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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绿橄榄-17 ...

  •   裴苍玉举着枪对着他,又重复了一遍:“走过来。”
      可白石刚迈了迈腿,裴苍玉就抖了一下,然后迅速站定,像握紧枪,眼神更加坚定。

      白石笑了一下,把钥匙随手扔在地上,朝他走过去:“别紧张,手稳一点。”
      裴苍玉抬高声音:“好了。停。”
      白石继续往前走,盯着他的眼睛,离他只剩三步,裴苍玉扬了扬枪口,对准他的脸,声音更加严厉:“停!”

      白石迈出的下一步,没有落到地上,慢慢悠悠地收回来,手插进口袋,仰了仰脸看他:“然后呢?”
      裴苍玉一只手握枪,另一只手伸到身后,摸了手铐出来,扔在了地上:“捡起来,拷一只手。”

      白石低头看了看,用脚翻了个面,这副银色的手铐质地相当好,他抬头问:“哪儿来的?”
      “凡妮莎拿来的。”
      白石吹了声口哨:“普罗菲斯很会玩对吧。”
      裴苍玉听到这个名字,枪握得更紧了一些,他的手心出了汗,使得枪把有点滑,但他不敢调整动作。

      裴苍玉又重复一遍:“快点。拷到铁架上。”
      白石看了看裴苍玉说的铁架,那是一个从窗边延伸出来的铁树,是艺术品,镶在地上,用来让院外的花枝顺着攀进屋内,颇具设计感。
      白石慢慢蹲下来,捡起手铐,坐在了地上,照着裴苍玉的话,铐住了手腕,另一边准备拷在铁树插进地面的立枝上,但裴苍玉叫停了他:“等一下。”
      白石抬头看他,停了下来。
      裴苍玉小心地朝他靠过来。

      白石看着他逐渐靠近,拿枪的手根本就是微颤的,当然了,没进行过训练的人本就端不稳,裴苍玉又分神,看起来浑身是破绽。
      白石屈起一条腿,没拷的手搭在膝盖,随意地坐着,盯着裴苍玉的动作,突然道:“我现在可以咬死你。咬喉咙。”
      裴苍玉惊了一下,猛地抬起头,看进白石漆黑的眼睛里,他直觉地感受到,白石并没有在开玩笑。进来以后,白石一直都处在愤怒的情绪。

      裴苍玉没有理他,慢慢地坐了下来。
      白石看着他:“我被抓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回去吗?”
      裴苍玉仍旧不理他,坐下来将手铐绕过栏杆。
      白石盯着他:“回去也好,你还年轻,还有机会开始新生活,去上大学,交女朋友,或者男朋友——你很喜欢挨/操,很适合你——然后度过几年快乐的大学生活,再工作,结婚,等退休。正常的生活,你喜欢这个是吧,你会有的,你这么努力。”

      白石的声音轻轻柔柔,在他耳边响,裴苍玉手顿了一下,看了一眼他,又低下头。
      白石凑近他的脸,沉沉的声音继续,像下/蛊一样慢慢的:“不过再怎么正常,你也忘不掉的。我会出现在你每一场梦里,在你结婚照的阴影里,在你看向女人时的侧面,在你跟人做/爱的床边,在你每一杯酒后的念头里,在你每一个生活的转角。”
      白石盯着他,笑了一下:“你甩不掉我的。你完蛋了。”

      裴苍玉已经把枪放在了地上,手铐绕过栏杆,另一边,拷在了自己手上,拷锁卷进,发出卡兹的长响,他抬起头看白石,普普通通地说了一声:“哦。”

      白石看着他的动作,却愣了一愣。

      裴苍玉把枪捡起来,对着窗外开枪,直到子弹耗尽,他才把手/枪转身扔到远处。

      白石的脸色冷了下来:“你干什么?”
      裴苍玉一脸坦然:“开枪啊。我第一次开枪,震得手疼。”

      白石用没拷的手一把抓住他:“我知道,你把我们俩锁在这里干什么?”
      “等警察啊。”裴苍玉说,顺手从衣服里掏出了手铐的钥匙,用力甩远,转回来对白石耸了耸肩,“凡妮莎说,听到枪响警察就会过来,包围这里,跟我们谈判,如果我们迟迟没有行动的话,条例规定他们可以合法开枪,击毙任何可疑人员。”

      裴苍玉望进白石的眼睛,动了动拷在栏杆上的手,扬起了笑容。

      “所以白石,要死一起死吧。”

      好半天,白石连眼睛都没有眨,他只是看着裴苍玉。

      裴苍玉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在吗在吗在吗?”
      白石才把眼神聚焦到他身上,一把摁住他的手,眉头拧在一起:“你他妈干什么?”
      裴苍玉很委屈:“我都说了,你没听懂?”他叹口气,“那我再解释一遍。枪响之后……”
      “这个我知道!”白石抬起声音,“我问的是你在干什么?”

      裴苍玉无语地看着白石:“你哪个部分不明白呢?”

      白石愣了一下,他瞪着裴苍玉诚恳的眼,他觉得很愤怒,比来时更愤怒,但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难得地结巴了一下,然后愤愤转开脸,不再看裴苍玉。
      半天才闷闷地问:“你为什么不跑?”

      裴苍玉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低下头:“因为喜欢你。”
      白石猛地转头看,觉得喉咙干了一下,他觉得这个场合不适合说这种话,但好像他们也不会再有别的场合了。

      他们坐在地上,面对面,膝盖顶着膝盖,一个低着头,一个转开脸,像极了初恋告白的氛围,对于他们亡命的旅途来讲,纯情得有些滑稽,不可思议,不合时宜。
      但两人都说不出话。
      这种场合,应该有月亮,有微风,有天台,有背着的书包,换下的球衣,冷掉的便当,晚回家的两个小孩儿。

      不是像现在一样。
      白石突然想,如果当年他们高中搬出来,说不定也一样会走到一起,当然了,还是裴苍玉会告白。白石是不会告白的。

      裴苍玉飞快地抬眼看了他,又转开,盯着地板,伸手扣,一下一下地,声音有点乱:“所以……反正就这样了。”
      白石想,他好像也从来没有解释过为什么要带裴苍玉上路,说实话他自己也不清楚。

      “你不应该在这里。这是浪费。”
      裴苍玉一听便抬头看他。

      “你自己觉得自己很浪漫吗?” 白石平平淡淡地看着他,“无聊。”

      裴苍玉苦笑了一下:“倒也不完全是浪不浪漫的问题。说实话,像你这样的人如果大摇大摆地逃脱这一切,我会觉得很崩溃。就像裴越山一样,他能毫无惩罚地活着,我也无法理解。”
      白石看他:“你是法制先锋?”
      “不是。”裴苍玉摇头,他严肃起来,“我只是觉得,事情该有个事情的样子。”
      白石鄙弃地哼了一声:“什么样子。”
      “起码你这样的人,裴越山那样的人,不能这么理所当然吧。”
      白石皱起眉头:“不要把我和裴越山比。”
      裴苍玉不解:“为什么?”

      白石这会儿突然说不出话了,他发现在裴苍玉眼里,或者任何正常人眼里,他们都是罪犯,谈不上谁比谁更正义,而真要法律去判,裴越山反而是轻罪的那一个。
      白石在这个层面上无法理解法律,于是分道扬镳,但总有人理解它,或者不理解但相信它,无关辩论,朴素正义罢了,也许算是善良的一种。
      可白石还是生气,裴苍玉把他和裴越山比,意味着裴苍玉也一样厌恶他吗?

      白石冷冷地看着他:“既然这么讨厌,为什么不跑?”
      裴苍玉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你是金鱼吗?我刚才不是回答过了?”
      “都是罪犯,有什么差别?”
      裴苍玉摊开手掌,很无奈:“我也不知道啊,我的脑子要我这么做,我就做了。”
      白石连脾气都发不出来,气得想骂人,半天才说了一句:“白痴。”

      裴苍玉笑了一下,很无所谓的样子,又顶着栏杆上的手铐,愣愣地说:“反正就是这样,我不能看你逍遥法外,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受审,所以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他抬头,白石从他眼里看出了点闪烁的亮光,显得整个人有点躁狂。
      裴苍玉继续说:“可能你未必喜欢,两全其美就是我们一起死。我做好准备了,如果你没有,我也没办法。你就当我杀了你吧,可以恨我没问题,想要死后纠缠我也陪你,大不了下辈子给你偿命,但反正这次你得跟我一起去死。”

      白石愣愣地看着他,突然说不出话,过了半晌才无奈地笑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你终于被我带疯了啊……”

      ***

      “在哪里?你在哪里见过他?”施远尘顾不得许多,就想站起来,被周临渊一脚压下。

      周临渊还未细问,就听见外面传来的警车的声音,警笛声开得非常嚣张,营造出一种被包围的错觉。
      鲁鸣月往后退了一步,朝周临渊看看:“你该走了。”
      周临渊看了一眼施远尘,又看向鲁鸣月:“走之前我也能杀了他。”
      鲁鸣月摇头:“何必呢。”
      周临渊朝鲁鸣月逼近一步:“你反水了。”
      鲁鸣月严肃地看着他:“我说最后一次,我没有。”

      周临渊转头看了眼仓库大门,车灯已经将周围照得一片蓝红色。警笛声响在四面八方,大喇叭已经打开,循环播放着谈判的开场。

      鲁鸣月说:“雕像见。”

      周临渊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朝暗处走去,三两下翻上了墙,最后看了他们一眼,消失在了墙后。
      施远尘转头看他,又回头看鲁鸣月:“他能跑掉吗?”
      鲁鸣月挤了挤眼睛:“逃跑,我们是专业的。”
      “你为什么不跑?”
      “我?”鲁鸣月举起双手,抱在脑后,朝门口走去,“我要被抓啊。”

      门外刺眼的白光打在他的身上。

      ***

      裴苍玉抿了抿嘴:“这么说可能不太合适,毕竟刚说了要你跟我一起死。但都到这个时候了,我还是想问一句……”
      他下了下决心:“你从来没有说过,所以你到底,就是,喜……不喜欢我?”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头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只剩了个气音。

      白石的这位初中同学是个憨批,白石从小就知道。

      白石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警笛声已经开始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有越来越猛烈的趋势。

      裴苍玉等半天没有等到答案,有些丧气,抿了抿嘴,侧了侧身,靠在了栏杆上。

      白石看着他,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裴苍玉的头发短短一茬,看起来应该很硬,但摸上去倒是想不到的柔软。
      “你怕吗?”

      裴苍玉闻言抬起眼,看着他摇了摇头:“这样挺好的。”
      白石又问:“在我身边?”
      裴苍玉垂垂眼,又抬起来,望着他:“对。”
      警笛声从街角响到这一条街,来回闪烁的灯光越靠越近,房子里变换着颜色,只有尖锐的声音越来越迫近。
      半夜被枪声惊醒的邻居们终于找到了依靠,纷纷披上外套,从家里走出来,在警车围的圈外找好最佳观察位置,聚在一起,望着焦点之中的房子。
      警察们站在车门后,最前面的警察正在用扩音器喊话。

      警灯将街区照亮,这条路上亮堂堂,门口打着惨白的光,人们挤在安全的角落,不畏惧可能会有的流弹,穿着拖鞋和睡衣,卸了妆的脸,秃了的头都朝上仰,等着这场热闹的结局。
      “是情杀吧?”有人这么问。
      “应该是。”有人回答,“老戏码了。”
      接着便是一阵感叹伴着摇头。

      警察们不怎么重视地扶着枪套。领队指了指,便有四个警察拿出枪上前,准备破开门。

      车内的传呼机响起来,领队听了报备,指挥人去看一眼车库的车,得到车牌报告,那边说:
      可能是连环杀手,刚刚从镇长家逃走。是镇长的车。

      领队猛地抬头,挥手叫回四个先遣,交代队里:“找特警队!”
      他让人去安抚围观的人,又对现场警察做了个手势,他们严肃起来,一批人先去穿了防弹衣,接下来换另一批。

      一个刚从废弃住所区救回费左华的警察走近领队,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看了眼面前的房子,给领队递来根烟:“今晚可真漫长。”
      领队接过来,转头看了看正在穿防弹衣的新来的谈判警员,点上了火:“谁说不是呢。”

      ***

      鲁鸣月在后车座里,听到了传呼机里报了个位置,报了个AX997,然后便发现后面的警车在路口和他们分开。那个案件代码鲁鸣月虽然没听出来,但那个地址他知道,白石和裴苍玉现在应该就藏在那里。

      他坐直,看着前面的警官,笑了笑:“我们回警局吗警官?”
      前面两人都不理他。

      “其他人去哪儿了?刚才被绑的那个人也跟着去了吗?”
      警官们还是不理他。

      鲁鸣月用戴着手铐的手拢了拢自己的头发,趴在前面隔离杆上:“我特别喜欢叫人警官,叫的时候我会有点兴奋。”
      终于,副驾驶的警察回头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鲁鸣月又说:“别这么看我,我最擅长助人为乐了,我免费送条消息给两位,对你们的同事有很大帮助哦。”
      没人理他。
      鲁鸣月自顾自地说:“关于那两个人的身份,其中有个绑架犯。”

      等他说完,警车猛地一刹,两个警察都转头看他,一个不可思议,另一个则判断着有几分可信度。
      鲁鸣月笑了笑:“你们可以让你们头儿问问今晚上救的那几个人。保真。”

      两位警察对视一眼,暂时没动作,只是重新发动汽车,又上了路,开向警局。

      鲁鸣月倚回后座,转头看向窗外,事不关己,悠哉地吹首小调。

      警察们压低了声音说了几句,其中一个拿起对讲机说了什么,说完之后又转头看了眼鲁鸣月,眼神里写的都是“敢骗我们你就危险了”的信号。
      这种不痛不痒的威胁,在鲁鸣月看来就像看小兔子威胁猎犬,十分可爱。

      他懒洋洋地靠在后面,车稳稳地驶向警局,他的小调哼到一半忘记了后面,突然想起来自己离退休可能还有相当远的距离,就叹了口气。

      车转了个弯,警局就在眼前,鲁鸣月看见了前方的雕像,男人正在读书,有只乌鸦落在书上。
      鲁鸣月坐起来,再次靠近栏杆,开口说道:“对不起。”
      一个警察转身看他,透着疑问。
      鲁鸣月抓着栏杆,诚恳地看他们:“抱歉,你们的伤。”
      “什么伤?”警察一头雾水。
      鲁鸣月笑了笑:“马上就有了。”

      三人在车里安安静静地等变灯,路边的信号灯杆‘的啦啦’地响着。
      下一刻便从横向道上蹿出一辆大货车,没开车灯不鸣笛,从右面的路口不转弯直挺挺朝警车撞来,像是一只大锤锤向鸡蛋。
      两位警察皆是一惊,瞪着眼睛还没来得及反应,撞击发出一声闷响,一侧的车门当下变形,大货车抵着轿车的车身,油门不减,一路顶撞,顶出监控范围。轿车轮胎因为被横推在地面上一面战战兢兢鬼叫,一面因为刹车擦出灰痕。司机失去意识后刹车也松开,轮胎终于开始扭滑,在碰到路边人行道台阶时,挣脱了货车的钳制,借着惯性,整个翻过来,又翻回去,翻到了绿化带里。
      警车翻到在泥里,车门被挤压得变形。

      一个人从货车上跳下来,背着光走过来,走到警车边,驾驶座上的警察睁开鲜血模糊的眼,手动了动,要推开车门,被来人一脚踹在车门上,压住了胳膊,警察哀叫一声,晕了过去。
      男人拉开后排的车门,一把将晕过去的鲁鸣月拽了出来,顺手扇了两下脸,把人叫醒。

      鲁鸣月睁开眼,用手腕擦了擦头上流下的血,动了动嘴,觉得脸有点疼,苦笑一下:“报复是吧周临渊。”

      周临渊松开手:“能站吧。”
      鲁鸣月歪了一下,自己撑着车边,抱怨了一句:“你他妈下手没轻没重,差点撞死人。”
      周临渊不理他,朝货车走去,鲁鸣月跟在后面。

      他们在st7换了辆车,鲁鸣月扔掉他打开了的手铐,车辆驶上高速路。

      “白石他们怎么样?”
      周临渊摇头:“有点小意外。”
      鲁鸣月一愣:“什么意外?”
      “守房子的人说,裴苍玉没跟那女孩儿一起走。”
      “为什么?”
      周临渊皱了皱眉:“不清楚。不影响。”

      鲁鸣月本也一头雾水,还有几个不安的想法。却又突然回忆起了裴苍玉来找他时候,仔细琢磨了一下,慢慢地靠回了座椅,突然笑了一下:“不会吧……”
      周临渊转头看他:“什么?”
      鲁鸣月哼了一声,朝周临渊看了一眼,笑了一下:“真他妈一对儿疯子。”

      ***

      警察的劝降已经持续了十分钟,再长也长不到哪儿去了。慢慢地有细碎的脚步声靠近,窗边也隐约有人动的影子。

      白石再次看向裴苍玉:“他们要进来了。”
      裴苍玉不怎么在意地点点头,又很快皱起眉:“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就是不喜欢,你现在也必须告诉我,我得知道这个,我最讨厌猜来猜去了。”
      白石现在简直有恨铁不成钢的想法,咬了咬牙:“你脑袋里就只有这个?”
      裴苍玉瞪着他圆润清澈的眼睛,点了两下头,还嫌不够,又补充道:“老子只在乎这个,世界末日也要知道这个。”

      白石扶了扶自己的额头:“……不是世界末日,你还可以投降,跟他们说清楚。”
      裴苍玉:“我不。”

      白石摇了摇头:“你有病。”
      裴苍玉恬不知耻:“我这是真心,是世俗很难理解的。”
      白石:“……”

      门口传来的声音重申了一遍:“这是最后一次。”

      白石叹了口气,今夜第一次,正视着裴苍玉。

      裴苍玉突然脸一红,因为白石太过认真了,从来没见过这么认真的表情,他心扑通扑通跳,心想,这是要告白了。
      一瞬间,他的脑内响起了梁祝的曲子,听说过的爱情故事争先恐后地涌上来,在他脑袋里喊“选我,选我,我来代表爱情”,裴苍玉说滚蛋,这是老子的场合,不要吵,让我听他说,我必须要听到,妈的。
      可他的心还是很乱,一想到听完告白就要死,竟然有些害怕了。除非白石说“我不喜欢你”,那算逑,委屈白石陪自己下去一趟。裴苍玉现在只在乎这个。
      他盯着白石的眼睛,脑子里在重复“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不过可惜,都是他自己的声音,因为白石没说过,他联想不到。这会儿,裴苍玉还突然分了个心思想,他心理活动很活跃啊,感觉活过来了,死在一起就是活过来,他奶奶要是知道,非揍死他不可。……怎么总是死啊活啊……都怪白石。

      白石张了张口,他的两片嘴唇分开,裴苍玉心都要跳出来了。
      可白石又闭上了嘴。
      他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月亮:“要下雨了。”
      裴苍玉僵硬地也转头去看月亮,看不出任何要下雨的迹象。

      白石看着他的眼睛:“那天我跑的时候,也是这种天气。”
      裴苍玉瞬间明白了他说的是裴越山死的时候,喉咙干了一下,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白石声音很轻,像从远处飘来,他望着月亮,人看起来朦朦胧胧的。“我没有打算让你死。我以前就说过,我希望你能...”

      白石没有说完便打住,裴苍玉却突然想起了白石带他出逃的那个晚上,在车里跟他说的话,他的心突然跳得很快,几乎喘不上气。
      他猛地伸手抓住白石的手臂。

      就在下一秒,东面的窗户、西面的窗户、南边的窗户、北边的门,同时被重物砸开,窗户的碎玻璃飞溅,门的木屑乱舞,房子外的强光不由分说地照进来,把裴苍玉的脸色衬得惨白。
      和他预想的不一样,进来的人没有开枪,他们似乎只朝白石扑过去。

      裴苍玉看见白石极浅地笑了一下,在周围的爆裂声、吵闹声、破门声中朝他靠近,凑到他脸边,声音很温柔,他说:“我爱你。生日快乐,宝贝儿。”
      接着白石转头试图亲一下他的脸颊。

      警察涌上来,裴苍玉已经感觉到了脸边白石的气息,却在下一秒被拽开,白石被涌上来的警察压制住。有人迅速剪开手铐,用最快的速度将两人分开,白石被死死压在地上,穿着厚重警服的特警用膝盖顶住他的头,掰过他的手臂,在身后拷上手铐。
      白石一动不能动,他的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撞到了什么,正在朝外涌血。
      周围尽是一片吵杂,警察们轮番对着白石喊着什么,白石一点动作都没有,被层层叠叠地围压着,脆弱得可怕。

      裴苍玉呆坐着一动不动,他盯着白石,只是盯着,周围有人拍他,有人和他说话,有人在他眼前伸手指,有人给他披上毛毯,甚至有人叫他的名字,但裴苍玉一句话也听不到,像稻草人一样呆滞,只是看着白石的方向。
      他看不见白石的脸。

      警察们终于动起来,他们将白石提起来,这边也有人要把裴苍玉扶起来。

      白石受伤了,他脸上有片脏污,人被警察拽着向出口拖。

      “白石——!!”
      裴苍玉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崩溃了。

      他朝白石跑去,被反应过来的警察拉住,他挣的力气太大,脖子泛着青筋,警察死死地拽住他。裴苍玉朝白石伸手,大喊着白石的名字,他想说白石没有反抗,不要这么对他。这和他的计划不一样,他的结局里,没有分开这个选项。

      警察仍旧将白石往外带,甚至加快了速度。
      裴苍玉觉得就像自己身体被撕裂一样,那些人要把他撕开,带走他的一部分,他记不得自己有多疯狂,只知道朝那个方向挣扎。他们压着白石的头,让从来骄傲蛮横的白石看起来卑微无比。
      裴苍玉疯狂地挣扎,抓着自己的喉咙,他张着嘴大口地喘,但好像呼不进气,脖子绷起一片青筋,血管红蓝密布,头顶在地上。医生们紧张起来,抓来纸袋放在裴苍玉嘴边,逼迫他呼吸。
      在他终于能喘气之后,给他打了一针,人晕了过去。
      施远尘在旁边扶着裴苍玉,他刚才试图叫裴苍玉的名字,但一点回应都没有得到。

      见证了一切的孔苹和候齐安呆站在后门,不敢置信地看着裴苍玉的动作,过于惊讶,都没有动。孔苹愣愣地问:“......他怎么了?”
      候齐安转头看他:“过呼吸了好像。”

      仍旧是嘈嘈杂杂,候齐安终于迈出了脚步,孔苹也跟了上去,裴苍玉被放进担架,向医院驶去。孔苹、候齐安和施远尘,坐在旁边,一言不发。

      候齐安看着裴苍玉的脸,憔悴焦虑,即使昏迷了,仍旧嘴里念着什么,他听得出来是白石的名字,但没有表示。
      孔苹望着裴苍玉,像看一个破掉的毛绒玩具,无从下手,又无法置之不理。
      候齐安看了一会儿,转过头看施远尘:“他这个……是不是……”
      施远尘抬头看候齐安,候齐安才把他不想说的词换了种表达方式说出来:“那种……喜欢上绑匪的那种……病?”

      施远尘犹豫了一下,旋即笑笑:“总之,回来了不是吗。”

      候齐安还没说话,孔苹开了口,他仍旧盯着裴苍玉,但是点了点头,很坚定地回答:“是。”
      候齐安也抿了抿嘴,再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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