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少女》青鸟宴

8、候鸟飞

　　告别了金丝村，鬼灯他们又出发了。她坐在秦明身边，和他一起赶马，薄萤和南瓜宝宝们坐在车内。闲来无事，蚕灵的事总是绕在心里无法理清，鬼灯呼出一口气，看向远处的深山。玄武国多山，到了秋天就变得一片金黄。‘哗啦-’好像有什么飞起了。

　　“秋天不要总是看山林。”鬼灯转过头，是秦明在和她说话。“为什么？”他没理她，神情不变的赶着车。

　　“这里离京都不远，为什么没有什么村子呢？”鬼灯问。
　　薄萤掀开车帘探出头来，“好像是因为这一代有神隐出没吧。”
　　“神隐？”鬼灯惊道。
　　“是哦。”薄萤干脆搬出了车厢和她并排坐着。

　　“那，有没有孙悟空和猪八戒？”鬼灯双眼亮晶晶的问道。
　　“孙悟空？不知道……”薄萤挠挠脸颊，一脸迷茫。“这里最早的神是龙神大人，龙神开辟虚弥天地，创造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郡，成为第一代龙帝。”

　　“但是一百年前，龙帝驾崩，四郡郡王各自称帝，就成了现在的四国。传到现在的玄武国，已经是第三代武帝陛下了。”
　　“神隐即是自龙神之后的神祗，最高的是天宫中的玉帝和王母了，在凡间也有不少的神明哦。”薄萤微笑了下，“神明不是凡人可以承受的，所以遇到神明的人不是变成半妖就是……”

　　“哦……”鬼灯有些失落的低下头，揉搓自己腰上的细结。一个不注意，薄萤偷偷的抓住了她的手，两个小姑娘相对而笑。

　　“那么，来聊聊石榴吧。”鬼灯说。
　　“石榴？”薄萤微微惊讶，“我第一次见到她时，真的是感觉好像见到大人物了呢！……”薄萤又开始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哎？……”鬼灯张大了嘴巴，“她可以灭妖吗？”
　　“恩。”薄萤高深莫测的点头，“听说，石榴的妖力超强哦！”
　　“哦……如果我也有能力就好了……”鬼灯又是垂下头，薄萤拍拍她的背，“没事的哦！我来保护你！”
　　“呵呵……”

　　夕阳渐渐垂下来，染红了半边的天空，另一边的苍穹却是异样的青灰色。就在太阳沉下去的地方，远远的飞过几只迁徙的候鸟，‘哗-哗-’

　　“给。”薄萤递给她一包用绿色的布裹着的东西，“我做的梅子饭团。”
　　“谢谢。”鬼灯坐下来，打开来，饭团的香味扑面而来。“灯灯，你知道吗？每个人其实都是饭团哦。”薄萤的脸映在火光下，显得安静而温柔。

　　“饭团的背上都粘着梅干，可是自己却看不到，只能看到别人背上的梅干，所以就会对自己失去信心，‘为什么我没有梅干？’可是明明梅干就粘在背上呢！别人都看到的哦。”鬼灯一惊。“所以，每个人都是有长处的，只是自己看不到而已哦。”她的眼睛，亮晶晶。

　　南瓜宝宝们都睡下了，‘呼呼-’的打着呼噜，颉松幻化成巨大的白狐样窝在他们身边给他们保暖，秦明坐在火堆边闭目养神。鬼灯躺在薄萤身边辗转反侧，心情总是不能平静。
　　‘啾啾-’‘嚓-’好像有什么东西穿过了丛林，带来了一片细微的声响。‘咦？那是什么？’鬼灯心里想着，轻轻起身，想着不远处的低灌木丛走去。

　　“啊！飞走了！”有什么淡淡的，灰色的东西从她面前掠过，又隐没了。鬼灯追上去，眼前的山林越是浓密，有些没有变黄的树叶依旧葱茏，在夜色下闪着翠绿的光芒。‘哗啦-’她转过身，爬下一棵粗大的老树的树干，“是这里吗？”

　　“啊……”抬头，是有几十米高的巨树，看不见顶的树梢隐没在柔软的月光下，风吹过，‘沙-沙-’树影摇晃，好像一片无边的海洋，她迷失在大自然神秘的魅力之下。
　　“谁？！”回过头，不远处走来一人，提着一只小灯笼，那人有着墨绿色的长发和俊美的面颊，“秦……”

　　“嘘。”他的指尖抵在唇边，鬼灯立刻捂住嘴，“……？”怎么了？
　　秦明提着灯笼匆匆走到她身边，盯着鬼灯的身后。“……”她一眨眼，便看见了，在秦明身后的树林里，茂密的灌木丛里，缓缓升起了什么，与绿色和黑色想融的颜色。慢慢的，变高便大，逐渐生成形体。‘它’的头部有许多美妙的光点，好像分布着天空的八十八星座。

　　“哈……”鬼灯有些惊，眼见着‘它’们缓缓行走，外形酷似企鹅，面上带着尖角的面具，背上搭着白色的带子，一双漆黑的小眼睛看着前方。
　　它们好像在赶路，鬼灯一闪身站在了它们旁边，她身后的一只‘它’靠近她，鬼灯一愣，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谁一把捂住了嘴。

　　‘歘-’秦明纵身一跃，便借着树枝向上飞奔而去，带起一地的落叶。‘呼呼-’只听到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的声音，眼睛被刮的生疼，鬼灯目瞪口呆。秦明这是……带着她在飞？

　　脚下是参天巨树的顶梢，‘哗-’衣带纷飞，他长长的头发绕上了鬼灯的脸，‘啪啦—’群鸟疾飞的声音，在他们身后被惊起了一大片鸟儿，‘嘎-’‘嘎-’。

　　“秦明！”颉松已经醒了，她一个纵身从下面飞了上来。“带薄萤她们先走！”语气焦急慌乱，“快点！”
　　“恩。”颉松没有停留，又翻身冲下了树林。鬼灯瞪大了眼，这是怎么回事？
　　‘咻-’身后又传来振翅的声音，秦明又开始加速，一个跳跃，落进了一片茂盛的常绿灌木丛。鬼灯的头一直被他深深压着，身上还是不可避免的刮伤了几处。

　　“秦，秦明？”她窝在他身边轻声问道。
　　“嘘，想活着出去就别出声。”他又捂住了鬼灯的嘴。又等了一会，待外头没有了什么声响，他才放开手。

　　“这是随候鸟一起过境的节历神。如果不是被你打扰，明天这时候就会离开了。”他站起身来，拨开一点树枝看向外面。
　　“是神隐？”鬼灯惊讶道。

　　“是。”秦明回头，伸出手，掌心躺着一根四瓣的普通草叶，“拿着这个，到林子那头去找颉松。记住，不要让鸟看到你。我去引开它们。”
　　“……”
　　“还有，遇到车子要小心避开。”说着他便不见了。
　　鬼灯攥着草，缩在巨大的树根底下，莫名的恐惧感包裹着她，听着呼呼的风声，她不知不觉睡着了。真的是神隐吗？……
　　待到鬼灯醒来，已经是又一天的清晨了，“不好！睡过头了！”她匆匆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小纹和服，脚上的平板木屐也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一只。她拿起那根四瓣的草叶，慢慢爬出了灌木丛。
　　“哇……”朝阳已经升起，此时的林子仿佛梨花带雨的少女，新露滋润着大地，鬼灯就沿着眼前的小径走，她不知道颉松在哪，所以只好向着东方前进。
　　‘扑-’偶尔有几只蝶飞过她身边，阳光洒下来，她的脚边多出了一条细细的涓流。鬼灯俯下身，正要取一点水喝。
　　“呀！！”她惊叫出声，水里……水里没有倒影？

　　“水，水里没有倒影？”鬼灯把手伸到水面上，映出的竟然只有一根四瓣的草。
　　“难道……”这草可以隐身？鬼灯站了起来，干脆把另一只木屐也扔了，“吔！好棒！”沿着小溪跑了起来，‘呼呼-’有风吹过她的身边，撩起金色的卷曲长发。
　　“好棒！”鬼灯欢呼一声，“颉松和薄萤在哪里呢？”太阳渐渐升了起来，闪闪亮的铺满了大地，“肚子有点饿了……”她摸了摸肚子，慢慢的走到了一片较开阔的山丘上坐下。
　　我可以隐身，所以应该没关系吧……她这么想着，摘了新鲜的山莓吃，一会儿后又开始朝向东方前进。
　　树梢偶尔停着几只柳莺，互相啄着羽毛，鬼灯站在树下看着它们，‘叽-’她叹了口气又走开了。‘叽？’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呢？
　　太阳渐渐升到了正空中，鬼灯坐在小土包上擦了擦汗，“好累……”这片森林好大……她没有看到，手里的草叶，正慢慢的枯萎。
　　“哇！！！”有成群的鸟儿围绕在她身边，抓着她啄着她，“走开！！不要啊！！”越来越多的鸟飞向她，鬼灯快哭出来了，“救命！”

　　“秦明！！”

　　大叫出声，下一刻就又见到了熟悉的身影，“不是说了不要被鸟看到么？”秦明还是一身墨绿的阴阳袍子，轻轻落在她身边。
　　“我以为它们看不到的！”鬼灯捂着头，鸟儿翅膀的拍打搅乱了这一片林子，“怎么办？呜~”
　　“一片叶子能保持多久，晒晒太阳就没了。”秦明一把把鬼灯拉到怀里。
　　“可，可是……”鬼灯扯着他的袖子。眼看着鸟儿越聚越多，渐渐的他们就被一个鸟团包围了。
　　“没办法了，既然节历神要请你，那就去吧。”秦明敛下神色，“反正也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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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着鸟团把他们带离地面，慢慢往上飞去。“哇！！”“我们在飞？！”
　　不远处的深山里，老农夫带着小农夫一道砍柴，“爷爷！那是什么？”小农夫问道。
　　老头只看了一眼，便笑着答道，“那是山神在请客。”
　　“哎~好厉害，我也想去！”小农夫一脸羡慕。
　　鬼灯坐在秦明身边，手边就是飞翔的鸟儿，有鸽子、老鹰、喜鹊、莺还有很多不认识的鸟。“哇……”鬼灯惊呆了，从翅膀的缝隙里看到的是整个山林，“好大！”
　　“坐稳了，别乱动。”秦明箍住她，脸上有一丝笑意，使他本就俊美的脸生动了起来。“到了吧。”
　　不知飞越了几个山头，他们被鸟儿放在了一个巨大的瀑布之前，‘呼啦-’群鸟振翅后便又消失不见。鬼灯揉了揉眼睛，眼前那一个个巨大的……是节历神？
　　他们和昨天的形态一样，不过在阳光下，身上的星座看不清了。身体的下部好像连接着大地，显出一根根美丽的植物的形状，硕大的尖角面具下的眼睛盯着鬼灯。

　　‘她看见了。’‘她看见了。’‘看见了？’‘你看见了。’‘……’

　　鬼灯一把捂住眼睛，“没有！我什么也没看见！”身后的秦明搂紧她。

　　‘听见了。’‘她听见了。’‘听见了吧。’

　　‘人类……这不是你该窥探的世界……’领头的节历神来到鬼灯面前，它有着和其他神祗不一样的，超长的胡须。它渐渐弯腰，面具的尖角好像都要碰到她的脸，‘留下，回不去了。’
　　“不要啊！我不会说出去的！”鬼灯急忙说道，死死的捂住脸。‘留下吧。’
　　“别这么紧张，被她看见没关系的。”秦明说道。
　　‘放手，不要包庇人类，阴阳师。’
　　“你看看她是谁。”秦明说道，眼睛里是难懂的情绪。
　　一下子，一群节历神把鬼灯团团包围起来。一只只带着尖角的脸凑到她跟前。
　　‘不可能。’‘不可能。’‘我们随风向南……’‘没有。’
　　‘飞越森林山谷，群山海洋，比这里更古老的地方……没有了，这片大地已经被龙神抛弃了。’
　　‘没有了。’
　　‘不对。’为首的节历神说道，她凑近鬼灯闻了闻，‘这是……鹓(yuan)雏？’
　　‘原来如此……’‘是鹓雏的后代吗？’它们退了开来，虽然被面具遮着，可是鬼灯却可以感觉的到，它们很欣慰，‘太好了。’‘一百年了。’‘启程吧，启程。’
　　缓缓飘落的羽毛，节历神们化作巨大夺目的鸟儿，振翅飞向空中，它们的羽翼上有美丽的植物和闪耀的八十八星座。激荡起一山的落叶，秦明含笑的望向天空，它们那巨大的影子，有着比鸟更瑰丽的形态。
　　老农夫眯着眼看向群飞的候鸟道：“又是一年了，看啊！群雁过神麓山了。”
　　“会是个好天气呢~”
　　我，看到神祗和候鸟一道飞过山峦，像风掀起金色的波浪，披星戴月，日夜兼程。
　　林子里响起‘唰唰’的声音，光线射进树影，折射下一片破碎的画。夏满芒夏，秋处露秋。四季更迭。
　　树叶落下来，“好漂亮！唔……”
　　“秦明？鹓雏是什么？”鬼灯问向秦明，他正带着她走在小径上。“简单的说，是开国五神鸟之一。”
　　“哎？”鬼灯惊叹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停下来看她，“你以后会知道的。”
　　“灯灯！！！”远处薄萤骑在颉松身上向他们这飞来，“灯灯！！！”鬼灯笑了，“我在这儿！！！”
　　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每一个节气的名字，都像是一首诗歌。
　　秋分时节大雁归，司管季节的神明，大概是借着候鸟的双翼抚过大地的吧？身体一半是星移斗转的天空，一半是边生长边凋零的大地……

　　“怎是的！灯灯你可别再乱跑了！”薄萤重重的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泪眼汪汪的，“大家都好担心……”
　　“对不起。”鬼灯低下头，“我不会再让大家担心了。”
　　“神祗已经过山了呢。”颉松抬起高傲的头颅，眯起金眼看向远处的候鸟，“我们也该走了。大概在几天后会到边海，那时就会和石榴他们碰面。”

　　“边海？”鬼灯疑惑，“这么快就到海边了？”
　　“因为玄武是岛国嘛！”薄萤牵着她爬到颉松背上，“你的木屐呢？女孩子可不能不穿鞋哦！”
　　“对不起……”鬼灯又是羞怯的低头，“路上丢了。”
　　“哦！真是的！”薄萤佯装生气的叉腰，“我们的目标可是要做一个淑女哦！”
　　“淑女淑女！”南瓜宝宝们从颉松背上稀松的白毛里探出头来，“我们要做淑女！”
　　“呵呵……”欢笑声伴着秋风，吹的很远，仿佛跨越了整个大陆。

作者有话说

　　《子不语·候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