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是凶手吗》沃幽尧

98、局

　　男人温热的鼻息一点点覆盖住何裳的脸颊，吹拂过他鼻翼的绒毛。何裳的脸微微一僵，下意识地放慢了呼吸。
　　“别闹。”他轻轻叹息一声，掰正楚篁拼命凑过来的狗头。
　　无边的暗色中，冰冷的玻璃制品透着藏不尽的肃杀。物换星移，初见时浑身透着浓郁杀机的男人，此刻却稳稳站在他的身侧，用那柄弯月匕首将他保护在内。
　　何裳情不自禁摸了摸楚篁的黑发。发丝粘上了鲜血和冷意，在他的指尖却出奇得柔顺，丝丝缕缕缠绕住他的每一寸肌肤。
　　“楚篁，开始吧。”何裳扣住手中的九节鞭。
　　回应他的是一声低沉的轻笑。下一刻，他们身下的红色跑车卷携着来自主人的疯狂，风驰电掣般冲向庞大的人偶军团。
　　何裳站在车顶，一鞭挥向扑面而来的人偶。就在鞭子缠绕住人偶的同时，一把泛着冷光的弯月匕首直飞而出，精准地插进玻璃人偶的心脏。
　　楚篁拔出匕首，吹了吹刀锋上的玻璃残渣，纤长的指尖灵活地在匕首上跳转着。
　　何裳的目光瞥见了楚篁因为打斗而变褶的衣摆。他眼皮微微一跳，正想帮忙抚平，余光不觉落在了楚篁修长的五指上。
　　何裳的动作骤然一滞。冰冷的夜色中，他的心跳似乎正微微加快。
　　“耍什么帅。”何裳压低嗓音冷冷道，“要作死，自己一个人回去作。”
　　冲在前面的男人身形一僵，向来胜券在握的脸庞罕见地闪过一丝茫然：“什么？”
　　何裳昂了昂脖子，无声哼了一声。
　　还装呢。楚贱人的孔雀属性他可是深深知晓的。
　　没有想到的是，楚贱人在一群毫无欣赏能力的玻璃人偶面前也能孔雀开屏。
　　楚篁隐隐觉得自家阿裳误会了些什么，但他暂时没有思考这些的时间。封闭的11号大厅内，复活的人偶越来越多，在苏醒的那一刻，纷纷将视线锁定在了在场唯二两个活人身上。更糟的是，被他们打碎的玻璃人偶复活的速度似乎也越来越快。
　　若按照这样的速度下去，他们恐怕没有一个人能活到两个小时后。
　　游戏是公平的。它在限制玩家的同时，一定还以同等的标准限制了鬼怪。
　　在之前的几个房间中，由于大门没有被关死，各个房间是彼此相通的。那么，既然黑暗是最有利于鬼怪的环境，为什么玻璃人偶没有疯狂涌入，将他们逼死在黑暗的房间？
　　而在游戏刚刚开始的时候，除了房间内原有的玻璃人偶，为什么他们那么快就会引来其他房间的鬼怪？那么远的距离，鬼怪不可能拥有那么灵敏的嗅觉。
　　而造成鬼怪有方向性赶来的原因……
　　就在这时，一声呻.吟打断打破了兵戈的碰撞声。
　　“救……救命……”一只惨白的手从桌腿下颤颤巍巍伸出，挥舞向两人的方向，“求求你们，过来救救我……”
　　声音的主人拿着手枪，向着扑面而来的玻璃人偶疯狂地扫射，腿肚子肉眼可见地颤抖，随时都有倒下的风险。
　　何裳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后一手捏住一只玻璃人偶的头颅，掷臂一挥丢在了墙上。
　　碎掉的玻璃残片哗啦啦落在地上，很快又如被什么吸引住一般，呈漩涡状向中央聚拢过来。
　　眼镜男的手枪口处冒着黑烟。他的眼镜片碎了一地，露出一双满是恐惧的双眸。
　　何裳默默在心里数着数。就在他数到八秒的时候，眼镜男的枪口传来一道空弹的“咔啦”声。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玻璃人偶扑过来的那刻，眼镜男丢下手枪，绝望地睁大眼睛，怔怔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就在他即将闭眼的那刻，一把匕首破空而来，深深卡进攻击眼镜男人偶的脑壳中。
　　“先生，你这样可不行啊。”楚篁敏捷地一跃，稳稳落在眼镜男的身边。他的指尖微微一转，匕首冷锐的锋芒对准了包围过来的玻璃人偶们。
　　金属和玻璃碰撞的声音，玻璃碎裂声以及眼镜男断断续续的惨叫声，在空寂的大厅中反复回旋。
　　何裳架着车，碾过一片厚厚的玻璃残渣。通过车轮的倾轧，能够尽量分散地上被打散的玻璃碎片，从而放缓它们聚拢的速度。
　　何裳碾完一片区域，正要掉转车头，一声短促的惊叫骤然从车尾传来。何裳回头的刹那，琥珀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一点。
　　他未来得及提醒，就见楚篁身后的眼镜男忽然动手，狠狠一把推向了楚篁的后背。
　　下一刻，一张符纸稳稳落在了楚篁的肩膀上，金光大亮。玻璃人偶宛若着了魔一般，忽视了楚篁身边的眼镜男，将所有攻击都对准了楚篁一人。
　　何裳劈向玻璃人偶面们的动作停在了原地。他不加思索地就要跳下跑车，一个清朗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阿裳，没事的。”楚篁在玻璃桌椅间跳跃着，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大群追杀的人偶。尽管在飞快地跑动，他似乎并没有收到过多的干扰，回头冲着何裳微微一笑。
　　若要形容一下的话，大概算是笑如春花，三分的骚气中夹带着七分傻气。
　　何裳面无表情地砍碎了最近的一个人偶，嘴里的牙前后磨动了一下。
　　傻子。
　　他才不会管楚贱人的死活。
　　眼见着楚篁吸引了房间内的所有火力，何裳在黑暗的掩护下悄悄跳下车，仿若一只矫健的黑猫，迅速而敏捷地溜向了房间一角。
　　他正要钻进侧间，忽然似乎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何裳的脚步一顿，退去几步，向着地面弯下了腰。
　　在触碰到那样东西的时刻，何裳的眼瞳灰暗了下来，仿佛一瞬被抽走了所有生机。
　　他跌跌撞撞退后了两步，局促地喘息着。
　　几乎就在同时，站在一边的眼镜男不合时宜地靠了过来。
　　“你的男友正在替你去死呢，你不高兴么？”看着失魂落魄的少年，眼镜男压下心头疯狂滋长的阴暗，刻意提高嗓音道。
　　两人的行为如他所料一般，果然是一对塑料夫夫。不过，等那个高个的黑衣服死了，另一个的死期也不远了。
　　他们再如何厉害，不过是他成功路上两块垫脚石罢了。
　　眼镜男这般想着，差点抑制不住嘴角的笑容。他跟在何裳的身后，看似规劝，藏在背后的手已然慢慢伸了出去。
　　就在他即将触摸到何裳后背时，走在前面的少年忽然回过头。
　　有如非人类的眼神落在身上，眼镜男被少年可怕的神色吓得一个踉跄。
　　模糊的夜色中，少年露出一个堪称和蔼可亲的笑容。
　　“你为什么会把一个伎俩用上两次呢？”无事发生一般，何裳微笑着歪了歪头，伸手指了指楚篁的方向，“我不介意他去死，当然也不会介意你死啊。”
　　不知为什么，眼镜男有种被凶兽盯上的感觉。眼见诡计被拆穿，他也放下掩饰，恶狠狠盯住何裳。
　　“那个人，我男朋友。”何裳敛去笑容，琥珀色的眼瞳透出丝丝冷芒，“所以，他只有我才能动，至于你……”
　　眼镜男被对方的杀意吓住，下意识想要退后，一只白皙的手骤然扣住他的咽喉。
　　面前的少年还是那副与世无害的模样，一副笑盈盈的样子：“真的很奇怪呢，他居然觉得我会想救你，还自作主张在我之前动了手。你说凭什么啊，先生？”
　　在眼镜男万分惊恐的眼神中，何裳的指尖死死往中间一扣。
　　“您觉得，您配么？”
　　几乎就在同时，警报声骤然在大厅上方响起。
　　“警告！警告！玩家何裳即将构成一次谋杀，如果谋杀条件成立，将抹杀该玩家在本游戏中的生存资格——”
　　何裳只觉得脖子被一圈闪电围在中央，强大的电流从脖颈直冲而下，瞬间电麻了他的脚趾。
　　他似乎听到楚篁呼喊自己的名字。难得看到楚贱人这般焦急的模样……何裳不由勾了勾嘴角。在剧烈的痛苦中，他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痛意一般，手指依旧紧紧扣着眼镜男的脖颈。
　　“何裳，你在干什么？！”何裳的手臂被人一把拽下。眼镜男被随意丢掷在一旁。楚篁死死环住何裳的躯干，温热的吻轻轻落在何裳脖颈的受伤处。
　　“你到底在做什么傻事？你不知道第三阶段不能杀玩家么？”楚篁护着何裳，挡去扑过来的一众人偶，冲向角落的一个侧间。
　　那是他们一开始定下的目的地。只是现在，似乎谁都不在乎这场游戏。
　　进入侧间的那刻，楚篁毫不犹豫地关上门。这里是一个暂时安全的场所。
　　楚篁喘息了几口，低下头，望向怀中一直保持静默的人。他的眼神被漫天冷意包裹，好似此时恨不得杀了怀中人，一个个轻吻落在何裳肩头发上，却显得格外轻柔。
　　“你干什么去救他？”何裳开口，带着些微迷茫抬起眼，望进楚篁席卷着暴风雨的双眸，“你真的觉得我会在意他的命？还是说，你正在用过去的某个人定义我？”
　　楚篁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罕见地沉默不语。
　　“让我猜一猜。”何裳无视脖子的剧痛，直直仰头注视着无措的男人，“你有多喜欢现在的我，你就有多讨厌过去的我吧？你把现在的我当成一个好人，所以才愿意放心地接近我？”
　　男人虽然多数时间有些讨厌，但不经意间总透着淡淡的温柔。这种被爱着的错觉，甚至一度让何裳忽略了他们最开始的立场。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楚篁赤红着眼盯住何裳，难得地对他发了脾气。
　　“没什么意思。”何裳淡淡道，“我忽然觉得我不应该找一个愚蠢的男朋友。我单方面宣布，和你分手了。”
　　在眼前男人愣神的那刻，何裳捻住指尖的小物，悄悄藏进了口袋。
　　这样就够了。
　　有些东西，楚篁不需要知道。
　　他也不需要一个会为他牺牲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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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悄悄溜回来啦~这本书会加快速度完结。由于主线有些庞杂，后面的故事可能要在第二部出现。
以及，我不是故意开虐的，只是不小心没忍住鹅鹅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