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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   “拜。”朱辰宇翛然地甩上车门。今儿的他穿了一件黑色长风衣,里面的高领衬衫打了整洁的银色领带。长长风衣在冬天的风中飘飘,显得人愈发清冷。
      红跑车驾驶座里戴着墨镜的年轻女人听到这话,伸出一只手蓦地揪住他的领带,拉下他的头在他颊边印上了一吻。

      站在楼梯上的江晓君望到这一幕,脸骤然变冷。这家伙老样子,随随便便当街与女人调情。而这女人呢,貌似也见过,是在小杨葬礼上与朱辰宇一块出现的那名女子吧。这一想,江晓君两只脚不动了,只瞅着那对男女。

      女子的吻维持不足两秒,朱辰宇有经验地扭过头,推开她:“够了。夏莎。”
      被唤作夏莎的时髦女郎摘下了墨镜,甩甩一头波浪长发,她的指节弹向他的上衣:“朱辰宇,我从几百里远的地方送你到这,你一个吻算什么。”
      “所以不是让你吻了吗?”他捉开她的手,嘴边噙的笑不动。
      夏莎抚摸被他碰过的手腕,哎叹:“你的手有够冷的。不愧是继承了你老爸——”
      “别提我老爸。”他一个厉声,背挺得很直。
      她一怔,很快又大笑起来,红发随笑声阵阵起伏像是一团团焰火在寒冷的气流中张扬。
      没想到的是,他双手插进风衣口袋,嘴角一扬竟跟着她冷笑起来。她脸色一僵,收起了玩笑:“行了。下回你请吃饭。”
      “嗯。”他冷漠地应,拉拉袖口和领带。

      她无趣地回过身。丹凤眼扫视到侧边楼梯上的人,她用贝齿咬住墨镜柄嗤嗤地笑:“话说回来,你傲也有傲的本事,至少长得有模有样。瞧那女人站在那里看着你,有很久了吧。”
      于是朱辰宇也望见了拎了两个购物袋杵在阶梯上的江晓君。
      “你认识她吗?”夏莎问。
      “不认得。”他答得干脆,一双犀利的眼睛却笑眯起。他记得这画画的女生,印象里最深的是她走起路来飘扬的碎花棉布裙,细致的美腿勾人遐思。她适合穿短裙,而她好像也喜欢穿短裙。今天她又着了条黑色的窄裙,裙的左下角绣了一朵金牡丹,女人的韵味十足。
      夏莎还想问。他立马扬手:“有交警过来了。你快走吧,免得被扣车罚款。”
      见前方真是走来了交警,夏莎叹口气:“好吧。这回先放过你。”指甲又弹了弹他衬衫,硬是在他白衣裳上划下一条痕迹才作罢。
      他笑容未减。戴回墨镜。她拉操作杆踩下油门,红色跑车飞速离去。

      等跑车驶出了一段距离,朱辰宇拉拉衣领跑过来,截住了正要走去公车站的江晓君。
      “嗨。同学,我还不知你叫什么?”
      江晓君漠然地扫他一眼:“我不认识你。”他离她太近。她只好把两购物袋放到一边手,腾出的另一只手想推走他。
      他没闪开任她推,赖皮地笑:“我只是想问,你的画多少钱愿意卖?”
      “我不是卖画的。”她推他不动,歇口气瞪道。
      “不。我的意思是,你给我画张肖像画,我付你费用。”
      她狐疑的目光停留在他皮笑肉不笑的脸:“我不是画家。你可以去画廊找人给你画。”
      “没关系。我只要你画。多少钱我都可以给。”
      她冷冷地扫量起了他白衬衫的扣子上刻有的字母,是上千档次的名牌货。这人俨然是挥金如土的花花公子爷了。怒起,她一脚踢中他的小腿,趁他吃疼弯膝的时候绕过去:“抱歉。我没空。”
      想来从没有哪个女人敢这么对他。朱辰宇很有兴致地冷笑,左手揉腿,右手迅速抓住了她一只袖口。
      “你放手。不然我喊人了。”她用力拍打他的手。
      “怎么?让你给我画张像很难吗?还是,这画里有什么秘密?”

      她低着脑袋,两边落下的头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他辨不清她的表情,只感到她抡起的拳头愈加使劲地锤落他的手背。很疼很痛,从没有人这么打过他。他应该放开她或是还手的,因为没必要。他与她是陌生人,不过是因她画的一张肖像引起了他的好奇。因此他说的最后一句,真是刺伤她了?他心思不定,手指头连带迟疑地扯她的袖口。
      始终掰不开他铁钳一般的手指,她气喘吁吁地扬起了头:“你错了。你根本就不像那个人。我给你画,证明给你看!”
      接到这话,他松了手,咧出口白牙:“好。”

      江晓君抢先往前走,两手甩着购物袋,心想自己真是倒霉透底了,怎么会被这么一个人黏上。
      路的尽头是一个空旷的广场,多处安有长板凳。天冷,寒流打得小花坛里含苞未放的花骨朵支支摇摇曳曳。行人拉高领子把脖子藏在里边,一条长长的围巾将自己裹得像个粽子。摸到长板凳冰冷的表面,他们情愿花个钱入大厦里的咖啡厅,或是加快脚步回家。最不怕冷的是那些小孩子,小手拉着气球四处奔跑,小脸蛋红彤彤的小嘴吐白气,仍是笑个不停。
      朱辰宇想,她应也是个半大的小孩。走到卖气球的,她要了一个。走到卖棉花糖的,她要了一支。走到卖冰糖葫芦的,她要了一串。他跟在她后面,反而替她担心,她两手拿这么多东西能行吗?她贝齿咬了口棉花糖,舌头舔了舔冰糖葫芦,大眼睛一直笑着,脚步轻盈。他的担心完全是多虑,这才是她。

      “坐吧。”挑了一处光线较好的,她把东西放落长板凳的半边,指指空位对他说。
      他从口袋里搜出包维达纸巾,拿纸巾擦了擦板凳。板凳有人坐过,并不脏。她断言,他有洁癖,一般有洁癖的多是城市里土生土长的富家子弟。然后,她会想,若是晓生呢,晓生会不会也这样?诚然她对于晓生了解极少,自己的这段初恋何不是肤浅的,却是不可挽救地一头热喜欢上了对方。可见人是多么矛盾的动物。
      苦闷地敲了敲脑瓜,她解开购物袋寻找刚买的速写本和画笔。
      “你呢?”他拉拢风衣坐下来,纸巾递到她眼皮底下。
      她推他的手:“我不需要。”抱了速写本和一盒画笔,拿了一张报纸在离他一米左右的地面摊开,收收裙摆在报纸上坐下。
      他抛着纸巾,谑笑:“你坐地上不冷吗,画家?”
      “我不是画家。”竖起2B画笔对实物比例,她眉目正色。
      “可我不知道你名字。”
      事到如今,她隐瞒自家姓名反倒会成了矫情。速速在画纸上打轮廓线,她冷冷吐出:“喊我江晓君行了。”
      他拍拍大腿,朝她伸长颈脖,眼睛微眯想看她在纸上画的:“江晓君,你——”
      “别动!你不是怕我冷吗?你这个模特儿不配合,我怎么能快点完工呢?”她一副严词厉色。
      无奈地拨了拨头发,他挨回板凳寻个较舒适的姿势。一只臂横搭在椅背上方,两膝盖闲适地交叉。刘海长长盖住他半只眼,眉眼微垂鼻子很挺,薄情的嘴唇抿出一条完美的弧线。他这幅姿态,尤其是那尊砗磲观音令她禁不起的心里一砰,联想起了那夜酒吧里的林晓生。
      另一只手屈起指关节轻轻敲打板凳,他问:“我不动了。你怎么不画了?”
      “我这不在画嘛,你急什么。”她回瞪他,低下脑袋。

      风声萧然,画笔划在纸上的唰唰唰和橡皮擦的蹭蹭蹭。梧桐树枝叶一阵哗啦,花坛里的小喷泉定时飞溅,金色的霞光在她蓬蓬短发上的紫色蝴蝶结闪跳。雪白的羽绒服裹着她纤细的身子骨,裙摆的金牡丹在寒冬中悄然绽放。
      他知道她不算是最漂亮的,却是有一股子脱俗的气质让人心生怜爱。应了那句:女人可以不漂亮,但不能不可爱。
      多么漂亮的女人他都见过。耐看的女人不多,她算是一个。而像此刻心灵平静地欣赏一个女人,对于他来说是第一次。时间容易在安静中流失,他聆听她枯燥的笔刷声竟是觉得悦耳,灵魂漂浮入了一场无忧无虑的梦。以至于她双手捧着画纸在眼睛前晃了晃,他才醒过神来。这种失态令他面色发冷,接过画纸他生硬地嗯了声。
      她双手如往常交握在身后,墨绿色的皮鞋踢着小石子静静地等雇主下评论。过了一阵,见他仍一声不吭,她瘪瘪嘴巴拉了个气球跑到一边逗小孩玩。
      嬉笑的风抚慰他纠结的眉宇。他从画纸里抬起头,看到她在广场里奔跑,像一只戴着紫蝴蝶的猫。言语噎在他喉咙口久久未能吐出。事实上他对于上次她所画的人像印象并不深,两张画像是不是相似他不清楚。但是如今在他手中的这张画震撼了他。因为她描摹出了他眼底深藏的那份落寞。他一直掩饰得很好无人能识破的,她才和他见了两次面就——揪紧画纸,他朝她声嘶力竭地喊:“江晓君!”

      声音洪亮,一道旋风卷着她名字四处飘散。她诧异地刹住脚,感觉四面八方有视线投注过来。咬牙暗骂一声,把气球送给小男孩,她拳头攥得紧紧的走回到他面前:“怎么了?”
      他方才发觉自己又失常了,扭头摸裤袋里的钱包:“我很满意。画要多少钱?”
      “我不要钱。”
      他翻钱夹的手停滞,慢慢地一丝狡猾的笑浮现在他嘴角:“说吧,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别说摘星星摘月亮那些。”
      “切。”她头一扭,斜视他,“你是有钱,可我不需要。只有钱是很寂寞的。这是我第一次卖画,报酬肯定要特别一点才对得起自己。”继而她努努嘴指向长板凳上的一堆购物袋:“我走了一下午拎了一下午画了一下午,很累了。你帮我拎这些东西回家,就算是报酬。”
      她要他当免费苦力?眉头稍皱,紧接他开怀大笑。笑得全身毛孔畅快,他跳起身跺跺皮鞋,对向她时一双漆亮的眼睛笑盈盈的:“OK。你带路吧。”
      她优雅地摆了个请势:“OK。你先拎东西吧。”
      他不禁又想笑了。把大大小小一堆东西挽在两手中,往前看她不紧不慢地走。摇头暗笑她是不是天生的慢性子。而似乎遇上她后,他常常可以感受到一种纯粹的快乐从她身上传过来。

      去她家的公车上人很多。他每遇到这种境况宁愿打的,如今成了她的苦力,只能顺了她意。他毕竟是养尊处优的。空调车里浑浊的空气,时不时挨上来的陌生人,令他一忍再忍。转过头想说服她下车他愿意付全程车费。她竟是早已塞了MP3的两个耳麦在耳朵里,自个儿听得不亦乐乎。
      “江晓君。江晓君。”他喊了七八声,她纹丝不动。地方狭窄,不容得他放下东西。他憋足气,用胳膊蹭她的羽绒服。
      她麻木地掉过头,没摘下耳麦只是嘴巴张张:“哦。你也想听音乐啊。抱歉,我只有一个MP3。”
      他确定了,这个少根筋的江晓君既可以令人开心大笑也可以气得人想跳车。从他紧咬的牙缝里蹦出一串:“你给我摘下耳塞。”
      “你说什么?”她一本正经地缩圆了嘴,“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只有一个MP3,你看我也没用。”
      换气,再换气。瞧她无动于衷地哼拍子,他终是忍无可忍一口气吐了出来:“你摘下耳塞,我有话和你说!!!”
      嗡嗡嗡,震得她耳朵几乎聋了。
      四边的人有些看热闹的笑了。
      “听见没有?是小两口吵架了。”
      “那个男的说了,有话要对那女的说呢。”
      “嘿,人家现在年轻嘛。”
      朱辰宇听到这话灵机一动,伏低头凑近她脸庞,牙齿一开一合扯落她的耳机线。这忽然拂来的男性气息,令她慌得退了一小步。四周的人愈加兴奋了。旁人一连串的指指点点进了耳朵,江晓君当即冒了周身热汗。几时遭惹了这么一身误会。视角上仰,她直瞪瞪地看他。
      他无辜地举举手中的大袋小袋:“你听不见。你的东西我又不敢乱放。只好出此上策。”
      听听四周的议论声只大不减,她素来不喜出头露脸,立马摁了下车铃。车子一进站,她第一个跳下车。他目的达到了,乐得也想哼小曲。怎料她掏出了口袋里的MP3兜进他外套,两个耳麦塞进他两边耳朵。
      “到我家还有十几个站点。来吧,我们继续坐公交车。”她笑容灿烂,十足十无恶不作的巫婆。
      他一刹那没能闭上口,裂开的嘴大得足以吞下一颗鸭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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