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第一魔修》谢长情

20、芳邬（8）

　　山涧流水嬉戏，将沙砾冲入溪流之中，叮咚作响，水声潺潺，最后汇入白浪翻涌的河流之中。
　　一艘乌篷船从迤俪蜿蜒的河中缓缓荡来，艄公悠悠撑着浆停在岸边，两个樵夫吆喝了一声，从船上离开。

　　艄公见河边的篱笆亭没有人，偷闲窜进乌蓬里剥了个莲子，才尝出几丝甘甜，就听见了芦苇丛中响起细碎的脚步声，一道女声传了出来。
　　“少时见山浪峰涛，心生俯仰，但后来去的地方多了，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山水迢迢，异途同归，是我沦为了俗人，不懂那些闲情雅致了。”

　　艄公出了乌蓬，在芦苇从里见到一面碧叶红莲的油纸伞，日光落入伞中，将少女的巧笑嫣然衬成了一副画。
　　少女在亭边停下了脚步，她身旁的人接过伞，伞下漏出一把寒锋似冰的轻剑，剑身上冰色的坠饰轻轻晃动，落在主人雪白的脖颈边，投下月牙的阴影。
　　那人说：“白发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间万事，你心中牵挂的太多。”
　　少女笑了笑：“那公子呢？公子在想什么呢？”
　　那人抬起伞柄，露出瘦削清秀的面容，他掀开眼帘，戏谑的望了少女一眼。
　　正是沈骄。

　　沈骄微抬下巴，点向艄公的方向：“去问路吧。”
　　红绡神色不变，快步走到艄公面前，嫣然一笑：“这位大哥，七里桥怎么走？”
　　艄公被红绡的美貌晃花了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姑娘方才说哪里？”
　　红绡说：“是七里桥。”
　　艄公陡然回过神来，结结巴巴：“七里桥封了好几年了，如今渡弯月河，都是走水路，姑娘要去哪里？”
　　红绡点了点头：“我们就是想过河，大哥能载我们一程吗？”
　　艄公说：“当然没问题。”

　　沈骄听见两人的话，收了油纸伞上了乌蓬船。
　　船桨摇动，泛起涟漪，漩涡荡向不远处的岛樵，惊得鱼儿四散，芦苇从里的鸥鸟见了，扑腾飞了过来。
　　红绡向艄公讨了个莲蓬，素手剥起了莲子。
　　沈骄懒洋洋的偏了偏头，避开了芊芊玉指的投喂，他向艄公问道：“七里桥怎么了？”
　　艄公一愣，半晌没接话。
　　沈骄抬眼望向红绡，红绡会意，走到艄公身边柔声追问起来。
　　艄公不好再沉默，便说道：“七里桥是村民们自己搭的一座草桥，往年要过弯月河，都是走七里桥，但几年前有位姑娘从那里经过，失足落入了弯月河里，那桥就变成了鬼桥，过桥的人都是有去无回，靠近那里，还能听见有女人在唱歌，没人敢在从那桥过去。”

　　沈骄挑眉：“那七里桥在哪里？”
　　艄公见沈骄神色兴味，连忙劝道：“公子别再多问了，不是我不肯告诉你，只是每次有人听了七里桥的名声，都忍不住想瞧一瞧，可踏上那桥的人，不是成了河里的浮尸，就是不知所踪，连仙人去了，也无疾而终，公子也莫要招惹那些东西的好。”
　　红绡笑道：“多谢大哥好意，我们来弯月河探访亲友，听见这些传言就害怕的紧了，也不敢找死。只是我们好几年没来弯月河了，也不熟悉地形，麻烦大哥多说几句，指点指点。”
　　艄公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你们探访亲友，也离弯月河远点的好。
　　本来有人失踪以后，附近的村民特地在桥边立了牌子告诫路人不要过桥，但谁知道七里桥就像长了脚一样消失了，它到底在哪里，也不好说，只是有时候会突然的出现在弯月河边上。
　　而且见过那桥的人说，桥边还莫名其妙多了块石碑，明明是十三崖的石碑，不知道怎么就到桥边去了，万一你们遇见了，也千万不要上桥，跑的越快越好。”

　　沈骄若有所思：“大哥方才说，还有仙人去过七里桥？”
　　艄公摇头道：“嗨，那是栖凤城来的仙人，专程向我们打听了这桥的事情，可后来那仙人上了桥后，也不知所踪，谁知道那桥到底……”
　　沈骄兴致盎然：“那桥上的歌女唱什么？”
　　“在那桥面前捡回一条命的人，记得喘气就不错了，哪里记得唱的是什么。”
　　沈骄随手把玩起红绡剥了一半的莲蓬，眸光闪动：“大哥见过那桥吗？”

　　艄公啐了一声，神色惊恐：“这位公子可别咒我，我还想多活了几年呢！”
　　沈骄低笑起来，将莲蓬的根茎的折断，对着红绡说：“到河边了吗？”
　　红绡抬头一看，远处芦苇飘摇，波光粼粼的河上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雾，腾腾白雾闪着红光，隐隐传出几道渺茫的歌声。

　　红绡凝神一听，那歌声唱道：“新妆艳质本倾城，丽宇芳林对高阁。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听清了词，红绡脸色大变，直勾勾的盯着白雾处回不过神。

　　等船身晃了晃，红绡才如梦初醒，回头一看，艄公撑着浆将乌蓬船靠上了岸：“姑娘，到了。”
　　沈骄从船中走出，慢条斯理的撑开油纸伞：“走了。”
　　红绡定了定神，向船夫道了谢，取了些碎银当酬劳，快步跟上沈骄。

　　等艄公的身影消失在芦苇从中，沈骄缓缓走向白雾的方向：“这是你的哪位坛主布置的？”
　　离白雾越近，婉转低吟的歌声愈发清晰，红绡的神色也愈发难看。
　　沈骄微微挑眉。

　　清风拂过，摇开岸边的芦苇，雾气袅袅飘散，七个妙龄少女娉娉婷婷现身，这些少女肤容冰透，身姿妙曼，舞动时轻盈如雀，水袖在半空里荡出优美的弧度。
　　盈盈舞动的歌女们拍了拍手，躬身间手中翻出双剑，左剑撑在桥身上，腰肢柔软的后仰，右剑勾起河中的红莲，脚尖微点，少女们齐齐踏着红莲跃起，水袖层层叠成莲状。

　　少女们重复着：“新妆艳质本倾城，丽宇芳林对高阁……”
　　那曲调柔软诡异，让红绡的目光再也收不回来。

　　“新妆艳质本倾城，丽宇芳林对高阁……”
　　红莲之巅上灯火璀璨，侍女们提着灯立在莲池旁，将莲池中的数十个少女衬的绝色无双，少女们踏在桥上摆动着腰肢，浅吟低唱柔软清甜。
　　大殿右侧的白衣小男孩戴着银制面具，温顺的望向高座。“圣君？”
　　高座上的人看不清脸，只有声音低沉漠然：“让他们下去吧，圣女不喜欢。”
　　小男孩望向高座旁冰肌玉骨的少女，那少女垂着眸子，秀美的脸上面无表情。
　　小男孩泰然自若的笑了笑：“圣君，她们会的可不止这些。”
　　小男孩望着殿外的莲池，早有准备的拍了拍手。

　　莲池上的数十名少女动作顿了顿，踏在桥上的身姿不自觉的颤动了一下啊。但很快，就有侍从拖上几个仙门弟子，粗暴的抛上了玉桥。
　　少女们犹疑了一秒，那一秒在井然有序的歌舞中仿佛刺在所有少女心中的利剑，但也仅仅是一秒，少女们很快就冷静又默契的抬起了剑，长剑与水袖交相辉映，仙门弟子在剑舞中被四分五裂，少女们踏着红莲浮空，水袖上染着惊心动魄的殷红，却将少女们的容光衬的愈发粲然。

　　高座上的人不起波澜：“只是这样吗？”
　　小男孩面不改色：“还没有结束呢。”
　　小男孩再次拍了拍手，少女们咻地分开，水袖轻扬，剑声清脆，但剑间指向已然是自己的同伴，池中的红莲盛开花瓣，拥抱住剑舞中落下的少女，水袖飞扬，曲声婉转低吟，少女们的舞姿婀娜动人，唯一的不同是，水袖叠成的莲花不断凋零着，直到最后，已经只剩下七瓣。

　　高座旁的圣女终于开了口：“这叫什么？”
　　小男孩盯着那些少女，没有说话。
　　高座上的人不悦起来：“圣女问你话呢。”
　　小男孩眼底闪过一丝阴鹜，面上却从善如流：“月笼沙，她们的名字是月笼沙。”
　　圣女露出一丝笑意：“烟笼寒水月笼沙，好名字。”
　　高座上的人面色松了松，望向小男孩时多了几分赞许：“不错，这七个就跟了圣女吧。”
　　小男孩欣然应下，却在转身的那一刻收起了笑意，他兴致缺缺的向为首的舞女招了招手：“红绡，退下吧。”

　　白雾骤然散去，沈骄将油纸伞塞入红绡的手中。“你这侍从可真是不合格。”
　　红绡怔了怔，绷直着身躯朝后退了一步。“公子说的是。”
　　沈骄回头望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想起故人了。”
　　红绡沉默着不语。
　　沈骄说：“那你继续想，等我带她们下来，听你讲故事。”
　　红绡还没反应过来，沈骄的身形已经穿入了白雾之中。

　　少女们的玉足已经血迹斑驳，却依旧不知疲惫的在七里桥上跳着舞，她们木然的重复着后｜庭花的歌谣，俨然是毫无意识的傀儡。
　　当沈骄踏上七里桥时，微风吹过，桥面骤的变成无数闪着寒风的刀刃。

　　沈骄利落的朝后一退，稳稳当当的踏在河面上。他蓦地想起方才红绡的眼神，回头看了一眼，岸边却空空如也，红绡已然没有踪迹。
　　沈骄眯起眸子，却见白雾骤的浓了起来，裹着七里桥上的少女不断后退着。。

　　沈骄不再迟疑，拎着孤光剑跃入白雾。
　　雾中红莲纷飞，却是杀机四伏的刀刃，沈骄闪身躲过那些莲瓣，在雾中追寻着少女的身影。
　　少女们仍然舞动着，轻盈的身姿让她们与刀刃有惊无险擦肩而过，但她们脸色苍白，舞姿僵硬，只待体力耗尽，有所差错，就会被这些刀刃绞杀。

　　沈骄神思一动，身边突然出现一把点在刀桥上的袖剑。
　　是红绡，她左手撑着戚莺的若情剑，自然的踏在桥上起舞，她身法敏捷无比，水袖远远缠着那些舞动的少女，而那些少女，被她牵引着闪过身边的刀刃。
　　红绡哑着嗓子：“公子别过去。”
　　沈骄望向她。

　　红绡徐徐道：“月笼沙的实力与舞者有关，如果你过去，成倍的刀刃会瞬间将这些少女斩杀。”
　　沈骄与红绡对视，突然在对方的瞳孔里望见一个影子。
　　他在舞剑。

　　久等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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