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的网（旧2）》迩旬

10、第九根蛛丝

　　“欢迎。”

　　开门的是伊莱恩的父亲，普里阿摩斯，升腾的白汽在门被打开的一瞬间也跟着飘出来，这让他穿着的粉色围裙显得更为滑稽。

　　普里阿摩斯侧身将两人迎进来，爱丽丝抬头望向成片的水蒸气，也不知道伊莱恩的母亲艾琳娜是怎么将火锅做出这种云雾缭绕的效果的，仿佛置身于仙境。

　　爱丽丝闻到了辣汤的香味，不由得莞尔。

　　恩霍兰夫妇表现出了相当的热情，他们准备了一个鸳鸯锅，桌上摆满了各式肉类与蔬菜，这个临时的火锅局看起来有模有样——如果忽视那些漂浮在空中的调味瓶的话。

　　伊莱恩像只欢快的小鸟，迈着小碎步将她推到餐桌边坐下，魔杖一挥，玻璃杯与碗筷们就自动从柜子里飞出来，排列整齐地稳稳落在桌上。

　　他们是巫师家庭，本就该如此。

　　爱丽丝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或者奇怪的神色，恩霍兰一家也没有丝毫要回避的意思，仿佛这一幕本就该如此发生，他们早已习以为常。

　　伊莱恩招来一瓶啤酒，手动给四个玻璃杯都倒上，看着那满溢的啤酒泡沫，爱丽丝这才有点惊讶地挑了挑眉。

　　看见她的表情，伊莱恩笑眯了眼：“没关系的，啤酒而已。”

　　“我们家没有禁酒令。”艾琳娜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也朝她微笑，“或许你更喜欢红酒？”

　　普里阿摩斯也跟着打圆场：“你如果不愿意喝也不用勉强自己，我们希望你度过愉快的一次晚餐。”

　　爱丽丝眨了眨眼睛，忍不住笑起来，端起那个硕大的啤酒杯，轻轻与伊莱恩碰了一下。

　　艾琳娜也举起红酒杯：“很高兴你能来，艾莉。”

　　这确确实实是令人难忘的一次晚餐，美食，美酒，轻松的氛围，与家人。

　　他们的笑脸氤氲在火锅的热汽里，没有刻意询问，没有追忆过去，甚至没有提及他们即将离开，爱丽丝不善言辞，他们也不逼她开口，他们只是随意地唠着家常，聊着最近今天发生的趣事。

　　爱丽丝随着他们的讲述跟着一起哈哈大笑，她觉得心里暖融融的，这些丝绒般的柔软填进她的心房，修补了记忆中孤独的空白。

　　普里阿摩斯的酒量非常差，第三杯啤酒下肚，他已经开始口齿不清地胡言乱语了：“我就知道我有两个女儿！我本来就应该有两个女儿！”他不断地说着这几句话，靠在椅背上发一会儿呆，然后又重复相似的话语。

　　与他相反，伊莱恩的酒量简直好得惊人，爱丽丝都记不清这是她续的第几杯了，她还是像个没事人一样，筷子也不抖，舌头也不打结，看起来还能再吃一小时。

　　“爸爸平时滴酒不沾的，”伊莱恩试图拉回一点父亲的颜面，“他只是——你知道的，有点伤感。”

　　爱丽丝目光一黯：“抱歉，我不能跟你们走。”

　　“不用道歉，亲爱的。”艾琳娜坐在她的对面，她只喝了一小杯红酒，眼里一片清明，“你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并没有对不起谁。”

　　“艾莉，”伊莱恩忽然握住了她的双手，将脸凑近，盯紧她的眼睛，“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我的妹妹。”她牵着爱丽丝的手，将它引向自己心口，“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我能感觉到——或许双胞胎之间的心电感应能够跨越平行世界？”

　　爱丽丝望着她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忍不住弯起嘴角，她略微垂下眼睛，隔着布料她的手依然能够感受到伊莱恩的体温，以及平缓有力的心跳。

　　她发自内心地想要微笑，于是她终于主动伸出手，穿过了阻隔在两人之间那面无形的镜子。

　　“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她用中文说，“艾轶。”

　　伊莱恩眼眶一红，紧紧抱住了她。

　　同时，普里阿摩斯与艾琳娜也走过来，用一个更大的怀抱，将两个女孩笼罩在里面。爱丽丝闭上眼睛，贪恋这份来自家人的温暖。

　　哪怕来自不同的世界，他们依然是她的家人，依然愿意以家人接纳她。

　　爱丽丝给旺达打了电话，告诉她自己今晚留宿伊莱恩家，不会回去了，旺达仿佛早就料到她会这样说，她的声音听上去非常高兴，好像找到父母的人是她自己。

　　两人乍一看体型相差不大，但伊莱恩的衣服穿在爱丽丝身上，明显有点松松垮垮的。一家四口挤在沙发上看了一部合家欢电影，又看了一部好莱坞大片，时间接近零点，伊莱恩开始打哈欠，普里阿摩斯也因为酒意困倦地抬不起眼皮了。

　　可谁都不愿意回卧室睡觉。

　　伊莱恩靠在父亲肩膀上，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按遥控器，最后选了一部恐怖电影。可惜这部电影实在不够吓人，还没播到一半，伊莱恩就依偎在父亲怀里睡着了。

　　爱丽丝从她手里拿过遥控器，将电视机的音量调小了些。

　　客厅里一片漆黑，恐怖电影的画面也很暗，甚至无法照亮身边人的脸。

　　“艾莉，”她听见普里阿摩斯轻声唤她，“我们买了明早九点的飞机，四个位置。”爱丽丝心尖一颤，扭头看他，普里阿摩斯的脸在黑暗中并不清晰，蓝眼睛却很亮，“我们可以一起生活，就像现在这样。”

　　“我……”爱丽丝下意识又想说抱歉，突然想起艾琳娜的话，她又咽了回去，“……我很想你们，也很爱你们，”她换了中文，“但我还有事没有完成，我必须留下来。”

　　普里阿摩斯敏锐地眯了眯眼：“是关于你原本的世界？”

　　爱丽丝顿了一下，决定不再隐瞒：“是的……”她垂下头，盯着在电视的荧光中时隐时现的手掌，无奈地笑着叹了口气，“等一切结束，总有一天，我会离开的。”

　　她突然被拥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艾琳娜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她的手温暖，且温柔。

　　“既然你有想做的事，我们不会成为你的阻碍。”艾琳娜捧住她的脸，就像捧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贝，慢慢吻在她的额头，“但只要你还在这边的世界，我们就永远是你的家人。”

　　爱丽丝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对不起……”

　　“傻孩子，”艾琳娜不由失笑，替她拂去泪珠，“我都说了，你不用道歉。”

　　“我知道，我知道……”爱丽丝忽然泣不成声，“是我太任性了……从小到大都在给你们添麻烦，就算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没有我的世界，还是因为我害得你们大老远赶过来……没有我，你们本来可以一直幸福下去的……”

　　“不！”普里阿摩斯提高音量强硬地打断了她，听起来有点生气，“你怎么会这样想？你都不知道我们有多痛苦，有多希望那个孩子能够睁开眼睛，能够活下来！健康地长大！”

　　爱丽丝愣住了：“但是伊莱恩说那只是孕检出错……”她以为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她的存在，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降生下来，她明明就是这样决定的——

　　呃啊……爱丽丝痛苦地抱住了头，这次的疼痛完全不是数百根针扎可以形容的，她感觉好像有人锯开了她的脑袋，将她的一部分割离出去。

　　艾琳娜手忙脚乱地抱住她：“没事了！没事的艾莉！不用强迫自己去回想！看着我，来，看着我！深呼吸——”她托着爱丽丝的后脑勺，擦干她脸上的泪痕，“……你会没事的。”

　　疼痛逐渐消退，爱丽丝喘着粗气，冷静下来。

　　灯不知何时被打开了，客厅里亮堂堂的，被这骚动惊醒的伊莱恩满眼的担忧，普里阿摩斯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紧张兮兮地盯着她。

　　爱丽丝忍俊不禁：“我经常头痛，已经习惯了。”她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一脸云淡风轻，“大概是失忆的后遗症？”没有一个人因此松了口气，看着他们一个个都面露凝重，爱丽丝摊了摊手，“我真的没事，而且，每次痛过之后还是有收获的，我又想起了一点回忆。”

　　三个人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这种久违的被人呵护的感觉令爱丽丝心情极佳，她完全不在意刚才的那点疼痛了，一伸手将他们都揽过来，笑得眉眼弯弯：“你们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她在母亲的颊边印上一吻，又在父亲的肩窝亲昵地蹭了蹭：“能成为你们的女儿，是我的荣幸。”

　　这天晚上，爱丽丝做了一个难得的美梦。

　　梦里，她与伊莱恩一同健康地来到这个世界上，她不是一个哑炮，她也能学会魔法，她也不是变种人，不会做那些不详的、痛苦的梦。她拥有一个无比幸福的童年。

　　因为太过美好，她清醒过来。

　　第二天一早，爱丽丝与恩霍兰一家吃了最后一顿早餐。

　　“这栋房子留给你，”临走之前普里阿摩斯说，“是继续住在复仇者大厦，还是搬进这里——随你喜欢。”他用力握住爱丽丝的手，目光坚定，“不要依赖斯塔克，我会每个月将生活费打给你，如果不够用一定要说。”他又打量了一下爱丽丝瘦弱的身躯，显然还是很不放心，“你要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千万不要想着减肥……”

　　艾琳娜好笑地在他后背拍了一下，给了爱丽丝一个拥抱：“你的社会安全卡和银行卡都放在桌上——名字是我的私心。斯塔克已经跟学校打过招呼，下个学期你就可以转学进中城高中。”她不舍地松开，摸摸她的脸，“照顾好自己。”

　　最后，伊莱恩只是笑着朝她挥挥手：“再见，妹妹。”

　　爱丽丝退后两步，也微笑着挥手。下一秒，三个人幻影移形，消失在原地。

　　偌大的房子一瞬间冷清下来。

　　爱丽丝的嘴角坠下去，她钉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短短地闭了下眼睛，扭头走向茶几，拾起了那两张卡片。

　　照片与她的复仇者大厦出入证上的是同一张，女孩面色苍白，半抬起眼睛目光空洞地盯着镜头，表情淡得好似随时会被稀释。但旁边的名字并不一样。

　　——埃莉诺·恩霍兰。

　　像是猛然有一道光直射眼睛，爱丽丝瞳孔骤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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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真·女主正式上线（不是
在这之前艾莉只是有种模糊的即视感，看到名字之后她的记忆全部恢复，包括她所经历的一切，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理由、目标，以及积累下来的情感，所以下章开始性格可能有断崖式转变……
2020.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