追悔、寻求已逝之人背影的家伙，那么这一路走来早该撑不下去，见不到那些无比壮美瑰丽的风景。

　　虽然平常看不太出来，但御主的性格其实相当现实。当初在管制室里找到被压在水泥下的玛修，只是上手搬了搬就干脆利落地放弃救援，握着她的手静静等待终结到来，连一句祈祷都没有说过。

　　而在真正的结局降临之前，当鲜血汩汩涌出流弹导致的伤口，当那个似人非人的宏大声音询问愿望时，藤丸立香得知自己的死亡无可逆转，便也干脆地选择了放弃。

　　跨越了七个特异点、毁灭了七个异闻带，背负着无数生命的重量走到今天，支撑着人理最后的御主不要倒下的最初动力，仅仅是朴素的两个字。

　　“活着”

　　唯有死亡无可避免的那一刻，藤丸立香终于全心全意地祈求了一个奇迹。

　　然后，她得到了回应。

　　电梯的门缓缓开启，轻微的气流声响打破沉闷寂静。

　　立香从沉思中回神，看见自己身边的黑衣少年，顿时感到生活的重压拍在脑门上，受到黑泥压迫的凡人回忆起现状，不得不再次努力思考起眼下情况来。

　　“……真是的，偶尔也希望自己能有福尔摩斯那样善于分析的头脑呢。”女孩小声叹气。

　　“嗯？立香你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她抢先一步走出电梯，“快走吧，太宰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