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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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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永十三年,会大饥,人易子而食,析骨而炊。
虽临近秋季,梧州却没有迎接丰收的喜悦景象。
我大约晓得我活不了几天了,爹铁了心要将我卖给邻州的一个财主做妾,因着我上头还有个饿倒了的哥哥。
我虽未读过书,却蹲在茶楼窗下听过几场说书。我一点儿也不想嫁个老我几十岁的老财主,我得在成亲当天一头撞死。
出嫁前一日,娘亲忽然带了我去远山去捡蘑菇。林子里雾很大,行到不远处,娘亲就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骂我爹没出息,又说对不住我,要我逃。
娘走了,我在林子里转悠,找不着路。大约日落时,雾渐少了,我瞥见一条小路,沿路走,尽头是一片湖。
夜已深了,但湖却依然是幽蓝的,无数萤火虫旋转,翻飞。一挽明月悬于湖尽头,天与湖融为一体。
我走近湖时,才发现湖里还泡着个什么东西。
或许是条鱼?不是,这太大了。是蛇?也不像,这东西丑得无与伦比。
然后我就哭了,一边哭一边嚎,哭累了想睡觉。可是地太硬了。我只好抽泣着靠近那东西。戳一戳,有点硬,但又有些软和。又戳一戳,冰凉凉的,只是依旧没动静。
“不会死了吧。”我嘀咕着,又推了一推。
“好吧,是真死了。”我打了个哈欠,轻轻地趴在了那坨东西上,一夜安眠。
第二日一醒来,我便瞧见了一双眼睛,那东西睁开了眼。
“乖乖,你没死啊。”我揉了揉眼,又去摸它的头,准确来说,我也只瞧见了它的头,它的身子泡在水里,我瞧不见。
它忽的动了一下,我的手就被它的角划了一下,流血了,它看了一下我,又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伤口,待我反应过来时,手上的伤已痊愈了。
“我以后叫你乖乖怎么样?”
它闭上了眼。
“嗯,就叫你乖乖,这个名字多好听。”
乖乖很好睡,我想同它一起睡,但怎么也不困。
“乖乖,我想爹娘了,还有哥哥。”
我的肚子叫了起来,我叹了口气,继续说:“我好饿好饿,我会饿死吗?我记起幼时吃过的桂花糕了,虽然只吃过一次,可我真的好喜欢。我好想再尝一尝啊,可是我是不是快死了?乖乖,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想死。桂花糕真的很甜——你吃过桂花糕吗?哦,你不是人,怎么会吃桂花糕呢?”
也许是我实在太吵了,乖乖醒了。
我摸了摸它的头,“其实我还吃过栗子糕,也很甜,但只吃了一小点,不过栗子糕也许比桂花糕更甜......”
梧州以前繁荣至极,只是前年发了蝗灾,至今年依旧颗粒无收。我想起曾经同娘亲去汾州,会逢上元灯节,城中大办花灯会,娘亲买了两块桂花糕,一块给我,一块给哥哥。
我同乖乖讲花灯节,讲街上挂出的好看的灯,“我猜中了一个小灯谜,拎着一个兔儿灯。我还用兔儿灯换了一个女郎手中的一颗糖葫芦,可是有些酸,还不如桂花糕好吃......可是那兔儿灯我再也见不着了。”
我抱着乖乖沉入梦乡。
我没想过我还会醒来,只是身边已没了乖乖。
我又到了沧州,被一个山匪老子捡了去。
此年,我年仅十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