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 7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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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周两国边境，天将亮。
叶落天的队伍带着大批累赘在黄沙中已经行了两日。
“好了，慢用”，一双细白的手横在叶落天面前，端着一个瓷碗。
叶落天坐在地上，没接。他侧头看着那张黑乎乎的脸，笑道：“你的身上和脸怎么差这么多”。
粗长的铁链系在细腕上，拴着的正是几日前还在铁笼子里的棠玉。他已经被叶落天放出来，改为铁链子拴在马车上，负责每日三餐。
叶落天看他神情有些不耐，接过碗打量一眼里面捏的稀碎的豆腐和几篇秧绿叶子，一时无语。这豆腐还是马车上省的最后一点儿，已经有些馊了。
“这就是珍珠翡翠白玉汤？”
“嗯，”棠玉坐回一旁地上，打了个哈欠，他们已经赶了半夜的路了，刚才歇会儿脚就被叶落天揪去做饭：“在周国吃的就是这个滋味”。
叶落天盯着棠玉，现在他脸上找到说鬼话的痕迹，棠玉端正坐着，没有泄漏一丝。于是叶落天端着碗呼呼下肚，他赶了一夜，肚子确实饿了。
叶落天用袖子擦干净嘴，微微不屑：“传言周国地大物博，衣食住行样样精细，这珍珠翡翠白玉汤也不怎么样”。
棠玉困乏得很，闭眼没搭理他，最近伺候叶落天吃饭，多少也摸清楚他的脾气，吃人嘴软，老祖宗这点儿道理不分地方都适用。
“你吃的什么？”叶落天见他要睡，扬声道。队伍只是原地休整，马上要继续走，中午之前便可抵达安定城。
“汤”，棠玉睁开眼，看了周围一眼。他缓缓站起来，旁边骑兵收拾炊具，发出细碎的响声，那是准备赶路的征兆。
果其不然，棠玉刚爬回马车上小抿一口水，叶落天脑袋就从车帘进来：“别下来了，把刀递过来”。
“是”，棠玉有模有样，一脸恭敬道，反手把车里一把黑色腰刀递给他。
叶落天之前都坐在马车里慢慢摇，也不嫌弃马车行的慢，还可以捉弄棠玉打发时间。
现下靠近安定城，他便改为下车骑马。
没了叶落天折腾自己，棠玉落得自在，闭眼开始补眠。他靠着自己稀烂的厨艺，和叶落天颇迷的口味，坐到马车上，免去步行或者铁笼子，自个儿舒坦太多。
有时他还能给郭泉生和茵陈送些吃的去，反正叶落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叶落天队伍一行很快越过沙海，进入金国地界。从十分寂静的环境，棠玉渐渐听到人声，有卖东西的，闲聊的。他打了个哈欠，单手掀开帘子。令他意外的是，外面依旧是黄沙为主，听热闹程度，他还以为到有依山傍水的地方了呢。
令人稍加宽慰的是，周围不再是满目黄沙，有的地方被人家种上了树木，非常有烟火气。有人说这是一片无人可过的葬身之处，棠玉却不以为然，金国太过擅长和黄沙打交道，他见识了叶落天在沙漠中的生存能力，坚韧的意志，面对挑战，叶落天表现出来的沉着冷静绝非一般人所具有的，整个队伍这两天来，骑兵仅仅只依靠一袋水行完全程。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又停下来了。棠玉也不用探头去看，根据这几天摸出来的规律，他知道骑兵们这是去补给水了。
骑兵的穿着与当地人格外不同，因此许多金国人开始打望队伍和马车，十分稀奇地议论起来。
“这就是周国的马车？马匹拖这么大个箱子，能跑快吗？”有人充满嘲笑道。
“大皇子已经先回来了，这下二皇子又输了”。
“可不是吗，听说皇后已经过去抢人了”。
“.........”。
讨论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棠玉靠着车壁，缓缓睁开眼，原来这叶落天是金国的二皇子，和大皇子还有皇后之间关系颇为复杂。
这都碍不着他什么事，棠玉听的颇为好奇，其实他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和叶落天搞好关系，江舜若也在金国，那这样也方便找他，若不在，将来找来，自己也能有个接应的准备。
队伍一路在议论声中走过，行入一段茂密的丛林，此处是前往皇宫的必经之处，叶归花了大量金钱人力种植长柄扁桃和梭梭树。
正是开花季节，扁桃枝桠盘根错节，花开茂盛，陷入一片粉色。
“吁！”
车外叶落天突然勒马：“你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一道娇俏的女声道：“不然你指望谁还会来接你”。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叶落天冷笑道。
棠玉听着声音，悄悄掀开车帘一角，只见外面站着个劲装少女，一身红色，十分惹眼。
旁边跟着布雷，还有十余个护卫。
“不用”，红衣少女也冷哼一声：“是母亲让我来告诉你一声，大哥已经回城，你输了”。
叶落天和叶章出发之前在叶归面前立下赌约，后回来的人要答应对方任何一个条件。
“我知道了”，叶落天取下水袋喝了一口水，满不在乎道。
“但愿如此”，叶檀笑得刺眼，望着叶落天：“那我就不打扰二哥去见父皇了”。
叶檀扯着马绳转身要走，她看了一眼身边布雷：“好了，话带到了，我们走吧，布雷”。
布雷望了一眼叶檀，翻身下马走近叶落天。
“凤后想来提前告知您，大皇子率先回城，带回金国六位大夫，龙颜大悦，原本人已经被安置在内府，今早又被大皇子接回去了，让您早做打算”。
布雷在叶落天马下小声道，这些却一字不落地进了旁边马车里棠玉的耳朵。他兴奋的摸着肚子，这五位大夫太有可能是江舜他们了。
叶落天担心的不是输掉赌约，而是这背后叶归对他和叶章两人能力的判断。医药一直是金国心头大患，叶归也深受头疾之扰。
叶落天点点头，深深看了一眼布雷：“知道了，多谢，布雷”。
“这是臣下应该做的”，布雷拍了一下马匹，恭敬地转身离开。
他和叶落天差不多年岁，略微虚长几岁，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学骑马，一起在沙漠里历练，后来他重心回归皇城，布雷也选择进宫随奉姑母朵澜馨。
待叶檀一行人完全消失，队伍又开始朝皇宫进发。
“二皇子”，棠玉适时在马车里喊道，他连车帘子都没掀开。
叶落天听到棠玉的称呼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倒是耳尖”。
棠玉在里面轻笑一声：“那是因为我要给您献策”。
叶落天听到他轻飘飘的笑声一点儿也不得劲，但听到献策一事，他拉慢马绳靠近车边：“说来听听”。
他一边对后面队伍挥手，整个队伍慢了下来。
“大皇子有周国大夫，您也不差”。
*
叶檀这边跟布雷回去，她翻身下马，匆匆往祈雨殿去，今日叶归要在此处迎接叶落天。她答应母亲必定在父皇抵达祈雨殿前赶回来。
“大哥！”她刚到祈雨殿左门入口，就看见前方叶章，一身紫衣华服，衬得人儒雅清冷。这和叶落天的狂傲不羁在金国人心里对比鲜明。
叶章听见较为尖扬的女声，回头一看，发现是叶檀，淡笑刀：“去芳华楼找你怎么不在？丫鬟侍卫们也不知，你一个公主出门还是仔细些”。
叶檀回头瞧了一眼布雷，布雷正跟过来，他也要赶在叶归进殿前去查看内府司是否布置祈雨殿妥当。
“大皇子，公主万安”，布雷朝二人行了一个礼，得了叶章点头示意，便匆匆离开。
“大哥想好要找二哥要什么了吗？”叶檀见布雷背影消失不见，笑道：“而且我看他队伍里没这么东西，除了几辆行的磨磨蹭蹭的马车”。
叶章扫了叶檀一眼，对她的描述颇为怀疑，以他对叶落天的了解，绝不会这么安生。
“知道了，这不是你该操心的”，叶章一边往殿里走：“挑好夫君了吗？”
最近叶归正在全国给叶檀征召一位勇武的夫婿。
可叶檀一点儿也不喜欢莽汉，他喜欢叶章这样温和清俊的男子。
“没有”，她摇摇头，颇为抱怨道：“名单上的男人只会打架，一点儿脑子都没有”。
叶章笑了一下，他如何不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心中所想，便道：“我那里倒有几个你会喜欢的，改日让你过来选”。
“哪儿的人？”叶檀没什么兴趣地问。
叶章看了叶檀一眼，摇头笑道：“你看得上一个人要看他是哪里人？”
叶檀愣了一下，被她哥哥那深邃的目光惹分了神，好久才摆头：“自然不，我才不听父皇的”。
“所以暂时保密，他是哪里人又有什么关系，寻个合适的时候，我为你引荐他，”叶章停了一下，饶是神秘压低声音道：“我觉得你会喜欢他”。
“是么？”叶檀语气不大相信，这几年她陆陆续续见的男人能排到梁海去，每一个合心意的。
“嗯”，叶章若有其事地点头。
两人又闲聊着走进祈雨殿。
祈雨殿是偏殿，比安定殿朴素许多，殿内今日来的都是些家臣，大约二十来人。
群臣各自就位，坐在两边恭候叶归。
叶归在一群侍卫的包围中步入殿内，打量了两边来的臣子们，然后登上高位。
群臣礼毕，叶归高声问：“二皇子何在？”
门口侍卫得了指令，匆匆跑出去召唤等候已久的叶落天。
门口叶落天正站在马车旁，和里面的棠玉交头接耳。
“二皇子会不会采纳我的意见？”棠玉道。
叶落天盯着不远处跑来的侍卫：“采不采纳，有何区别？”
棠玉道：“大皇子那边都是周国来的俘虏，我也是，知己知彼。若是我的意见等会儿能起效，希望二皇子将来能给我一个继续效劳的机会”。
“你可真会说话”，叶落天低笑一声：“真不敢相信你只是一个伙夫”。
“没有能难倒我的，往后二皇子能见到更多惊喜”。
叶落天这时没达话，听侍卫说完，便准备进殿面见叶归。
“那就拭目以待”，他轻飘飘扔下这句话走了。
棠玉十分无聊地缩回马车内，万一金国皇帝对他们这些俘虏好奇呢。
祈雨殿上，叶落□□叶归行完礼：“父皇，儿子输了”。
叶归沉吟一声：“嗯”，然后他看向底下的叶章：“章儿，你怎么看”。
叶章站起来道：“儿臣行的是山路，不如二弟沙漠艰苦，自然脚程快些”。
通往梁海边境的崇山峻岭险要万分，如此比起来，荒漠到平坦许多，况且当初是兄弟二人抽签决定，叶落天先选的荒漠。
叶归没表态，又去看自己的小儿子：“落天，你可听见你大哥说的？”
“儿子确实输了，愿赌服输”，叶落天大方道：“无需大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我.....”。
叶归脸一沉：“落天”。
随后叶落天收声，然后他赞同道：“章儿，你想找落天要什么赌注？”
叶章将杯中茶水饮尽，又站起来：“儿臣听说二弟长辖的南山水草肥沃，牛羊肥沃”。
大皇子当着皇帝的面讨要二皇子的封地？
众多家臣开始对视，小声议论起来，这是要公开示强么。
叶落天抬头看向叶章，指尖微紧，他没料到叶章这么敢提，还是当着叶归的面。南山几乎是他所有的收入来源，失去此处，便没了财力支撑，当初这块地还是朵澜馨为他说了好话，还专门培养了一批善于耕牧的人来打理。
“大哥真想要？”叶落天笑了一声，狂傲道：“做弟弟的，又有何不....”。
“二弟，你误会了”，叶章打断叶落天：“我只是想二弟把耕牧之人借我三年，为故丘培养培养耕牧之术，你也知道故丘年年歉收，应当不会介意吧？”
叶章暗地里置办了多少土地叶落天并不清楚，可明面上最大的地是故丘，而故丘不知为何收成不好。但叶落天主要是依靠这群得力的耕牧人，说是借去三年，这三年他就把地轮空？那他拿什么赏赐底下的追随者，这和把地拿去又有什么分别。三年后，他就是一个空壳。这些就算大家都清楚，但也是不能上明面的。假使现在情况兑换，他同样也会大伤叶章元气。
叶落天余光扫向叶归，见他面色如常，心冷了一截。
在金国，只有强者才能登上那个位子。
“大哥的赌注十分合理”，叶落天轻吐一口气，转而看向叶归：“儿子能为父皇排忧解难，别说是南山，献上这条命也绝无怨言”。
“..........”。
叶章目光渐深，眯眼锋利地扫向叶落天。
叶归早已满腹疑惑，叶章替他父皇问出这句：“二弟何意？”
“原本儿子可以按时归城，可在剿梁海敌营时，遇到了一位白须长者，”叶落天顿了顿，充满挑衅地暗自扫了叶章一眼，道：“询问之后儿子发现他是周国一位名医，擅长头腿之疾，儿子当时便决定不惜任何代价带他回来，可是老者体弱，不善骑马，儿子就带着马车把他请回来了”。
卖惨表孝心谁不会，他只是不屑而已，叶落天暗暗扫了叶章一眼。
叶归对马车之事亦有耳闻，半晌他做决断道：“落天这算是答应了，之后交接事宜由布雷处理，几日未见，等会儿我们父子多饮几杯”。
“是，父皇”，叶落天道，叶章从不饮酒，只能他和父皇喝了。
“嗯”，叶归点头：“你大哥也带回来大夫给我看头疾，你们都有心了，待我得空，便把这位大夫也请进宫”。
“是，父皇”，叶落天低眉答应。
酒过三巡，皇帝摇摇晃晃离开祈雨殿，到了他艾灸的时候。
等叶归走了，叶落天找了个借口也离开祈雨殿。
此时，棠玉正坐在马车里右手摸肚，进行胎教。
“诶，你再等等不是？等你爹得了金国二皇子的信任，自然让你吃香喝辣”。
“咕咕咕”，肚子很不给面子地又叫起来。
“你这孩子.....”，棠玉准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忽然一只粗手臂从窗帘伸进来。
“给我”。一股浓烈酒味跟着飘进来。
“嗯？”棠玉愣了一下，轻皱鼻尖。等外面又催促了一声，他才辨认出叶落天的声音，连忙从怀里摸出金银盒。
他颇为珍惜的摸了摸盖子，自己都没舍得用，他把盒子递到那只手上：“只有这一个现成的，你可小心些”。
“知道了，啰嗦”，叶落天握住盒子，把手快速缩回去：“父皇今日不会见你了，我让人先送你们回南山”。
“.......”。
叶落天走了没一会儿，有人来赶马车，对棠玉低声道：“小的是二皇子派来的，现在带您去南山”。
棠玉听罢，轻轻“嗯”一声，没说别的。这下人为何对自己这般恭敬，他们金国人这么优待俘虏么。
他一路胡思乱想，行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抵达南山。
带回来的俘虏都被禁足在一个叫欣吉院的地方。
棠玉去看了看茵陈和郭泉生，还和他们一起吃了抵达金国的第一顿饭。
奶皮子，糖糕，盐饼。三人第一回吃，新鲜得紧，吃的渣都不剩。
三人坐在一处说了会儿话，棠玉起身告辞。
他发现自己似乎很自由，虽然后面跟了几个高自己一个脑袋的男人。他们金国男子普遍较高，也许和吃奶制品有关。想及此处，他悄悄摸了摸肚子，以后有机会也得让这个小崽子吃。
棠玉打听了叶落天私人药库，又从车队药材里一起凑齐橘子皮、肉豆蔻、莲子和桂花。
他开始了献殷勤的大计。
一锅橘皮醒酒汤熬好，叶落天也从鼓雨楼回到南山，来了欣吉院。
“二皇子成了？”棠玉见叶落天这般高兴，低声问。
“父皇将交接事宜交给布雷处理”，叶落天饮了一口棠玉自制的解酒汤，心情好道：“这汤味道不错”。
棠玉见他喝一杯橘皮醒酒汤就如此尽兴，实在感慨金国娱乐频发，还有他可以发挥表现的空间。不过，棠玉颇为感概自己得了江舜真传，将来他们就算离开柏敬城也能讨生活。
“二皇子这话什么意思？”他又问。
叶落天搁下茶杯，抬头看棠玉，眼里隐隐有兴奋：“布雷是凤后的人，若是换做叶章的人来交接，必定会把我南山宰的片甲不留，若是布雷，他会找理由搪塞过去，给我留些人手，缓解我燃眉之急”。
“看来我给二皇子出的主意管用”，棠玉手指摩挲着茶杯：，又问：“凤后可还喜欢红雪散？”
闻言，叶落天抬头静静看着棠玉，对这样一张普通的脸拥有一个如此灵活的头脑有些遗憾，半晌他道：“你想要什么赏赐？先说清楚还你自由身不切实际”。
那就是朵澜馨喜欢了，也不枉费他忍痛割爱。
“我想了解那几个大夫，知己知彼，对我下一步给二皇子建议大有助益”。
“你们不是一起在军营共事么，之前你不是说郭泉生是他们几个里面最厉害的”，叶落天瞥了棠玉一眼。
“当然”，棠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可我并不知道他们具体行动，不知大皇子准备了什么惊喜献给您对父亲，要是我们准备的不如他，就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叶落天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站起来道：“你最好别耍小聪明，到时候把命玩没了可别怪我”。
“我一个小小的伙夫，能有什么筹码在二皇子面前故作聪明，只是想活的舒服些罢了”，棠玉看着叶落天走出去的背影道。
*
第二天清晨，故丘。
江舜和顾子寒同屋，昨夜他给顾子寒调整药方，顾子寒喝后沉沉睡了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朵澜馨办事效率很快，昨天下午就按着江舜的方子给送来顾子寒的药。叶章也没多问，直接让送药的进来了。
他们原本觉得暂时和朵澜馨一边，女子会容易通融些，可早上叶章让送早饭来的蓝衣侍卫带话：“各位是治病救人的大夫，二皇子向来尊敬大夫，所以二位有任何合理的需求，二皇子说两位大夫可以言明，他一定会设法满足”。
反正是俘虏，投靠谁不是投靠呢，二人苦涩一笑。
两人扫了桌上早食一眼，又是糖糕和奶皮。
他们连吃了几顿，已经有些腻了，两人兴趣乏乏地埋头吃起来。
“请问有清茶吗？”顾子寒咽下糖糕问。
蓝衣侍卫道：“有的，小的叫安吉，以后专门负责各位饮食”。
安吉又出门倒茶进来：“用完早膳各位会被带去太医署。。。。，大皇子在那边等候，下午大皇子会和各位一起去安定殿给陛下诊脉”。
安吉将他们的行程一一告知，顾子寒从他刚端进来的茶盘中另一个碟子里拿出一块金黄色芙蓉糕；“你们金国也吃这个？”
安吉低声摇头：“小的会做些周国饮食，大皇子才派小的伺候”。
“你一个金国人学做这些做什么”，顾子寒笑了笑，喝一口奶皮。
江舜也擦干净手，抬头打量安吉。
“小的母亲是周国人”，安吉目光一闪，低声道。
听罢，顾子寒和江舜齐齐愣住。
其实这一点不足为奇，金国抢过许多周国女子回来做妻子。他们甚至喜欢这样，因为不断丰富着他们的饮食和生活习惯。
“那你识得周国字么？”顾子寒闲聊似地问，习得一种字也是认同这种文化的过程。
安吉摇头：“不识”。
“哦”，顾子寒遗憾道。
没一会儿，他和江舜便骑马离开故丘，往太医署去。
“这老皇帝头疼，你猜大约是什么缘故？”顾子寒慢下马绳等身后江舜。
前面领头的安吉往后看了他们一眼，也慢下速度。
江舜道：“我们能见到其它人么？”
答非所问，行吧，谁叫你现在是主力呢。
“兴许能，听说金国二皇子也带了一批俘虏回来，说不定胡太医，还有茵陈他们在里面”。
他大概明白了金国很善待大夫，胡太医只要自报家门，大概是问题不大。
“当真？”江舜道。
顾子寒听着他的语气不大对劲，侧头欲言又止道：“你和茵陈很是要好啊”。
江舜：“.......”。
“快走吧”，他加快速度，骑马越过顾子寒。
二人抵达太医署时，其余几人已经到了。
叶章带着他们逛了一圈太医署，和顾子寒交谈甚欢。
这个太医署十分简陋，大约一柱香便浏览到底，所有的药材加起来也不过半面墙柜。
很快就到了晌午，叶章又领着众人去用饭。
“早膳用得可好？”叶章问：“安吉会做些你们国家的菜，有时我也找他换换口味”。
“大皇子用心了”，顾子寒感谢道，他看了看满桌子的金国特色，离不开奶制品和干饼，和早上一比，他唏嘘道：“我和江大夫很是满意”。
江舜也点点头，举杯敬业章一杯：“能否和大皇子打听一件事？”
顾子寒正喝了一口奶皮，闻言，呛咳一声，连忙放下杯子：“江大夫.....”。
“但说无妨”，叶章笑道，眉间清风坦荡：“除了军务，知无不言”。
“之前营地里也有几位大夫，他们医术精通，不知是不是也被“请到”安定城来了”。
叶章道：“好像我二弟是抓了几个大夫回来”，他顿了顿：“有问题么？”
江舜摇头：“我们在一处共事，对待疾病救治各有所长，相互弥补往往我们在一起看病事半功倍，而且里面也有尤其擅长头疾之人，所以我希望能把他们也安排到故丘”。
顾子寒眨了眨眼，不说话，想不到这寡言少语的江舜胡诌起来一套一套的。
叶章思考片刻，沉声如实道：“你们也是太医，在周国皇宫里当差，想必也是知道个中曲折，不过，不日也要入宫为我父皇看疾，你们将来必定会有碰面交流的机会”。
叶章和叶落天争权不合，这几位大夫都是叶落天抓回来的，也已经禀明叶归，那几个大夫看好病功劳都是算在叶落天头上，事成定局，他犯不着吃力不讨好争几个人回来，叶落天也不会轻易让煮熟的鸭子飞了，到时传到叶归耳里又怎么看自己。他现在要的是手上这几个大夫要比叶落天那几个医术高强。
顾子寒见江舜脸色不对，退而求其次道：“大皇子能否让我们见一面？”
“会有机会的，时机到了”，叶章惯会打太极。
“到故丘前，我也曾和凤后提过这件事”，江舜又道。
顾子寒眼皮一跳，江舜这是要逼着叶章和他们站队啊。
“哦？”叶章不紧不慢疑问一声，然后语气有些变了：“你是在威胁我么”。
“不敢”，顾子寒突然插话进来，温声道：“我们只是想和朋友碰个面，相互知道彼此平安罢了”。
“让我告诉你”，叶章没理会顾子寒，转而对江舜道：“你们是我带回来的，将来无论你们立了什么功劳，都是算我的，做了错事，死的却是你们，这些都不是凤后能决定的，她能给你们的太有限了，而且早上她差人送药进来，我并未为难”。
这几个大夫对朵澜馨而言，就像是一笔意外之财，能捡起来最好，若是丢了，也不损失什么。
叶章冷冷道：“你们倒不如归顺我，难道还指望周国为了你们几个来和谈么？”
叶章背手而立：“你知道我那弟弟是怎么带俘虏回金国的么，想不起来我对你们仁慈多了。他把俘虏拴在马后，徒步穿过茫茫沙漠，遇到大风暴，他会把被卷起来的人斩断铁链，随着风沙卷走”。
“自然，我们心里清楚现在跟着大皇子才是最明智的选择”，顾子寒道。
棠玉会在里面么，江舜此时又希望他不在叶落天那边。
三人谈话止于此，坐了片刻，等来叶归的召见，然后他们又匆匆赶往安定殿。
“陛下，林之朗已经率军退了六百里，南边先前占领的地方驻兵都退了，不过押走了当地二十余户人家”。
叶归寝殿内，一位驿使禀告道。
“嗯”，叶归揉了揉眉间，他是被军报从榻上喊醒的，有些不清醒地看了看一旁候着的大臣雷拉：“你怎么看？”
“回陛下，老臣看这是林之朗无奈之选，但我们也得随时准应对林军偷袭，他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此次偷袭，烧毁了林军后方储备，他们才不得已退走，带准备充足，林之朗决计不会咽下这口气。
“哼哼”，叶归笑了笑，把手里的一卷书放回桌上：“这样也好，我就是要灭灭他的威风”。
“陛下，大皇子来了”，门口侍女弯腰进来，低声道。
“哦，差点忘了”，叶归点头，吩咐雷拉下去道：“近两日我要看到你下一步进攻的计划”。
“是！”布雷和驿使退下。
叶章候在门外，见布雷出来，笑着打招呼：“雷将军，好久不见”。
“大皇子”，雷拉朝他行一个礼。
“不知雷图花近来可好？”
叶归有意让叶章取雷拉的独生女儿雷图花为妻，可雷拉因为梁海战事，一直未能和叶归详谈此事，遂搁置下了。
“都好，她”。
“大皇子请吧，陛下已在里面等候了”，侍女出来，打断二人谈话。
“那就不耽误大皇子面见陛下了”，雷拉拱手告辞。
叶章盯了雷拉背影两眼，他总觉得雷拉不愿意自己娶雷图花，可雷拉从没表态自己站哪边。
这样的人如此难以揣摩，要娶雷图花还得花一番心思，想罢，叶章带着几个大夫步入叶归寝殿。
“父皇，儿臣带几位大夫过来给您看脉”，叶章带着江舜他们对叶归行礼。
“来了啊”，叶归扫了一眼叶章身后的人：“那就来瞧瞧吧，让我也对周国的医术见识一二”。
江舜压住目光，没抬头，跟着大家含糊道：“是”。
白屏风取出艾条递给江舜，林安也取出袋子里的呈给顾子寒。
顾子寒与江舜对视一眼，分别在太阳穴、加百会、膻中和大椎艾灸。
殿内安静下来，弥漫着艾草的香气。
叶章坐在一旁，等了会儿，见叶归躺在榻上，垂下双眼，似有再打个盹儿的架势，他便静静地观察江舜动作，颇有几分新奇。
温温热热的气息扫在各个穴位上，江舜一边挥动着手，观察叶归。
龙颜肃穆，天子这种让人生畏的脸似乎是天然生成，叶归一双剑眉依旧黑浓。
忽地，叶归睁开眼，直直对上江舜打量地目光。
江舜微怔，并未避开目光，只问：“陛下，灸的地方可有灼痛感？”
“并无”，叶归缓缓摇头，移开眼睛，眼里清明几分。
他看向地低下叶章，当着众人的面，直问：“林之朗也抓了我大金子民？”
“儿臣相信雷拉将军一定能顺利解决”。
叶归哼了一声，颇为舒服的动了动胳膊：“他们若要置换俘虏，我倒舍不得这几个大夫了”。
“儿臣明白”。
父子二人点到为止，不在深入谈论政事。
顾子寒见江舜有些走神，拍拍他的胳膊，示意他看叶归被灸红的皮肤。
江舜适时收艾，扫了一眼白屏风。
白屏风领会他意，拿出一个小枕头递过来。
“这是细软的熟艾做成枕头，有助于缓解头疼”，顾子寒见江舜直径去抽叶归的枕头，立马解释道。
叶归枕了枕，闻着艾香，适应道：“嗯，不错”。
江舜站立在一边，见着金国独具特色的墨蓝色矮榻，一时有些晃神。
前几日还在给周国将士治伤，今日就在这金国皇都给皇帝看脑袋。
虽说他与莫云生从前游历了几个国家，伤病在他眼里没有区别，但着实有些不太真切。
“几位大夫可有妻子？”叶归突然问道。
他闭着眼，声音有些玩笑的意思。
叶章笑了一下：“几位大夫少年风貌，一定不曾婚配”，他的目光一一扫过几位大夫的脸，继续道：“我大金的女子英姿飒爽，最妻子也是不错的”。
不及他们回答，叶归睁眼扫了顾子寒和江舜一眼。
“我觉得这两位不错”。
几个大夫面色一僵，这是要逼迫他们在金国落地生根不成。
“多谢陛下美意，顾某疾病缠身，早已立下终身不娶的誓，而江舜家中已有妻子，而且已有妊娠，陛下仁德，当不会让他撇下娇妻幼儿”。
“嗯”，叶归沉吟一声，颇为遗憾，转即又道：“若是思念妻儿，我可派人暗中把她们弄来金国，你们也好安心留下”。
江舜道：“妻子身重，不宜舟车劳顿，还是将来稳定些再做打算”。
“好吧”，叶归不再强求，又合上眼：“我金国的女子可是不错的，你们其他的若有看上的，一定给你们做主”。
“多谢陛下”，几个大夫一起回道。
“陛下”，江舜声音冒了出来，顾子寒等人去看他，害怕他说出什么惹得叶归不快。
“听闻二皇子也从梁海带回来大夫，那里有几位大夫擅长头疾，若是他们能和我们商量一二，必定对陛下病症大有裨益”。
叶章目光扫向江舜，十分不快。
叶归从榻上起身，打量江舜一番，见他仪表堂堂，若是愿意真心留在金国，封个官职也未尝不可。
“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会儿，我还有政务，叶章你先带他们下去吧”。
“是”，叶章站起来，带着江舜他们离开祈雨殿。
欣吉院。
叶落天才从教营回来，坐在桌边喝棠玉泡的麦冬水，皱眉道：“味道怎么这么怪？”
棠玉歪在矮榻上，虚掩着肚子没什么精神。闻言抬头看了一眼麦冬水，那是他在军营时御医吩咐厨房熬给士兵喝的。
“良药苦口，它就这个味儿”。
听罢，叶落天倒不嫌弃，实在是渴得很，连喝了两杯。
他喘口气道：“等会儿你和郭泉生与我去见凤后”。
棠玉正坐起来：“做什么？”
叶落天看他严阵以待，慢悠悠解释：“也没什么，让郭泉生给她看看病，你么，凤后很喜你做的红雪散，就想见见你”。
棠玉双脚落地站起来：“那方子用的药材稀有，在金国找不齐的”。
他怕露馅儿，自己根本不会做什么红雪散。
“你也别太担心，若是凤后要问，你只管告诉她差什么，能不能弄到是她的事，再说我也举荐你说厨艺超群”。
棠玉两眼一黑，差点跌回榻上。
他那点本事，糊弄叶落天都是运气好。
可凤后点名要见，之前盼着见金国皇帝，把郭泉生献上去，顺着找到江舜。如今去见朵澜馨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叶落天找他说了会儿话，领着郭泉生和茵陈去了鼓雨楼。
茵陈跟着郭泉生在内间给朵澜馨把脉，棠玉则跟着叶落天在外面不安地坐着。
“凤后放宽心，再开几服药喝着试一试”，郭泉生收回手，摸了一把白须：“药在其次，主要是心因，七幅药过后有没有成效都不建议再饮，强行服用则伤气伤血伤脏”。
朵澜馨眼底微黯：“郭大夫和江大夫他们说的差不多”。
江大夫。
棠玉听到这个称呼，在外间呼吸一窒。
“自是如此”，郭泉生赞同道：“江大夫和顾大夫都是周国颇具名气的大夫，凤后可宽心”。
朵澜馨笑了两声，闲聊道：“两位大夫确实少年英才，我大金国漂亮贤惠的姑娘也不少，不知他们可曾婚配”。
这是要给江舜送年轻姑娘，吹枕边风么。
“凤后娘娘”，棠玉撑着椅子些微笨重地站起来：“我与这位江大夫相识，他在老家已娶妻生子，糟糠之妻含辛茹苦带着五个孩子过活，生活很是艰辛”。
叶落天正喝茶，见棠玉突然站起来讲话，他有些诧异，抬头去看棠玉。
“是么”，朵澜馨微微遗憾，转念又道：“让陛下接过来就是，多一个妻子和原配做伴，两姐妹未尝不好”。
“不可”，棠玉攥紧了手心衣袖：“听闻江大夫的妻子极其善妒，肚量狭小，容不得旁人”。
“这样啊”，朵澜馨笑了笑：“我也就说说，对了，听落天说那敷面的膏子是出自你之手，我用了肤色是透亮不少，不知你可否说出方子，我也好让宫里的女子也用用”。
叶落天搁下茶杯，静静等棠玉回话。
棠玉有些撑不住了，半依靠在桌边，低声道：“恕棠玉直言，那药材极其难找，恐金国不生产那些草木”。
“这你无需担心，我自有办法，你且写在纸上”。
是带了命令的语气，朵澜馨话音刚落，门口丫鬟就拿着笔墨进来。
“公子请写”，丫鬟在桌上摊开纸，递给棠玉笔。
棠玉接过笔，扫一眼叶落天。
屋内静下来，叶落天对他点头，示意他好好写。
不是他不愿意啊，实在是写不出来。
略作思考，棠玉埋头写字。
片刻后，一张纸递到朵澜馨面前，朵澜馨摊开看了两眼，送到一旁郭泉生眼前：“郭大夫可曾听过这些药”。
郭泉生扫了两眼方子，嘴角一抽，把它叠起来还给朵澜馨：“郭某才疏学浅，这些奇药却是未曾见过，不过江舜大夫曾游历各处，见多识广，说不定能知道一二”。
作者有话说第74章 第 7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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