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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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野之中，一辆越野车风驰电掣，在地面划出一道卷土飞沙的割痕。
忽的，车身扭了一下，往左闪去。紧接着，直行的路线突然变了，车子像是被蛇附体了似的，左弯右拐，妖娆地画着S型。
“嘎——”刹车声骤然响起。
向尽书忍无可忍：“想死吗？车上还有孩子呢！”
驾驶座的金卓和副驾驶的安亭正掐在一起，闻言齐齐停住了手。
金卓“呸”了一下：“左一个哥哥，右一个哥哥，恶心谁呢！”
“怎么了？我平时就这么叫啊！”安亭看着非常爷们，其实并没有性别。他的心中住了一个大波浪，举手投足间都是那种妖妖娆娆的狐媚子味。
“真恶心，老子不想跟你一个车！”金卓呕了两声，安抚似的拍了拍自己的小心心。
向尽书：“……”
呕。
“金卓下来，你去开车。”她转头看着禹靛青。
禹靛青“嗯”了一声，老老实实换到了驾驶座。
金卓撇了撇嘴，刚一坐下，就急不可耐地靠到方明身上：“被人妖吓坏了吧？委屈你了。”
韩浪笑道：“我觉得方方挺喜欢安亭的啊，老大你是不是嫉妒了？”
金卓气不过：“说谁呢？滚蛋滚蛋！”
两人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被夹在后座中间的方明使劲往前坐，给他们腾出自由施展的空间。
“向征，”方明的脑袋从向尽书和向征的椅背间挤出来，“你多大了？”
向征用眼神请示了一下向尽书，小声道：“好像是三岁，还是四岁……”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我不记得了。”
“好可爱啊！”方明在向征的卷发上揉了一把，没再说话。
向尽书跟向征对视一眼：“饿了吗？”
“还可以……吧。”向征违心道。
向尽书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头。虫族营养液不能喝，饭量还得控制得跟同龄人类儿童差不多，真是委屈他了。等进了城，她得想办法偷偷给儿子补点吃的。
换了座位，打闹结束，车内终于恢复了平静。
安亭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了向尽书一眼，用精神力跟禹靛青询问道：【她对这个孩子倒是挺好的，真当她亲生的了？敌人的孩子都能养啊？】
禹靛青：【可能吧。】
安亭啧啧称奇：【看她不是那种很喜欢孩子的人啊！】
禹靛青含糊了一声。
安亭看他表情很平静，忍不住问道：【你是什么打算？非得跟他们一起去栗城吗？你现在不恨这女人了？】
禹靛青自动忽略了后两个问题：【我联系了万梁和吕北，今年比以往管得严，栗城不好混进去，原来的路线出了点问题，估计还得等。咱们没有时间了，雇佣兵和军队有专门的渠道，跟着他们更容易进城。而且，看着向征也更方便。】
【向征，是他的名字？】
【……嗯。】
禹靛青没有解释的是，他答应跟水星队一起走，并非只是为了自己方便。不但虫族等着圣泉，向征也需要，他虫族的身份，他时不时的头痛，他路上可能出现的一切意外，都需要有人掩护。
这些向尽书自己应付不来。
而且向尽书说得对，向征是人虫结合的产物，他会更像人类还是更像虫族？带回王巢会不会被发现，会不会被杀？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都不会允许他冒这个险。
向征……也是他的儿子。
虽然没有证据证实，但也没有证据证否。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根植在他血脉里的某种观点已经产生了动摇。按照虫族的规矩，人类杀了就是，这个混血的孩子理所当然地留不得。至于父子亲情……虫族间本来就没有这种东西啊！
自从跟她重逢之后，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脱了轨，朝着越来越魔幻的方向全速狂奔，一丁点反悔回头的机会都没留。
而他仍旧无知无觉。
安亭没意识到禹靛青故意说好话的行为，他只知道三点：
第一，向尽书跟禹靛青有一些恩怨，但现在暂且搁置下了，且这两人达成了某种共识；
第二，向征是真虫族，向尽书对他也是真的好；
第三，他们需要圣泉，就必须暂时忍耐，跟这群人类一路同行。
行，凑合过叭，还能离咋的。
向尽书跟禹靛青一直保持着约定的一米距离，一路也很冷淡，没怎么跟他说话。金卓堂而皇之，趁虚而入，又帮忙搭帐篷，又带着向征玩，在禹靛青面前耀武扬威，俨然一个登堂入室的得志小三。
不过玩归玩，闹归闹，向尽书没心思跟他纠缠不清。在金卓第三次试图钻进帐篷的时候，终于被她一顿胖揍打了出去。
捂着一脑袋包，他忿忿地回了帐篷，开始跟韩浪和方明编排向尽书跟“渣男”的各种八卦。
总体来说，气氛还算和谐。
凌晨，禹靛青跟安亭换班，开始守夜。
片刻后，一个小脑袋从帐篷中伸了出来。向征睡得迷迷糊糊，梦游似的爬上车，走到禹靛青面前。
禹靛青用手掌覆在他额头上，精神力如同触角一般，从四面八方伸了进去。小脑袋瑟缩了一下，仍然没有清醒。
虽然每个个体的精神域都是独一无二的，精神力的波动也绝不会重复，但有心追究的话，仍然有迹可循。向征长得比虫族人慢，身体也不够结实，上次被抓的淤青很久才恢复。而且他一出生就有性别——单是这一点，就让禹靛青相信他是人类的孩子。
向尽书没有骗他。
那么，需要确定的就是向征跟他的关系。
凡是跟禹靛青单独在一起，向征就竖起了浑身的刺，警惕得像是一只随时准备逃跑的小刺猬，一旦察觉到有精神力探入，他就竭尽所能地全力抵抗。只有待在向尽书身边时，他才会放松下来。
禹靛青只能趁此机会把人拐出来，仔仔细细地探一遍他的精神域。
半晌，精神力终于缓缓抽了回来。
禹靛青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就算是再不可思议，他也只能承认，向征的精神域跟两年前的他一模一样。
重合度百分之百，这种原原本本的直系遗传，在虫族都堪称奇迹了。
竟然……真的……是他儿子……
新手父亲生硬地在向征头上拍了两下。
车外响起脚步声，向尽书揉着眼睛走到车旁，语气不善道：“你对他干嘛了？”
她脱掉外套，把穿着单衣的向征裹了起来，不满地瞪了禹靛青一眼。
禹靛青还没习惯自己的新身份，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哪里错了。
沉默片刻，他把向征抱到放平的车座上：“下次一定注意。”
向尽书“呵”了一声，转身就走。禹靛青脑子一热，一把扯住她的衣服。然后——
向尽书一个仰倒，摔到了他身上。
她顿时被气笑了。
呵，半夜把向征拐出来就算了，还不让她睡觉？
起床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向尽书干脆一屁股坐在他腿上，面对面把人压在车座里：“怎么？不保持一米距离了？不怕接触了？”
禹靛青被她问得一愣。
谁能想到你突然生气，这么反复无常，是个人都害怕啊！
向尽书笑得很狰狞：“既然你先坏了规矩，不如，我就在这儿上了你吧？”
禹靛青使劲把自己贴在座椅上，拉开跟她的距离。但虎视眈眈、随时都可能入侵的精神力却悄然把他围了起来，随时准备占领他精神的高地。
她她她、她竟然打算来真的？！
这是在车上啊！外头还有人呢！
“我不敢了！”他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扒着她的袖子求饶，“儿子还在呢，求你了，别这样……”
向尽书自然没想真做什么。大半夜带孩子吹冷风，吓唬吓唬，让他长个教训就得了。
正要说话，冷不防背后冒出一声怒喝。
“不要脸！不好好守夜，跑这偷情来了！”金卓怒瞪着姿势暧昧的两人。
“没有！”禹靛青连忙否认，却没有推开她。
金卓看见更生气了。
向尽书打了个呵欠，施施然从禹靛青身上爬下来：“你怎么总起夜，肾虚啊？”
金卓被她噎住了，挑眉道：“我肾虚不虚，你不知道？”
向尽书一脚把他踹开，钻回了帐篷。
天亮时，向征已经被送回了她身边，对昨晚的事没有任何印象，也没有任何着凉感冒的症状，她这才彻底放心。
白天很快过去，露宿的夜晚再次来临。
今晚轮到向尽书守夜，向征被放到禹靛青和安亭的帐篷里，她半躺在后座，双腿搭在方向盘上，盯着窗外出神。
不久以前，她还在另一个世界，一边跟高数、大物、各种论文报告做斗争，一边穿梭在门诊和住院病房间，数着日子打点滴、做手术。结果一眨眼，就身处异世，在荆棘丛生、怪兽遍地的大陆上疲于奔命。过往一切恍如隔世，再也回不去了。
不过现在也挺好的，起码身体健康，能跑能跳，还能上阵杀敌呢。
说起来，这才几天啊，以前的事情好像都记不太清了呢……
车窗外，一边是鬼影幢幢的参天密林，一面是一望无际的荒原。走了一整天，终于出了这片森林，再往前开一天，就能到杉城了。
到了杉城，她得先带向征吃顿饱饭。他不怎么吃肉，只喜欢喝营养液和蔬菜汁，真是天生的虫族人。长相、精神力、饮食习惯……这崽子浑身没一点像她，但就是莫名地跟她最亲。
哦不对，有一点像她，劲大。
说起蔬菜汁，好像虫族都是植食性种族，只有无法变成人形的低等虫族才会吃些昆虫和动物。怪不得禹靛青身上一股若隐若现的草香，真好闻。
正想着，密林深处惊起一群飞鸟。
向尽书一个激灵，果断翻身下车。正碰上禹靛青从帐篷里出来，面色肃然道：“有巨兽。”
众人很快被挨个叫醒，迅速熄了灯，把帐篷扔上了车。
惊鸟成群，从他们头顶掠过，幽深的黑暗中，似乎有啼哭一般的声音阵阵袭来，啼声凄冽高亢，一声高过一声。金卓把手/枪扔给向尽书，掏出后座的炮筒，架在车后的窗口上。
韩浪、方明和金卓坐在最后排，安亭开车。向尽书深深看了禹靛青一眼，抬脚上了副驾驶：“看好孩子。”
禹靛青郑重地点点头，抱着向征坐到中间。
车子飞快启动，伴随着树木轰然倾倒的巨响，哀啼的巨兽终于露面了。
是人面猿。
向尽书从后视镜里看到它的模样，差点被恶心得吐了。一张巨大的人脸悬浮在半空，脸皮布满褶皱，像是一层没有表情的破布，被风吹得呼啦啦直抖。随着它的跑动，她才渐渐看清，那张脸下还有身体和四肢，只不过身体很小，没有脖子，四肢又特别长，奔跑起来仿佛一个长了腿的鼓。
“妈的，太快了！”金卓低骂一声。
的确，车子已经开到了最快，但后视镜中的人面猿却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逼近。
韩浪低头闻了闻，恍然大悟：“咱们晚上吃肉了，肯定是被肉味引来的。”
向尽书惊讶道：“鼻子也太灵了吧？”
“人面猿嗅觉最灵敏，跑得也快。”韩浪解释道。
“该，让你馋！”金卓瞪了他一眼。
“我的错，我的错。” 韩浪苦着脸，“谁知道这么巧啊！”
人面猿不是早该去西边过冬了嘛！
方明摇下车窗，跃过禹靛青冲向尽书道：“向姐，朝腿打，打眼睛没用。”
向尽书颔首，也放下了车窗。
人面猿四肢修长，奔跑时快到只剩下残影，短短几分钟，它就把距离缩短了好几百米。眼瞅着越来越近，距离他们只有不到一百米时，它忽的刹住脚步，蹲了下来。
金卓面色一沉，“轰——”，一炮发了出去。
然而动作还是慢了。人面猿后腿骤然发力，一个纵身飞扑过来，四肢刚一触到车厢，就八爪鱼似的疯狂缠了上来。
哐当——
车头狠狠铲入地面，安亭猛踩刹车，“吱嘎”一声，车尾被腾空甩起，绕着车头转了一圈，“咣”的一声砸在地上。
“噭——”人面猿嘶吼一声，挥舞双手拼命晃动车身。
“开枪，开枪！”韩浪边射出绳钩缠住它，边喊道，“嘿！爷爷在这儿呢！来吃我啊！”
金卓不忘跟他斗嘴：“谁稀得吃你，后备箱有肉！”
“坐稳了！”
安亭猛打方向盘，一脚把油门踩到底。车子飞快地原地打转，卷起一圈沙尘暴。
跑不掉，那就把它甩掉。
“靠！”韩浪晃着脑袋，“我要吐了……”
金卓也面色发白，不过仍咬牙坚持，按下了开关。
“轰——”
一炮射出，人面猿身体腾空，轻而易举地夺过了攻击。
又一炮射出，仍然没有击中。人面猿非但没有受伤，反而顺势爬到车顶，扒得更紧了。
伤敌为零，自损八百。
此计不通，安亭立刻改换路线，全速向前疾驰。
一只黑乎乎的爪子“啪”地扣住窗顶，向尽书看准时机，瞬间开枪。
“砰砰砰——”
两枪打在副驾驶的窗顶，一枪射穿爪心，鲜血“噗嗤”一下喷了她满脸。
人面猿彻底被激怒了，尖叫一声，竟然只靠两只后腿和身体的重量固定自己，受伤的那只手背到身后，另一只手不要命地砸向车窗。
哐，哐，哐——
每一拳都用了全力，很快，左车窗便碎成了蛛网。
金卓忽的大叫一声：“草，我说呢！背上还有一个！”
如果不是人面猿刚好露出后背，他们根本看不清那上面还趴着一个小猿。普天下的母亲都一样，穷途末路的母猿，为了给孩子一口吃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最后一拳落下，车窗“咔嚓”一声碎成片。
那只巨大的黑爪疯了似的伸进车内，而车窗旁——
向尽书面色一凛，没有任何犹豫，身体瞬间弹出，紧紧抱住了禹靛青。
“唔……”
一声痛呼和着血咽下。肩膀被紧紧攥住，传来骨头碎裂的声响。她眼前一黑，凭本能扣下扳机。
砰——
肩上的力道倏然消失，人面猿嚎叫一声，暂停了攻势。
禹靛青坐在向尽书斜后方，早在人面猿出现的时候，他就把向征紧紧抱在了怀里。他没有想到人面猿竟然如此疯狂，更没想到在车窗击碎的瞬间，向尽书竟然转身飞扑，毫不迟疑地护住了他。
就像是本能，就像是肌肉记忆，就像是天性使然。
脑袋被紧紧按在她肩头，滚烫的鲜血顺着她的脸流向颈间，流到他的脸上。按住他的那只手颤抖得厉害，鼻尖满是血液的腥臭，他看不见身后发生了什么，只能看见她肩上被血糊住的碎发。
他呆怔了一秒，眼神忽的一冷。
“嗷——呜！”
人面猿突然变了调，像是被什么掐住了脖子。紧接着“轰隆”一声，突然摔了下去。
车身猛地一轻，速度陡然加快。几人紧紧盯着在地上翻滚挣扎的巨兽，确定它再无追上的可能，才终于松了口气。
金卓眼尖，“咦”了一声：“哎你们看，那个小猴在挠大猴啊！”
韩浪趴在车窗看了一会儿：“真的哎，奇了！它疯啦？”
方明笑了一声：“还真巧。”
金卓：“神仙显灵，天助我也呀！哎，书书，你没事儿吧？”
“没事。”向尽书飞快地放开禹靛青，一屁股瘫到座椅上。
身上越来越冷，眼皮不住地打架，肩膀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我睡一会儿……”
话没说完，她就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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