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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   盛铎跟着他一起往外跳,他倒还好,胳膊一撑就跃出去了,与那位用一只断足撑地的仁兄相比可算得上是相当灵活了。

      盛铎默默看着那人伤痕累累的后背,他应当很高壮,因为他即便是断了双脚站在那些一看就训练有素的精兵强将面前也毫不逊色,甚至于更加镇定自若,可就是那副视死如归的精神气儿,让盛铎愣是咂摸出几分悲壮来。

      他已经死了。

      盛铎透过他和士兵的对峙,看到了一幕仿佛只有跨过时空长河,只有高智能时代才有的全息影像。

      他一个人,手持剑柄,抱着必死的决心,深入敌军腹地,四面楚歌,一招一式皆是以命相搏,他未曾后退,在寡不敌众的时候没有抽身而退,而是步步紧逼继续厮杀。

      盛铎右手执着一面从他身上掉落的战旗,展开后如同他身上的敝衣一样破败惨烈,上书:

      今贼来犯,绝予痛歼。

      孤军奋斗,虽死尤生。

      为民请愿,势守疆土。

      鬼伏神饮,决心至坚。

      得以成仁,则无遗恨!

      ——姜乾。

      那张战旗似乎是盛铎与这部电影之间唯一的维系,一角攥在盛铎手里,一角则好端端迎着烈风沙沙作响。

      起风了。

      只见扬尘播土,倒树摧林。

      海浪如山耸,浑波万迭侵。他看见,姜乾用自己的命将蛮夷十八部落的铁墙撕开一道口子,而他身后冲出来的是万千燃着熊熊心火的虚弱士兵。

      乾坤昏荡荡,日月暗沉沉。看着力量悬殊,但这些衣衫褴褛的儿郎们却个个都是铁骨铮铮的硬汉,都是像姜乾那样的硬汉。大家的身体虽然饱受饥饿之苦,但精神上的士气始终昂扬。

      一阵摇松如虎啸,忽然入竹似龙吟,战士们的叫喊一个个如排空的怒涛,由远而近,由弱而强的翻卷着、滚动过来了。

      血肉爆裂之声此起彼伏的在盛铎耳畔炸响,扑哧扑哧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无数人倒下去,无数人站起来。很多地方出现缺口,又很快被后来者填满。

      死去的士兵们像是玩偶一样躺在地上,直到被敌人或是同胞踩成肉饼,血液从被银枪|刺破的地方不要钱的往外淌,谁管你是缁衣还是甲胄呢,只要被沾上的地方,无一例外都给你彻彻底底的染成血泪似的暗红。

      那上面一道道的沟壑看起来苍凉恐怖,可也终将成为魂归离恨天时穿着的寿衣,上面布满的甜腻腥味儿也会在随着这人入土后消失得干干净净。

      万窍怒号天噫气,飞砂走石乱伤人。即便是心有沟壑,也毕竟是用真的血肉去阻拦那些比自己强上千百倍的敌人,纯钧再强大,也只是进攻时的助力,而对方手里若是个个都扛着长矛银枪呢?还有那些弓箭驽器呢?可是这一切,在这些誓死捍卫国土的勇士面前,都被忘却了。

      明知道是死,却无人愿意苟活。

      盛铎这回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书上说的:“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可后来怎么样了呢?正当着盛铎凝神细看的时候,那画面却如同被拔掉了插座的显示器,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只有眼前那个站的顶天立地的破落将军,还有那跪在他身前顶礼膜拜的万只阴兵。

      这一望望不到头的庞大军队,竟然无一例外,均是已故之人的形体,刚才的战士们是那么的勇猛剽悍,以一当十;可现在他们却用最尊敬的姿态匍匐在地,用最周到妥帖的礼仪向姜乾臣服。

      似是响起天雷阵阵,他们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伴着“咚——咚—— 咚”的踏步声,在姜乾的注视下回到石壁之中,很快消逝不见,寂静来临速度是那么快,以至于盛铎以为一切仿佛只是自己一人的幻梦。

      那断足将军还是寂静无声地躺在白玉棺中,只有他留下的这副躯魄与盛铎沉默相对。

      然而盛铎扫视过姜乾身后的那只变动了位置的战旗,微微眯着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像是破案的警官发现了线索。

      他有没有可能,根本没死?

      他胸口杵着棺壁,俯身掐住他的脖子,手背上交错的青筋暴露盛铎使出来的力气,

      姜乾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上仍旧没有一点儿表情,盛铎见此唇角一勾,清墨般的眼睛中却不见半点笑意,空着的左手伸进去一捞,轻而易举地就将他从棺材里提出来了,盛铎松手将他放在地上,一只脚踩在他身上,倾身下去,如同一张拉紧的弓,空下来的手灵巧地绕到身后,抓住了姜乾腿上插着的刀柄。

      他的眼睛就像长在了姜乾身上一样,不敢放过这“尸体”上出现的一丝一毫的细微变化。

      可直到他狠心把那剑从他腿上拔下来的时候,这人也没有发出一点与死人不一样的变化来,盛铎将踩着他的那只脚撤下来,又气冲冲地把他塞回了白玉棺材里,提溜着剑柄的双手颤动了半天,他又好像下定了决心似的跳进棺材,跪在这人身边,高高的把剑举过头顶——

      “哎!你这孩子!咋连个死人都不放过呢?”

      一个老头儿从棺材边儿上探头进来,干枣皮儿似的脸上写着不愉,长长的脖子卡在镌刻着花纹的棺材沿上,与盛铎之前在兽族国里会晤的那位龟人有异曲同工之妙,他这么抬头一瞅,更是像了。

      老人见盛铎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任谁被那张凶神恶煞的黑圆脸审犯人一样地对着,多少都会有些不自在,老人也不例外。他干笑了两声,露出一口稀疏的牙齿,一改刚才那副搪塞的样儿,严肃的对着盛铎说:

      “娃娃,快出来,可不能对将军不敬。”

      盛铎没吭声,握着剑柄的手却松了几分,似乎是在考虑对方话里的可信度。

      “从哪冒出来的?”

      老人听着盛铎的话一愣,然后意识到他这是在问自己,指着自己身后的一张藤椅,

      回道:“还能从哪?我在这椅子上躺了老半天了,感情这么大个活人你没瞅着啊!”

      听了这话,盛铎驼着的背脊陡然绷直了,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老头儿身后的一片空旷,这宫里分明什么也没有。

      老头看他又突然紧张的样子,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摸摸自己干枯的胡子,又看看摆在自己身边儿好端端的藤椅,

      “孩子,你不是中邪了吧?”

      “老头子,你好好瞧瞧,这殿里分明连个屁也没有。”

      老头子听到前半句就感觉不对,听到盛铎说到“殿里”的时候更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盛铎看着老头子这一出,倒是认定了这人想糊弄自己,那他也没啥必要再和他耗费下去了,举起的剑就要破空扎到姜乾身上,却忙不迭被老头喷出来的口水给糊了一脸。

      他脸上身上都湿透了,盛铎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就要呸呸的出来,但是想到姜乾的尸体还摆在自己面前,愣是生生的忍住了。

      虽然他想试探一下姜乾到底是何方神圣,他刚才的举止也确实不敬,但若是他吐在人家身上,可不就成了侮辱了。

      盛铎闭着眼从棺材里跳出来,那柄剑也没有被他忘记,依旧攥在一只手里,他一个劲儿的用另外一只袖子擦脸,可是当他把手放下的时候,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删了一段掐脖子的描写=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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