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人类（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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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穆拉走了，而小安德烈又开始了自己每日的学习。最近爷爷让他修的，是一只钟，还是少有的魔导操纵，钟表看似简单，内部却纤细复杂，不比繁复的魔导纹学起来简单。发下了那样的宏愿，今天他倒是做得又快又好，做完了，就开始缠着祖父跟他讲他和奇穆拉的故事。
“爷爷，你是怎么认识她的呀？”眼看祖父终于被他缠着没法，放下了手中的工具去旧沙发上，他趁机问出自己最好奇想知道的问题。
“我啊……”祖父布满皱纹的眼悠远，似乎在思考，“那还是我二十多岁时的事情了，那时候，大人她从一群布可兽口中救下了我们……”
“‘我们’是谁？除了爷爷还有别的人，是爷爷的哥哥吗？”小男孩立刻敏锐地问道，他知道自己爷爷和兄弟年轻时一道出门冒险的事，又好奇地问，“布可兽又是什么呀？”
“对，没错，就是约瑟夫。”老约翰慢条斯理道，“布可兽嘛，是一种生活在沼泽里的魔兽，他们可以待在沼泽里很久不出来，所以除了偶尔呼吸的小泡外很难被观察到。等到猎物进入沼泽，他们就会张开旋涡一样的大嘴，将猎物吞没……见过它们的人都死了，我和约瑟夫是极少数活下来的，现在也已经很少了。”
“那奇穆拉为什么会在那里？她也是去冒险的吗？奇穆拉年轻时也是一个冒险家吗？她是主动去救你们的吗？”小男孩像十万个为什么一样好奇地追问道。
“这个嘛……”似乎想起了什么，老约翰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大人可不是刚巧在那里，而是我们的求救声吵醒了她，她当时就在那附近睡觉。大人当时就是这么说的，救完我们之后，她还告诉我们说，幸亏遇到的是她，要是我们引来的是什么别的东西，肯定要被吃掉。”
“吃掉？！”年幼的男孩发出一声惊叫，“爷爷居然差点被吃掉，这真是太可怕了，幸亏来的人是奇穆拉。”小男孩抚着自己的胸口，心有余悸道。
“是啊。”祖父微笑点头，回想起往昔岁月，似乎又让他回到了作为冒险家在布各那大陆上四处旅行冒险的种种惊险中，连脸上的皱纹都舒缓起来，一双眼中充满着年轻的光。
“那后来呢？”小男孩急着追问道。
“后来啊，”祖父慢悠悠道，“后来大人她说难得有人到她的家里来，很好地招待了我们，还教给了我们很多关于魔兽和森林的知识，这些知识帮助我和约瑟夫离开了森林……当我们再次来到那片森林的时候，还去拜访了大人，给她带了礼物……”
“我知道我知道！奇穆拉跟我说过，那份礼物是一块怀表，是你们友谊的见证！”小男孩兴奋地抢答道，手里比划着他刚修好的那块表，“从此你们就得到了奇穆拉的友谊，对不对？”
“是啊。”祖父望着他手里的那块表，叹息道，声音微弱而荣幸，“从此我们便得到了‘祂’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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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时分，小安德烈做完了他今天的功课，正晃着腿坐在厨房的高脚凳上看着今晚煮的浓汤。待听到门口传来房门打开和挂在头顶的铃铛声，小男孩立刻扑了上来。
“奇穆拉，你回来啦！”小男孩一双眼亮亮地看着她，嘴里嚷道，看着对方脱下了在雪地行走沾上了一身寒气的斗篷，“怎么样？奇洛的展览好看吗？你有没有去看城中心的喷泉？那些魔导飞行器是不是又大又气派？它们复不复杂？”
奇穆拉勉强地对他笑了笑，难得地没有和他一起闹腾。她的金发依旧是那样耀眼，神情间却仿佛带上了说不出的疲惫，面色苍白。
小男孩懂事地闭了嘴，又替她脱下了在外面裹了一天的皮革手套，拿自己在炉火旁烤得暖暖的手捂上去，出乎意料地，她刚从外面回来的手非常暖和，像是冬日里的火苗，甚至比他的还要温暖。
她笑了笑，反手捂住了他的，他这才注意到奇穆拉的疲惫，似乎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倦怠。
“今天过得怎么样？”这时候，他的祖父下来了。
“不怎么样，约翰，我的老朋友。”奇穆拉抬头望向楼梯前的人，笑容苦涩，收回了捂住他的手。
“你给他看了……”祖父走到她面前，面露迟疑。
“是，我给他看了。”她干脆地点头，“虽然只是那艘魔导舰的图纸，他也觉得这会是相当完美的设计，但是他也无法回答我的问题。”
“你是说魔力不足？”
“对，这对于任何魔导产物来说都是致命的，现有的魔石储存已经不足以运作这样大型的魔导器……我原以为他会有办法，毕竟他是那个人的弟子，但是他也不行，约翰，他也不行……”
“那他的意思是我们将来只能运作这样小型的魔导器了吗，甚至还会越变越小？”
“是的，约翰，他的确是这么告诉我的，‘以充足且多过必需的魔力为基础’，这是他师父卡拉卡什大师的原话，也是魔导三原则中最核心的一条。”
“唉……”
小安德烈这才从他们的对话中弄明白他们的意思，他接触魔导的时间不长，他们说的许多都听得稀里糊涂的，但总之，祖父和奇穆拉是在为魔导器的能源发愁吗。趁着他们叹息的间隔，他扯了扯那人的袖子，插入了他们的对话。
“奇穆拉，”小男孩仰起头，一双棕色的眼明亮，语气天真，“奇穆拉是担心魔石不够吗？别担心，等我长大了，就可以养你了。我会赚很多很多的魔石回来，到时候就不用担心我们的魔导器魔力不够了。”
“……你可真贴心。”对面的人似乎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她蹲下来平视他，这是只有她才会做的事，一双金红色的眸子含笑望着他，随后一把将他埋进怀里，低叹着说，“就是总有像你这样的人存在，我才会总离不开啊……”
*
他的话似乎打破了空气中沉默的氛围，大家又开始笑起来。祖父给每个人都盛了满满一碗胡萝卜土豆浓汤，大家开始吃起晚餐。饭后，奇穆拉将带回的礼物给了他，趁着他兴高采烈拆礼物的时候，他听见厨房里祖父对奇穆拉说——
“所以，你要走了吗？”祖父的语气郑重又低沉，“回诺亚森林，将自己关起来，在你的巢穴里再睡上几百几千年？”
他手上拆礼物的动作立刻停下来。
然后，他听到奇穆拉的声音，不同于一贯的活泼欢快，她的声音里似乎流露出深深的疲惫。
“是啊，这里已经没有我所追求的东西了……如无意外，约翰，今天就是我向你辞行的日子。”
祖父沉默了会儿，方才说道：“可你那么聪明，那么聪明……只用了三年，加上那块你研究了二十年的表，你就超过了我，超过了这片大陆上几乎所有人，魔导之父卡拉卡什和他徒弟做不到的事情，说不定你可以呢？”
“但是我累了，约翰，你可能不明白，”奇穆拉的声音温柔低沉，“或许还有一种方法可以摆脱魔力不足的问题，但我已经累了，没有力气再尝试了，我承受不了可能的失败……约翰，你不明白，我曾经尝试过很多事情，我曾亲眼看见树人们的消失，看见精灵的消失，又看见所有魔兽的消失——这甚至就发生在这几十年间，而我现在还要看着魔导消失，嘘，先不要忙着反驳，我已经看见了，这就将发生在这二三十年间，当布各那大陆最后一块魔石储存的魔力消失，魔导也将就此沉睡。”
厨房里沉默了很久，久到他甚至以为两个人的对话就将就此结束，他才听到了祖父的声音，祖父的语气沉重而怪异，他从来没听过祖父用这种口气说话。
“那么，我呢？”祖父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声音沉闷，“我作为你的朋友，你也不愿意为我留下来吗？”
“……你？”奇穆拉似乎愣了一下，随即苦笑般地道，“要不是你，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
“而是在你的巢穴里呼呼大睡是吧。”祖父毫不留情地说，他很少听见祖父用这种尖锐的语气说话，祖父在奇穆拉面前，时常是恭敬的、感激的，但是他们毕竟是朋友，安德烈想，他听见祖父更不留情地指出，“当你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的骨头说不定也已经没了，你想要见我，说不定还要去探访遗迹。”
“这……”奇穆拉好气又好笑道。
“答应我吧，奇穆拉，留下来。”祖父的语气难得得强硬，说到后面，却又放软了语气，几乎像是在哽咽，“我已经五十岁了，你也知道，以人类的寿命我已没有几年可活……留下来，就当是为了我。”
对面长久地沉默，过了很久很久，他才听到奇穆拉叹息般地开口，语气郑重低沉，“……我答应你，我的老朋友，在你离去之前，我将待在布鲁卡斯，待在【约瑟夫】魔导店，不回我的巢穴里安眠。”顿了顿，她又像是故意的一样，语气轻松俏皮道，“就当是为了不至于一觉醒来后去遗迹翻找你的尸体，老天，守着它们的卡莫拉兽可真是烦人……约翰，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死了也要这么闹我。”
两人之间的气氛终于又归于轻松，等叼着顺手顺出来的胡萝卜的奇穆拉走出来，便感到自己的怀里猛地扑入了一个东西，那东西缠着她，眼睛红红地问：“奇穆拉，你要离开这里了吗？”
奇穆拉和老约翰对视一眼，眸中透出几分了然，她蹲下身，将他扒拉进怀里安慰道：“怎么会呢，我可还没有看到安德烈成为王城的大魔导师，没有看到安德烈成为我的助手，怎么会离开呢？”
她低声劝哄道，又将他拆了一半的盒子塞进他怀里，得意地邀功道：“快看我今天给你买的礼物，【布塔维亚玩具店】的，就是你说过的那个，我跟店员确认过的！”
她的眼睛明亮温暖，他低头看了一眼，确实是他一直想要的魔导飞行器模型，然而小盒子上小人坐在扫帚上飞行的商标也无法再吸引他了，他很快地又抬起头，继续仰头盯着她看，仿佛一不注意她就要消失。
她丝毫没注意，兴致勃勃地跟他一起玩起来。
……
骗子。
大骗子。
作者有话说第2章 人类（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