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初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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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妈妈也很喜欢吃关东煮。”森鸥外说。
北岛光抬脸看看他，复又低头说，“骗人。”
她的声音很小，森鸥外一时不能确定似的，稍稍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的头顶。
“笨蛋林太郎！”爱丽丝气鼓鼓地说，“你说的还是阿玉小时候的口味啦！人长大了，口味就会变的！”
“哎？”森鸥外苦恼地一歪脑袋，“那我岂不是连妹妹喜欢吃的东西都不知道了？……这样想我这个哥哥还真是失职啊。”
“有什么关系，”爱丽丝脆生生地说，“让光酱告诉你不就好了！”
北岛光困惑于自己怎么突然就成了这么亲近的“光酱”，但父女俩和她这样讲起森玉她还是开心的，他们讲话的语气态度就像是森玉还活着一样，下一秒就会出现，责怪森鸥外一点都不了解她。她抿抿嘴，说，“妈妈从来不吃关东煮，也不让我吃。”
“她说便宜的东西都不健康。”
“那她喜欢什么呢。”森鸥外问她，红眼睛暗沉，声音轻轻的。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样。
“她喜欢贵的东西，”北岛光说，“所有东西，只要是贵的她就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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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又上了车，但大概不久就又要停。因为森鸥外说要到银座给北岛光买些新衣服带回去。这两天没人管她，北岛光穿的还是帝丹小学的校服，只额外在头上戴了块黑纱。
她侧脸看爱丽丝。小姑娘穿着红色小洋装，从头到脚配饰一应俱全，打扮的漂漂亮亮。此时吃饱喝足托着脸哼着歌，小腿还在晃来晃去，看着就是被养的很好的样子。
北岛光也没什么别的想法，毕竟以前她也未必不比爱丽丝更娇生惯养。只觉得这对兄妹的审美真是像。森玉也喜欢打扮她，只是比发型凌乱胡渣不剃的森鸥外多出一个同样喜欢打理自己。
森鸥外在银座停了车，从进门第一家店就开始逛，一口气挑出了七八套衣服，比森玉还要夸张，导购小姐们都惊喜的围了上来。这让北岛光觉得亲近。爱丽丝还在和森鸥外吵闹不休，她已经听话的自己拿了衣服到更衣室里去了。
门外面爱丽丝安静了下来，森鸥外侧耳听听动静，自言自语般地跟爱丽丝讲话，“真乖呢，光酱。”
爱丽丝哼了一声，抢过小洋裙冲进了隔壁的更衣室。森鸥外苦笑着冲导购小姐摆摆手，“被宠坏了，这孩子。”
北岛光换好衣服没有立刻出去。自己呆站着，对着更衣室里头的镜子出了会儿神。森鸥外给她买的衣服裙摆上牵牵拉拉的都是蕾丝，下摆上更是夸张的堆叠了数层。小孩子自己一个人穿起来是有些麻烦的，但还好北岛光已经习惯了。
因为森玉也偏好洋装。森玉对服装设计本身没什么想法，只是喜欢大量的蕾丝与珠宝镶嵌，一切能够使衣服的附加价值上升的饰物。西洋裙的大裙摆面积足够宽阔，她能够把喜欢的东西一样样堆砌上去。
森玉的审美趣味和北岛光自小以来受到的教育水准是不搭调的。北岛贤也因此不准森玉插手北岛光的教育。实施贵族精英教育的老师教他们要崇尚高雅、内敛、含蓄。这些都与森玉的准则相悖。森玉喜欢张扬、外露，喜欢往家里搬一切昂贵又华而不实的家具装饰收藏，并且要炫耀的天下皆知。
北岛光听说过自己的母亲一度成为上流圈子里的笑谈。说她本来是草根出身，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想的快疯了。最后使尽浑身解数才扒上了同是平民出身、但凭着自己努力进入上层社会、当时前途无量的北岛贤。可惜假的终归是假的。北岛贤好歹凭着自身能力让人敬重，高看一眼。森玉在大人物眼里却上不得台面，通身掩不掉的穷酸气。
北岛光不知道这些是不是真的。她印象里的母亲，讲话轻声细语，仪态高贵优雅。茶话会上比起那些所谓真正出身“豪门”的夫人小姐也不差什么。她的老师说那是学习的成果。老师用她的母亲举例子，让她坚持着学完贵族礼仪。
其实很少有人当着她的面提起这些东西。但以前的女仆以为她年纪小不懂事，就这么嚼起了舌根。森玉说她们是在嫉妒，“她们看不起我，又想成为我。”说这话时她的表情语气都是淡淡的，看不出生气也看不出讽刺。她内敛的仪态在似懂非懂的北岛光眼里已经比任何人都高贵了。
但森玉的审美品位还是那样的，没有跟着她的外在姿态一起变。北岛光从堆满华服珠宝的两个庞大的衣帽间里窥见母亲永不满足的、空虚的内心。森玉爱北岛贤的财富权势胜过爱北岛贤本身，这点在北岛光看来确实毋庸置疑。但她是否爱自己的女儿——北岛光从来不考虑这个问题。
“权势带来尊重。”森玉教她，“我从来就没有变。以前他们笑我，是因为你的父亲站的还不够高；现在你父亲爬到了顶上，他们就不敢笑我们了。”
北岛贤不让森玉插手孩子学业是有道理的。自小习惯独立的北岛光一度困惑于森玉为什么要把母女两个的价值一起捆绑到父亲的所有物之上。
但大家小姐们本来也不是都自立自强的。想明白这点后北岛光恍然理解了森玉的交际圈。森玉和迹部夫人的关系不好，却很喜欢和赤司夫人相处。前者跟她一样喜欢张扬高调，追求华丽；后者却是南辕北辙的温柔可亲，几乎就到了软弱无依的地步。
在北岛光的眼里，迹部夫人骄傲却不傲慢，待人接物始终遵守礼仪，但森玉说她，“她看不起我的意思已经从眼睛里流出来了。”而赤司夫人是标准的旧世纪贵族小姐，一生的价值或许就在于相夫教子上。两者的区别大概在于，迹部夫人有自己的事业，嫁给迹部将一之前就已经接受了自家的企业，和迹部将一的自由恋爱也可以看作是教科书般成功的家族联姻。从这个层面上讲，迹部夫人算是独立自强的新女性。
所以森玉敌视她。这是价值观上的冲突。森玉自觉低人一等。
——但理解这些并不妨碍北岛光爱她。毕竟，那些都是别人的妈妈。
作者有话说第2章 初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