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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修) ...

  •   华冶福身道谢,却见对方淡漠得后退一步,将她的鞋子轻轻放在地上,“姑娘以后务必小心。”

      华冶眨眨眼睛,意识到对方有眼疾看不见她,便向前一步问:“公子的名讳可否方便告知于我?”

      “鄙人姓魏,名轼卿。”魏轼卿说完转身就要走,华冶想叫他,没穿鞋的脚急切向前,哎呦一声,摔倒在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她小声说:“我的脚扭到了……”

      眼前的少年立在原地没动弹,生硬得拒绝她,“男女授受不亲。”

      “你刚才都搂我了。”华冶顶嘴。

      “方才是为了救你,不救你,你会被踩死的。”少年浑身透着草木霜降的冷意。

      华冶撇撇嘴,“可是现在我的脚动不了了,你再帮帮我吧。有劳公子啦。”她仗着他看不见,有意骗他。虽然知道这样做不好,但是她就是打心眼里不想让他走。

      似乎在内心挣扎,良久,少年终于向前俯身。骨节分明的大掌抚在她的脚踝上,他垂着头耐心细致得帮她按捏。华冶看到他的手都有些不自觉的僵硬,偷偷捂着嘴笑。

      “笑什么?”魏轼卿很是不悦。

      华冶抿着嘴,瞧着他微蹙的剑眉,故意凑近他,“笑你笨。”

      少年的唇抿成一线,却还是托着绣花鞋,小心翼翼帮她穿好。

      他的指尖触到她的脚背和脚心,近距离间嗅到淡淡的梅香。

      像是刚舒展花骨朵的一簇小梅。

      草木的气息裹着梅香,他的唇鬼使神差得贴进了白玉似的纤足,快亲上时又顿住。

      魏轼卿暗恼,只察觉有道视线直直盯着他。

      华冶捂着怦怦跳的胸口,目光炯炯得盯着他看,顺着流畅的下颌下去,看到了微凸的喉结。她下意识摸了一把。

      “干什么?”魏轼卿惊得立即站起身。

      “哎呀!”华冶假装摔倒,他又不得不忙弯腰护住她。

      华冶指着喉结,问:“你怎么会有这个?”

      “男子都有的。”少年耐着性子答。

      “可是我五哥哥没有呢。”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就像男子和女子也是不一样的。”

      “哦——那男子还有什么和我们女子不一样?”华冶问得天真无邪,但少年却是涨红了脸,仿佛怕烫到一般,都不敢再多碰她一下。

      “你以后就会知道的!”魏轼卿感觉自己被个姑娘调戏了,恼羞成怒放下她后气得离开。

      华冶笑嘻嘻得快步跟了上去,奈何他走得太快,华冶不得不跑起来,喘着粗气眼见到了桥上就快走到魏轼卿身后,后面的人突然向前挤,“噗通”两声,两人双双落水。

      魏轼卿显然是个旱鸭子,冷水浸湿了他覆眼的白绸,幽蓝的眸子变得清晰可见。他狼狈得挣扎着,可迟迟不喊救命,呛了口水整张脸憋得发青,华冶小心翼翼绕道他身前,在他耳畔轻轻道:“放心,我会救你上去的。”

      “你的脚——”

      “我的脚没事,刚才骗你呢。”华冶一身红衣,在水中像是一条红色锦鲤,游动自如。

      “你!”

      “哈!所以我说你笨嘛!”

      ……

      “咳咳咳!!水……喝水……”湿热消退,华冶眼神迷离只要喝水。

      两个姐姐见她终于醒来,长松了一口气。

      华茵茵拭去眼角的泪水,叫华清竹递来水。

      喝过水,华冶彻底清醒,她干涩的嘴唇微启,声音沙哑忙问道:“那位公子——”

      “在隔壁房间歇息着,只呛了一点水并无大碍。”华清竹回她,又看了眼急红眼的大姐,叹了口气道,“你可真是吓死我们了,到处乱跑,这又下水救人。你身子不好,哪里用得你来救?”

      “我水性好着呢。”华冶仰着脖子脸上挂着些小得意,心中那颗大石头却暗暗落下,还好他是性命无忧。

      “好也不能乱来,春寒未退,你这身子哪能经得住这样的冷水?”华茵茵忍不住责怪。

      “不是说红川河是红娘河吗,指不定我在里面游了个泳,明日就有个郎君跟我回西华呢。”华冶笑着打哈哈,又发誓自己保证不再冲动,华茵茵这才缓和。

      只是谁想到,华冶信口胡诌的玩笑话却一语成谶。

      她不仅将她救下的魏轼卿带回了西华谷,还在半年后与他成婚。

      那日,残日半坠,余光染了半边苍穹,晕得红川河格外红艳。漫天红霞如血似火,裹挟着西华,天地同色。

      飞禽盘旋绕于西华谷上方,凤鸟声凄,百兽齐鸣,一时间地动山摇般。

      而她当时只单纯的以为,那是昭示美好的大喜之景。

      后来才明白,那是血光之象!

      唢呐连天,声声响彻西华,成婚之日锣鼓喧天,鞭炮如雨,华冶听得惊心动魄。西华谷的百姓纷纷进西华拜喜,热闹非凡。

      可盖头下的她听得不知是喜事还是丧事,心脏砰砰直跳,又喜又惊,心中也是凄凉无比。可是华冶那日却还是笑得最开心。

      “一拜天地!”

      她隔着红盖头,也能看得见西华上方的异样,身子微颤,身旁的魏轼卿这时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别怕,有我。”他清冽的嗓音温柔体贴。温暖的大掌裹覆着冰凉的手,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她,十指相扣。

      她默默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华冶转身要离开,脚却停在原地,她突然想掀开自己的盖头,现在迫切得想看到魏轼卿的脸。

      她想看看,他还是不是他。

      和她成亲的人,还是不是那个会为她梳发理妆,和她执笔共读,唤她之卿的魏公子。

      喜房内空无一人,华冶老老实实坐在床上,轻哼着“笑颜开,红妆来,新嫁姑娘上花轿”的儿歌来供自己解闷,随着吱呀一声门开,她噤了声,开始心悸害怕。

      “冶儿,不,是娘子。”盖头掀开,入眼看到魏轼卿的脸。

      他的瞳色极淡,色如微蓝。即便他眼睛好了,眉眼依旧清冷寡淡,只是今日是二人大喜之日,脸上露出难得的欢喜。

      华冶也跟着笑。

      可不知为何她笑着笑着,却很想哭。

      “你别怕,一会就好,不疼的。”

      魏轼卿扶着她的肩膀,温柔地将手覆在她的眼睛上,华冶以为是阿姐教她的那些床笫之事,立即羞得无地自容,只得颤着羽睫慌忙闭眼,屏息紧张又期待得等着他的下一个动作。

      可随之而来的针扎似的刺痛却不是姐姐说的那样。

      灵识掀起滔天波浪,震荡不已,她微弱的灵识钻入强势又霸道的力量,那股力量疯狂在里面翻搅,似是在寻找什么。

      同时,四肢百骸的血液猛烈翻涌,喉头腥咸,可她怎么也吐不出来那口污血。身子每处毛孔都瞬时敞开,她仿佛是个被剥.光的婴儿,毫无招架之力。切肤之痛,迅速从灵识延伸,华冶痛不欲生,连声□□都哼不出来,她似乎能听见灵识内天崩地裂的声音。

      她感觉,她可能快要死了。

      “魏轼卿!!!!!”她哇得吐出那口污血,口齿不清声嘶力竭喊着。

      随着这一声锥心啼血,灵识彻底崩溃。

      之后,她就晕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直到意识渐渐苏醒,听到五哥的呼唤。

      ——

      重觎从无怨堂离开后就抱着华冶回了血梅林,棺材内,他紧搂着华冶与她一起躺在里面。

      华冶还在沉睡中,嘴角形成一丝细小的弧度。

      重觎才放心,他成功将梦魇的诅咒压制,让她做了会美梦。

      头七的日子是她大煞之日,华冶不能长时间离开棺材,尤其是头七更要整日待在里面。死后的第七日鬼魂回归,但华冶已经死了一百年,她的头七则是灵魂被缚于地狱,接受无间业火的焚烧。

      华冶的百年里,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

      听着恶鬼嘶叫,见着厉鬼索命。

      她死时大煞,如果不愿意转世将可继任鬼王之位,可她偏要复活复仇,为了复活为了能在阳间日光下生存,只能每日待在地狱里冶炼。

      这一日,阳气入体,她的身躯会唤起一丝活人的生气,可以喘息可以心跳可以流汗。但若是不慎被更可怕的梦魇锁住,处理不妥,在地狱的魂魄会立即灰飞烟灭。

      鬼王离开前曾嘱咐过她,复活之日的头七一定老实待着。华冶没有失忆,但她忘事很快,除非有人提醒,或者看到熟悉的事物刺激到她。

      如今复活,因灵魂残缺更是记不得很多之前的事,但以前在西华与家人的种种,她都铭记于心。

      “之卿,之卿。”重觎的唇贴着华冶的侧耳,缠绵得呢喃着。

      之卿是他在她十五及笄时取的字。

      之与你,之于卿。

      他早早便替华念起好字,便是思卿。

      华念,字思卿。是百年的思念和牵肠挂肚。

      他长得像极了你,要是你能陪伴长大,你定会管教得极好。

      重觎搂着华冶喟叹,他念了想了整整一百年的人,就在她怀里,他现在一丝一毫都不舍得多碰一下,生怕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他身上的黑袍披在华冶的身上,袖口大敞,有力的胳膊上紫色纹路交汇成魔兽模样,魔兽之下青筋隐显。

      怀里的华冶唇角微扬着,面容上多了分她生前一样的娇憨气,重觎瞧着她的餍足的神情,眼神复杂。

      她的美梦,定是没有他的。

      他的出现,是她噩梦的开始。

      他仔仔细细端详着华冶,像是一遍又一遍重新认识她。

      他仍忘不了,那个义无反顾冲下红川河拼命救他的少女。

      少女被西华人人称为小菩萨,额间的梅花印记仿佛就是天生的印证。

      这梅花印与她生前的有所不同,生前梅花粉白如蝶,如今梅花在这极白的脸上,像是凌寒残雪中盛开的寒梅,冷艳孤傲,暗香渗血。

      幽蓝色的眼眸微暗,重觎指尖颤着收回。

      重觎像是生怕弄脏了她似的,不敢再轻易触碰。

      正当他的手伸回,怀中的华冶突然血目怒睁,一口咬在了他的脖颈处。这一口准确无误的咬在致命位置,顿时鲜血迸射喷溅。

      华冶惨白的脸溅上血,却毫不介意,她舌尖轻舔唇角,腥气甘甜可口,瞳色愈深,嘴角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重觎眼神微讶却冷静自若,他一掌覆在伤口处,纵身推棺而起。

      华冶紧追不舍,重觎惦记着她尚在梦魇里,断不能离开血梅林,只得在棺材四处与她周旋。

      他始料未及的是,华冶的怨念已经如此之深,他的封印只短暂让她舒适,可很快便被梦魇缠上。躯体没了有意识的灵魂,只剩残缺不全,被梦魇操控的她如同大煞厉鬼索命。

      只要在这时与她接触的人,便会被五脏掏空,血枯而亡。

      华冶的红纱裹在重觎的黑袍之下,行动迅速快如闪电,指甲变长形成利爪,神情疯魔,每当扯下一块重觎的皮肉,手指沾血,眼神通红倍是兴奋。

      重觎刻意与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既能让她接触到划破肌肤,又能及时避开。

      血梅林寂静无声,两人你追我逃,纷落的梅花被阴风带起,在两人之间飞速旋转。

      不远处的鬼魅们被华冶的煞气纷纷引来想一饱口福,却在看到两人风疾电掣的交手时悚然一惊。

      妄想吸食华冶的煞气的鬼,只轻轻一嗅,鬼魂却仿佛被毒酸侵蚀,抱头痛得哀嚎惨叫满地打滚。

      在血梅林生活了百年的孤魂野鬼也被现在华冶的容貌震惊到。

      她的眸子赤红,血丝密布,狱火的黑色痕迹自小腿蔓延至全身,从脖颈处延伸到脸颊处。雪白的肌肤交织着黑色细痕,唇色因饮过鲜血而明艳红润,整张脸可怖又诡异,鬼魅们见了都仓皇而逃。

      重觎全身多处受伤,脖颈处的伤痕却在慢慢愈合。他有意让华冶痛快,即便现在的她毫无意识,只是个疯狂想要吸血食肉的厉鬼。

      她的长发迎风飘扬,精致动人心魄的脸,却笑得愈发渗人,重觎眼见华冶的煞气愈涨愈烈,杀意滔天,吞天覆地的煞气掀起风暴,将所有未及时逃走的鬼魅吞噬殆尽。

      风过息止,梅花终于不再浮在半空中,悄然落地。

      她脚步停下,不再追他。

      重觎立在原地,两人静默相对。

      血梅林又恢复往日的死寂与安宁,如百年来一般,别无二致。

      “魏轼卿,别来无恙啊。”

      华冶突然的一句轻笑,令一直气定神闲的重觎勃然色变。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的评论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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