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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小桃村(3) ...

  •   栖凤城南岭

      雨下的很大,夜色深沉,暗红的烛火明明灭灭,一群人撑着油纸伞沿着山道深入南岭。
      云河门弟子在前面领头,旁边跟着姬云容和宁渊。
      “栖凤城被红莲教占领的那些年,一直聚集着三教九流的散修,又在大雍皇朝边境边上,皇朝的人顾不过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散修乱来,围剿之后,这地界就归了仙盟府管辖,云河门虽然每逢十年派遣一次修士,但毕竟待不长久,所以这里事务,只有白城主最清楚。”
      姬云容打量着四周环境,问道:“你听说过散修失踪的事情吗?”
      领头弟子摇了摇头:“都是谣言,谣言起初出现的时候,白城主也派了人探查,结果一无所获。散修本来就无拘无束,四方游历,在深山老林里藏个十几年也是有的,从城里离开后也许就去其他地方了,大战过后,声称要绞杀孤光剑君狂妄之徒也不少,各种各样的谣言层出不穷,有人说孤光剑藏在山中掳掠修士,吸人灵气,可仙门一直在附近巡视,怎么藏呢。”

      宁渊说:“掳掠修士,太引人注目了。”
      姬云容皮笑肉不笑:“是,沈师兄心思缜密,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宁渊掀了掀眼帘,拆穿姬云容的小心思:“但是从红莲之巅到栖凤城最多不过七日,如果那些弟子回程,应该已经回来了。”
      姬云容望向宁渊,有些意外:“师兄英明。”
      宁渊观望了一下,眉头微拢:“已经到芳邬山了吗?”

      “还没有。”弟子说,“红莲教在仙道肆虐时,这一带都是红莲教的旧址,还要再往西走一点,才能看见芳坞山,传说赫赫有名的芳邬祭坛就在上面,只是围剿红莲之巅过后,芳邬祭坛凭空消失了,现在山上,什么都没有。”
      姬云容说:“也许靠着阵法混淆视听,红莲教四大分坛坛主修为都在镜海期以上,这几人皆在红莲之巅上逃生,魔教之徒改头换面,想藏在南岭内并非难事,隐姓埋名,暗中窥视着九大仙门……近些年仙道暗潮涌动,未必不是有人在里面推波助澜。”

      众弟子顿时打起精神,应声道:“弟子定会小心警惕,惩奸除恶。”
      宁渊不疾不徐的嘱咐道:“你们先在附近查探,一个时辰后回来,若是遇见危险,及时传讯。”
      “是,师叔。”众弟子连连应声,纷纷散开。
      等到那些弟子离开,宁渊才开口道:“听见他们刚才说的吗?”
      姬云容装傻充愣:“什么?”
      宁渊静静的说。“自从红莲教被围剿后,此地便归仙盟府管辖,百年盘踞,要是这里闹出点动静,你能全身而退吗?”
      姬云容面不改色:“我不懂师兄的意思,我要全身而退做什么。”
      宁渊没有再多言:“找到那些弟子了就带他们回去吧,为了云河门,也为了你心里的想法。”
      姬云容不甘心的抿起嘴角:“明镜师兄会勾结红莲教吗?”
      无人应答,宁渊的身影消失在姬云容面前,一阵低吼从林间传出。

      夜色沉沉,土丘在草木里露着高低不一的曲线,像是断了翅的大雁残喘求生,风吹开野草,露出白涔涔的断骨,暗色潜藏在土丘之中,无声无息。
      数十具腐尸被云河门弟子列阵围于其中,这些尸体脸色青灰,神色呆滞,以眼白怒视着众人,发出嘶哑的低吼。

      “是来南岭剿魔的探雨道人,那是他的储物袋!”
      “啊……探雨道人的修为已经远超灵脉期,精通奇门遁术,怎么会命丧于此,此地真的有魔物,难道是达到玉府境界的魔物?”
      “这些修士怎么都变成腐尸,他们遭遇了什么,难道……难道真如小师叔所说,其他师兄弟也是惨遭毒手了吗?”

      ‘探雨’两个字让那个腐尸动了动,眼白望向出声的弟子。
      那弟子愣了愣:“快看!他是不是还有神智,他手上是什么?”
      那腐尸躁动不安的抬起手,袖中一个储物袋抛向那个弟子,那个弟子连忙抬手去接。
      “起开。”姬云容的呵斥声紧随而至,弟子手一抖,储物袋又掉回了泥土之中,没等他再伸手去捡,这十几具腐尸体骤的动起来,惨白的眼球灵活的一转,正对着那弟子的方向,原本被云河剑阵困住的尸体,一致的攻向同一处。
      那弟子手忙脚乱,下意识拔剑相向,尸体翻着凸出眼珠,抓住了剑鞘。那弟子只好抓紧剑柄朝着那尸体胡乱刺去,周遭弟子见到了,一时乱了心神,纷纷祭出各式符箓解救同门。但那些腐尸实在凶悍,徒手便折断了各位云河门弟子的剑,剑阵一破,腐尸纷纷袭来。

      “后退。”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冷锋闪过,碧绿的剑穗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光芒,灵气涌动,青绿色的剑纹浮现这些腐尸周围,但尸体的动作实在太快,枯瘦的手臂竟然破开了剑纹,又扑向身边的云河门弟子,云河门弟子惊慌的后退散开。
      只听见“咻——”地一声,地上的石子被人天女散花的踢向半空,阻断这些腐尸的袭击,而尸体周围青白的剑纹在那一霎那一拥而上,涌入尸体的身体之中,这些尸体顿时失去了驱动力倒地不起。

      云河门众弟子面面相觑,讪讪的走到姬云容面前,姬云容收起佩剑,朝着宁渊颔首:“多谢师兄相助。”
      “师弟剑法又精进了。”宁渊说道。
      姬云容摇了摇头:“与师兄相去甚远。”
      他看向周围惊魂不定的弟子,温声道:“修士异化形成凶尸,较普通腐尸更为敏捷,受魔气滋养后,甚至会重生神智,实力不逊于灵脉期修士,你们皆是灵脉期,遇见凶尸尤需谨慎。”
      那些弟子连忙点头。“弟子受教。”

      姬云容面容微沉:“四周没有打斗的痕迹,一击毙命,这些修士神色惊恐,杀害他们的东西,不是单纯的魔修。”
      宁渊皱着眉头,盯着尸体的眉心:“如果这些人的尸体被找到了,那是遇害,不是失踪。这些修士不是遇害后异化为凶尸的,而是杀死他们的东西,带走了他们的命魂,恐怕有人操纵着他们,林中凶尸还有更多……”

      宁渊话音未落,姬云容蓦地抬起长剑,朝着宁渊所站之处刺去。
      那个从腐尸身上掉落的储物袋骤的从地上飞起来炸裂开,蕴含浓烈魔气的阴风扑向宁渊,阴风里响起咿咿呀呀的孩童声,阴森悚然。
      黑雾笼罩着宁渊,时浓时淡,当姬云容的剑劈过去时,雾中伸出半个颅骨,露出森森白牙,摩擦之间,发出“咿呀咿呀,咿呀咿呀”的声音。

      宁渊在黑雾中凝出几道琴弦,手指拨弄间,发出叮当轻响,他动作行云流水,黑雾剧烈的撼动起来,童声变得尖利。
      颅骨恶毒的盯着雾中的宁渊,每当黑雾触碰到宁渊身边的琴弦时,就会被充盈的灵气震开,它在宁渊身边始终游走不下,又被姬云容左右夹击,它见势不妙,猛地窜入尸体里。
      姬云容眼明手快,抬起剑要缚住这几具尸体,却见这些尸体如同活了过来一般,齐齐朝着林中逃走。

      凶尸们像是受到召唤,在林中飞奔,如浪潮般涌向了同一个方向。
      夜色暗沉阴森,小道曲折不平,一座破败的荒庙藏在林中,并不起眼。瓦檐在狂风暴雨里呼啦作响,庙中黑黑的,像一座吞人的怪兽,庙外的大树摇摇晃晃,落下一片窥视的阴影。
      等宁渊和姬云容追来之时,四面八方汇聚起黑压压的凶尸,将整座荒庙都包围起来,凶尸身上大多穿着修士的道袍,数量近以百计。
      云河门弟子都被眼前场景惊住了:“这是……”

      姬云容讶然道:“庙里面有人,果然是在被人操纵。”
      这些凶尸嘶吼着冲向那座荒庙,乱石与火光在天地里翻覆,远远瞧着,这些凶尸竟然有了几分人的神智,天地间嘶吼不断。尸群间闪过几道白光,宁渊御剑踏至半空中,见到庙内灵气激荡,似乎有人在交战。
      宁渊皱起眉头,素风剑骤的出鞘,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山石迸裂,剑影绕着荒庙劈开一道沟壑,近百凶尸骤的陷落地下,姬云容心领神会,让众弟子布下阵法,从外袭向凶尸群。

      庙内身影摇晃,似乎无人在意庙外的凶尸围攻。
      等宁渊和姬云容将这些凶尸封印起来,庙内那几道身影交错,爆发出一声粗哑的怒喝。“妖邪!受死吧!”
      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这位道友,我等好言相劝,你却含血喷人,我云河门绝不容你今日滥杀无辜!”
      “多说无益,这荒郊野外,你们可不像什么名门正派的弟子,况且你们包庇妖邪,祸害修士,贫道今日绝不会放过你们!”
      怒斥声和重物落地声铿锵作响:“堂堂云河门弟子,行的端做的正,岂能任你诬蔑。”

      里面是那些了无音讯的云河门弟子。
      门内打斗声愈发激烈,窗影里那人咄咄逼人,虽手无兵刃,但气势极盛,剑影交错,犹如猫鼠游戏,寸寸杀机。
      下一秒,那道人猛地后退了一步,望向窗户大喝:“什么人!”
      道人方才所在之地闪过一道剑影,一缕发丝缓缓的从半空落下,姬云容寒声道:“小辈们花拳绣腿,还是让明卿来领教领教阁下的实力,道友也瞧瞧,我云河剑门到底是不是名门正派。”

      窗纸嘶啦支离破碎,道人竟然想夺门冲了出来,庙内也炸开了锅,云河门弟子的呼喊不绝于耳。
      “他想跑,这人心狠手辣千万不能放过他……”
      “小师叔来了,小师叔来救我们了。”

      宁渊垂手而立,拦住道人的去路:“道友何故神色匆忙?”
      灰衣道人身形魁梧,样貌平凡,他瞧了宁渊一眼,大惊失色,狼狈之色难以掩饰:“贫道道号非鱼,出自与终山,受栖凤城白城主所托,来此地降妖伏魔,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北雀宫,宁明潇。”宁渊衣袖微动,非鱼神色骇然大变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额头渗出一层细汗。
      庙内的弟子听见宁渊的声音,又是喧闹不绝。

      非鱼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没想到明卿剑主和北雀宫少主也会来此偏隅之地,久仰少主君子之风,误会,都是误会,口角之争,惊扰了剑君剑主,鄙人不胜惶恐……”
      宁渊不疾不徐:“云河门素来门规森严,若是门内弟子不知轻重,冲撞了道友,自然会按照门规处理,道友小憩一会,等查明来龙去脉,一定会还道友公道。”
      非鱼抖了抖肩:“不敢不敢。”

      姬云容推开了庙门,吱呀声后,少年人的身影在粲然的灯火里清晰起来,云河门弟子一半立在窗边,衣着凌乱,带着几分狼狈,还有一些聚在庙中的火堆旁,一个六七岁的孩童躲在他们身后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朝外望着,众弟子见到宁渊,纷纷毕恭毕敬的行礼。
      非鱼冷汗涔涔,满面通红。“误会,这都是误会,今日是小道眼拙,有眼不识泰山,让各位师侄受惊了,小道愿给诸位师侄一一赔罪……”
      姬云容微微一笑:“少年郎不知人心险恶,受些磋磨是好事,让阁下向他们赔罪,他们可担当不起,你们几个,犯了什么错,怎么得罪了人家,老实交代。”
      云河门弟子连忙喊冤:“弟子与道长素未相识,何来得罪。”

      “我们在山中赶路,途经此处,发觉此地很是反常,便停下在林间查探,途中遇见了灵脉期修士被同化形成的凶尸,好不容易度化那几具凶尸,又遇见了更多凶尸,等将那些道友度化,又发送了传讯符,就在此地探查。
      三日前我们来到此庙,遇见了这个小孩子,他叫温七,和他兄长温六住在庙里。他见雨大,就邀请我们在庙中避雨,没过多久庙里又来了几名修士,有些修士声称小七是个怪物,杀害了他们的师兄,但我们同这小七一直呆在庙中,也未见他出去,况且他不过六七岁,怎么可能是他们口中害人的魔修呢。
      那些修士在庙里留了一日,在小七身上一无所获,就进山去寻凶尸去了,本来我们也想去除魔,因为小七的兄长一日都没有回来,但这位道友咬定我们和小七都是魔修,在庙里纠缠不休,没过多久,那些凶尸竟然围攻了这座庙,而且之前那些修士也变成了凶尸,这位道友更是认定我们是罪魁祸首,我们便打了起来。”

      姬云容望向那个被云河门弟子护着的小孩。小孩见姬云容在看他,也不害怕,反而与姬云容对视起来,巴掌大的在火焰衬托下圆润讨喜,眼睛亮晶晶。

      非鱼解释道:“我会误会,是因为我在林间就遇见了鬼傀儡,那鬼傀儡明明和这个小孩子一模一样,况且这荒郊野外,这小孩子口中的兄长也不见半点踪影,难道不蹊跷吗?”
      云河门弟子不服气:“道长出现在这荒郊野外也挺蹊跷的,怎么就非要为难一个幼童呢?”
      姬云容微微挑眉:“乱葬岗里怨气最浓的厉鬼的尸体炼化而成的鬼傀儡,可吞人命魂,吞魂者同化为魔,此法只有魔府深处的大魔擅长,道友能断定是鬼傀儡?”
      非鱼笃定道:“我亲眼见过那个鬼傀儡,是个婴童,吞人命魂,几乎跟这个小孩一模一样。”
      云河门弟子忍不住指责道:“你既然见了那个鬼傀儡,怎么没有收服它,分明就是血口喷人!”

      一个修士为什么会紧咬着一个幼童呢。
      宁渊目光如炬,打断了争执:“道长方才说受谁所托?”
      非鱼道人眸光闪了闪:“是栖凤城的白城主,我与白城主是旧友,他同我传信,声称十年一度的君子试将至,邀我小住几日,谁知路途中他说此地发生了些怪事,便叫我来瞧瞧。”
      白城主请人查探,姬云容面上不显,疑窦暗生。

      非鱼道人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宁渊,生怕这位仙道翘楚有所质疑,但宁渊收回了目光,轻描淡写的说:“既然如此,道长不如一道,等回了栖凤城,一同见白城主。”
      见宁渊只是邀他同行,非鱼道人面上一松。“自然。”

      庙外狂风恰到好处的呼啦作响,风里有什么东西“桀桀”的,惊的檐下躲雨的小鸟扑翅飞开,幢幢山影在夜雨犹如魑魅的衣袂半遮半掩。
      宁渊若有所觉的走到了庙门口的青石台阶上,风声猎猎,林叶簌簌下落,雨幕之中踏出一个背着药篓的玄衣少年,骨架单薄,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他没有撑伞,步伐又轻又慢,雨水顺着蓑帽垂落,浸满他的衣袍,却也不令人觉得狼狈,反倒让人觉得万籁俱寂,静的仿佛眼前人也是月下的一片清辉。

      “原来有贵客。”少年抬起头,蓑帽半垂着,露出俊雅的面容。
      少年脸色苍白的惊人,也意外的沉静,他目光从庙中掠过,最后停在宁渊身上,掩唇低咳了几声,“诸位是修士?”
      宁渊问:“你是此地主人?”

      听见声音,姬云容与非鱼道人一前一后的踏了出来。
      见到少年,姬云容先是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我们是要前往栖凤城的修士,路经此庙歇会脚,公子贵姓?”
      少年微微一笑:“我叫温六,是小桃村人,平日里和弟弟住在这个庙里。”

      姬云容纵横仙道数载,凡人遇见修士时或惊或喜,却无一如面前少年般沉静,但也许是面前的人容貌实在是太出众了点,竟让他生不起窥探的心思。
      姬云容觉得不对劲,正欲再追问,一道白光闪过,非鱼道人从姬云容身后窜出来,以灵力祭出一块铜镜袭向那温六。
      “魔头,拿命来。”

      温六微微偏头,姬云容还没有来的及阻止,就见到那温六身体里飞出一道玲珑小剑,剑光虽然微弱,却将那铜镜碾成了粉尘。
      非鱼倒吸了一口冷气,既而纵身扑向温六,温六朝后躲了躲,雪白小剑斩向道人。

      宁渊倏的拈起一道灵弦,将死缠烂打的非鱼道人击退回庙内。
      他冷冷的说:“道友疑心太重了。”

      温六身边的小剑仍在嗡鸣作响,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圈后,掉头冲向宁渊,雪白的虚影灵巧敏捷,刺向宁渊的心口,宁渊神色一厉,反手握住剑鞘格挡,转瞬间召出素风,素风与那小剑在半空中俯仰。
      温六见到此景,沉声道:“桃花,回来。”
      小剑在半空中磨蹭了一下,往温六的方向挪了挪。
      宁渊见状收起素风,就在片刻间,那小剑猛地掉头,死性不改的冲向宁渊。
      姬云容眯起眼睛,透出一丝危险的神色。

      温六脸色一沉:“我让你回来!”
      小剑充耳不闻,不依不饶的朝着宁渊的心口撞。
      宁渊伸出两指,拦住这柄放肆的小剑。“小友的剑灵嗜杀,恐怕不听主人的操控。”
      温六说:“抱歉,它没有冒犯之意。大概只是方才被那位仙长吓到了。”
      宁渊问:“它叫桃花?”
      温六点头:“是。我自幼体弱多病,村里的郎君说是先天不足,而‘桃花’自有记忆之时便在了,每逢危难,它都会挺身而出。”

      ‘桃花’在宁渊指尖上任性的跃动,发出只有宁渊能听见的低鸣:“杀,杀杀杀。”
      宁渊将‘桃花’束缚起来:“历世多年的灵剑有自我意识,小友凡人之躯,驱使剑灵会损伤元气,观小友神色虚弱,元气亏损不少。”
      “我不知它会是祸害,但我同它感情深厚,仙长能否将‘桃花’归还于我?”
      ‘桃花’在素风剑影里闪烁,温六招了招手,那玲珑小剑在半空中盘旋,却始终难以离开素风。
      宁渊说:“剑灵是小友的仙缘,我没有夺人所好的道理,只是小友身体有恙,不如我帮小友瞧瞧。”
      温六蓦地一愣,来不及反应,宁渊的手已经探在了他的手腕上。温六低头看着宁渊骨节分明的手指,眼底闪过一丝晦暗。

      宁渊若无其事:“脉络阻滞,元气虚弱……公子受过伤?”
      “天生的。”
      宁渊收回手,手指在素风剑身上摩挲了一下:“我教公子一道驱使剑灵的法决如何?”

      旁边的姬云容惊了惊,望着面前的温六,生出些许违和感,对于荒郊野外冒出这么一个少年,姬云容难免多想,他反复端倪着温六,又看向了宁渊。

      温六沉默了一下,在宁渊的注视下,突地笑出了声:“仙长真是个好人。”
      宁渊说:“我姓宁,道号明潇,来自云河门,门内弟子前几日在庙内借住,承蒙令弟照顾,多有打扰。”
      温六向庙内望了一眼,望见火堆旁的小人时明了:“前些日子我回了村,本以为半日就回程,没想到耽搁了些时间,多谢各位仙长照顾小七了。”
      庙内的非鱼按捺不住,堵在庙门前大喝道:“这岭内四处鬼祟,你如何来去自如,你到底是什么人!”
      温六虽然没有和非鱼计较,但他朝右边避了避,态度淡了淡:“我不懂这位道长的意思,山中虽然有猛兽蛇虫出没,但只要小心躲避,也不会有危险。”
      非鱼质疑道:“你要是个普通凡人,怎么会身负剑灵,又怎么能看出我们是修士!”
      温六皱起了眉头,他绕过非鱼,走进庙中并不答话。
      见温六作态,其他人都觉得他虽然是个凡人,但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宁渊拦住非鱼:“北雀宫曾上与终山讨教,听风老祖曾有一道名为折镜,可融汇天地灵气于灵镜之中,道友精于此术,想来是听风老祖的得意门生。”
      非鱼没想到宁渊竟然能轻易点透他所擅法门,心中忌惮起来,气势也消了下去:“哪里哪里。小道才疏学浅,只会些雕虫小技。”

      庙内的温七见到温六,眼睛一亮,他似乎把庙里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一派天真烂漫的扑到兄长的旁边,软软的撒娇:“哥哥!你回来了。”
      姬云容跟着温六走在火堆旁坐下,彬彬有礼的问:“温公子经常遇见修士吗?”
      温六安抚的摸了摸温七的头:“我虽然只是凡人,但有‘桃花’陪着,一直很倾慕仙途,以前只是听说仙长们可以飞天遁地,但这些日子确实见到不少御剑而过的仙长。”

      非鱼也跟过来坐下,姬云容看了一眼非鱼,非鱼疑神疑鬼的话又咽回了肚子,忿忿的说:“山里可不太平,有妖怪吃人,这位温公子可要当心。”
      温六面露惊讶:“仙长们是来除妖的吗?”
      宁渊说:“我们在山中查探鬼祟,温公子熟知山路,不如与我们同行。”
      温六犹豫了一下,姬云容问道:“温公子有什么难处吗?”
      温六坦诚道:“明日村中要嫁娶,村里人会带着新娘子来神女庙拜祭。”
      宁渊与姬云容对视了一眼:“小桃村在何处?”
      云河门弟子开口道:“向西四五里有个村子,是不是小桃村?我们在山中查探时,凶尸尚未侵扰那个村子。”
      温六点头:“是。”
      姬云容说:“有我们在,温公子不用担心。等天亮了,我们就在山中查探。”
      温六说:“那多谢各位仙长了。”
      姬云容说:“无碍。”

      林中一阵狂风乱作,落雷与闪电映射天空,在沉沉雨幕里泛出青白的光芒,将角落里落灰的神像暴露在众人视线内,那神像持剑而立,红绫环身,孤零零的立在案几之上,倨傲又冷漠。
      姬云容问道:“方才公子说这座庙叫神女庙,这供奉的是哪位?”
      温六说:“是来小桃村除魔的仙子,先祖当年有幸得见仙子真颜,便立了此庙供奉,先祖虽不知仙子来历,但听其道号名为‘无愁’,这神女像又名‘无愁仙子’,仙子斩魔降妖,庇护了小桃村人世代安乐。”

      姬云容道:“这位仙子庇护贵村世代安乐,那确实是佳话。”
      非鱼嗤了一声:“世俗百载,岂能无愁,我行走仙道多年,从未听过这位‘无愁仙子’的名字。”
      温六平静的说:“道长没有来过这里,不曾听说也没什么。”
      非鱼道人哼道:“你觉得我孤陋寡闻?我是没听说过这个‘无愁仙子’,但是南岭里我知道的可不少,在南岭里,有个叫‘摇铃仙’的,你听说过吗?小子。”

      温六摇了摇头。
      姬云容也有了几分兴致:“摇铃仙是什么?”
      非鱼哈哈大笑:“这个‘摇铃仙’,出没的地方总有人听见摇铃响,而且会有一些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凡人以为他喜欢用铃铛,给她取了个外号,叫‘摇铃仙’。
      但凡人们听见的铃铛声,其实是‘摇铃’养的一只芙蓉鸟的鸣叫,摇铃本来也是个凡人,幼年时家遇洪涝,后来又被歹人诱拐,从山石上落下伤了眼,有一只芙蓉鸟救了她,此后一直跟在了她身边,后来摇铃拜入了一个门派,成了门派长老。
      一次外出时,她遇见了另外一个门派的修士,意外之下,她发现那人是她的兄长,两人顺利相认,但好景不长,两人的门派打了起来,两难之下,‘摇铃仙’带着芙蓉鸟救下兄长,但是芙蓉鸟意外留在战场之上,而她的兄长,听说摇铃仍旧在门派内,又拼死回到了战场,等到摇铃回去之时,发现兄长被自己门派处决了,只剩下芙蓉鸟在鸣叫。‘摇铃仙’伤痛欲绝,将芙蓉鸟驱逐,从此消失在南岭里。
      小子,你看修士尚且自顾不暇,哪有功夫庇护凡人。”

      面对非鱼的恶意,温六只流露出了浅淡的惋惜:“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得我心者无二三,常想一二,不思二三,事事如意。时日久了,这位仙子不会再沉湎于伤痛里的。”
      宁渊神色动了动,火星窜入空中,像细碎的星子漂浮着,温六那病秧子的皮囊也照出几分好气色,光影避开他温柔的轮廓,独留微微拢起的眉骨,散漫而不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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