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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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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据那老太太回忆说,她和自己的儿子已经被钉在棺材里三天了,在盛铎来之前她都已经看见了白无常要将她捉拿去,却又翻了翻手中的功德簿,说她阳寿已尽,但在人世仍有未了的事儿,没抓她走。
这样,白无常前脚刚走,盛铎后脚就把她的棺材劈了。
老太太哭着说:
“姑娘,我是个活死人,中间躺着的,是我捡来的孩子——”
“我捡到他的时候,他还在襁褓之中,我一个孤苦伶仃的老太婆,我是个庄稼人,一生在地里刨食,多了个孩子就是多了张嘴,日子虽然难过,但拉拉扯扯倒也把孩子拉扯大了,”
“可是我这孩儿命苦,上山采药的时候,不知道惹了了哪路神仙,回来就变成了这副样子,村里的人都说他是个丧门星,说我两个都是害人的妖精,找了道士,把我孤儿寡母的钉在了棺材里,要把我俩活活憋死——”
盛铎坐在西园的堂上,手里拿着个茶杯,嘴角衔着刚才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心不在焉的听着眼前老太太的说辞,等那老太太说完,抚摸着躺在他膝盖上的“儿子”的时候,他突然站了起来,把茶杯摔在老太太的脚下,
茶杯“彭”的一声,碎成一地齑粉。
“老人家,”他俯下身子,盯着老太太已经恢复黑色的眸子,那眼睛虽然暗淡,但很清亮,绝不是一个老人应该有的眼睛,
“说谎可不是什么好事哦。”
老太太映着盛铎圆脸的眼睛明显的的瑟缩了一下,却还是梗着脖子道:
“老太婆我说的句句属实!”
盛铎没再看他,而是蹲下身来与那伏在她膝前的黑毛怪平视,眼睛里盛着悲悯,他伸手扒开看了看黑毛怪的眼睛和他锁骨处的脓包,叹了一口气:
“命中带煞,父母亲族皆为戮没,擅自逆天改命会遭到严重反噬的呀,老太太。”
盛铎从手里变戏法似的掏出刚才封在棺材上的那些条符纸来,攥在他手里的黄色布条,就如同是死神赶来之前的预兆,老人的绷紧的神经陡然崩裂,她佯装挺直的背脊像是被人抽了骨头的鱼一样软趴趴的栽倒下来,看着十分的萧索低矮。
盛铎不管耳边传来的簌簌声响,只是自顾自的开口:
“这孩子命里的帝旺、临官、冠带三个顶峰期已过了,这几年本该是他命最兴旺的年头,大富大贵的命门却被衰、绝、病替代,活得人不人鬼不鬼也就算了,却要折了一身功德换三生罪孽,他本该顺顺遂遂过一生——”
“你却要让他尝尽人间苦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在人世苦熬以后去地狱油锅煎炸烹烤,老太太,你——”
盛铎话还没落,老太太猛地喷出一口血,眼泪顺着她沟壑纵横的脸淌下来,那双绿油油的眼睛仿佛淬了血,哭声从她嗓子里往外冒,不再是开始时候的幽幽怨怨,不绝如缕,而是撕心裂肺,嚎啕大哭。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以头抢地,对着那浑身黑烂的孩子“砰砰”的磕着响头,盛铎也不拦着,不一会儿,地面上便出现了一丝血痕,源源不断的、暗黑的血顺着老太太遍布沟壑的额头流出来,很快就将黑毛怪身下的地面给染红了。
“还不打算说吗?”眼看着人就要背过气去,盛铎不想她娘俩就这么死了,开声道,见那老太太有停止的意思,他伸出手想要扶她,那老太太却幽幽的叹口气,跪坐在地上,
“我作孽深重——”她看了看通体漆黑的孩子,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继续道:
“我本是一个洛城脚下,刘家村一个普通农家女,与我家那口子成亲后,育有三儿两女,家庭虽然不富裕,但也和乐,”
“我尽心孝敬公婆,婆婆心思细,拿我做自家闺女看待,虽然有时看不惯会责骂,但也算是一视同仁;公公十分耐劳,肯吃苦,我与夫君、公婆每日一同下地干活儿,倒也有盼头,想着娃儿们长大了,就可以享享清福。”
“可是直到有一天,我公公在地里面挖到了一个陶罐,那地是祖宗传下来的,我们在那地里刨食了多少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这东西出来的十分怪异,于是公公婆婆就留了一份心,”老太太讲到陶罐的时候,明显的瑟缩了一下,盛铎没吭声,把玩着手里的柳条,静静的听她说。
“他们不敢把这东西拿进家里,也不敢碰它,怕是招了忌讳,适逢当时村里有个刘姓的农户,不知道怎么的,好端端的在地里干活,回去了以后就突然暴毙在家里,于是就请了村里的神婆过来处理,结果不知道怎的,走漏了风声,村里家家户户都传,是我公公挖出来的陶罐惹得祸事,后来越传越邪乎,说这东西是来找村人索命的,沾上就会死,再后来,就变成了看一眼就会死,连听说这事的人也会死。”
“神婆做了法,让我们在地里摆个台子供奉瓜果蔬菜,牛羊鱼肉三十天,公公婆婆把棺材本儿都拿出来了,还是不够买祭品的,我们就又把地卖了,一个挖出来的陶罐,就这么渐渐的把我们逼上了绝路。”
“没有吃的也就算了,我们可以去山上采野菜,开荒地,毕竟人活着就有个念想,可是那些流言,让我们在村里被人另眼相待,所有人都惧怕我们,厌恶我们——”
“我丈夫气不过,与他们争执,结果村里的男女老少联合在一起,将我去讨说法的丈夫活活打死,我不敢让公公婆婆知道,于是带着家里唯一值钱的米缸,和公公婆婆,携着五个孩子一起逃走,可是村里的人,就像是疯了一样,”
“他们拿着锄头、木棒,高举着火把,将我丈夫的尸体困在村口的木桩上,将我们一家拦在逃亡的后山上,男人门当着我公公婆婆的面将我□□,又当着我的面将我幼小的孩子高举起来狠狠摔死,公公婆婆受不了刺激与他们拼命,被村民用刀活活砍下头颅。”
“我跪在地上恳求他们放过我其他的四个孩子,可是他们——”
“他们用了最残忍的酷刑去对待他们,连个全尸也没有,他们告诉我,我这一切是咎由自取,因为我是个恶魔,如果我——”老太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后来我被人活埋在地里,棺材用一千八百八十八颗钉子钉死,每一颗都穿透我的血肉,”老太太对着盛铎笑,
“如果是你,你会放过他们吗?”
“我没有死,我的血流尽了,我的呼吸停止了,可是我还活着,我活在地里,像一颗土豆,”
“一个孩子把我从地里挖出来,这个孩子就是他,”老太太指着地上的黑烂孩子说,翠绿的眼睛里充满了母爱的光辉,
“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来我家讨饭时,我给了他一个馒头。”
“那个馒头救了他一命,他后来辗转到城里,被一户有钱人家的太太看上,做了人家的儿子,他记得我当年的那一个干馒头,想还我的情,于是省下了富太太给他的所有细软,攒起来想给我,又怕我拒绝,于是悄悄的用陶罐盛了,埋在我家地里。”
“那盛满恩情的陶罐,竟成为我全家的催命符。”
作者有话要说: 保证不虐=w=
凌晨码文,码的我害怕了=w=
盛铎:我太丑了,能不能让我美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