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描》同载酒

1、第一章

　　“下一站，市医院。”

　　提示的女声带着机械感在地铁车厢里响起，明明冷气开得很足却因为乘客实在太多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反倒是让人感到闷热。

　　毕竟仲夏未过，而学生们都在度过着一年仅此一次的暑假，三两成群的打算乘坐地铁去到市中心，约着看暑假档的大片或是一起逛街。

　　少年人总是有消耗不完的精力和热情。

　　当孟洲听到提示音抬头看了看地铁门上led屏幕滚动的红字，沉默的拉着地铁拉环等待着到站，显然他就不是那些结着伴儿出去玩的一员。

　　地铁门缓缓打开，他跟着人群走出站台。

　　医院这种地方总是充斥着一股常年不散的消毒水味，在炎夏气温的蒸发下显得更加让人烦闷。

　　孟洲路过门诊大楼的门口，铺着烂棉絮坐在地板上的乞丐们换了一茬又一茬，但每次路过都还是忍不住会从钱夹里摸出几张零钞放到他们手里。

　　其实为此老孟其实和他说过很多回，他总是说这些在他们医院门口的乞丐很多是装的，让孟洲不要把同情心分发给骗子。

　　现在虽然他戴着耳机，但还是能听到行乞的老人连声感激的道谢，他总觉得这样做还是有意义的。

　　老孟是星州市有名的外科医生，因此孟洲想找到他总是得上医院。

　　诊室门口叫号的小护士老远就看到了孟洲的身影，笑着招呼他：“小孟同学又来找主任啦？刚好现在他有空，直接进去找他就好”

　　孟洲闷闷的“嗯”了一声，敲了敲门就走进去找孟建德了。

　　老孟此时正在制定患者的手术方案，看到孟洲走进来顺手把椅子抽出来给他坐，但手上依然没停止工作。

　　“学校的补课结束了吗？”

　　“嗯。”孟洲一边把蓝牙耳机塞进盒子里充电一边回答。

　　虽然是高一刚结束，但是他现在就读的市重点还是悄悄背着上面的意思给他们短期补课了一段时间，并美其名曰学生自愿上课讲解卷子。

　　“暑假想玩就去玩一会吧，正好省博那边开了个专题艺术展你可以去看看。”
　　老孟一边对着孟洲说一遍继续对着电脑敲敲打打。“还有那个什么米国好莱坞大片也有上映的，你得空约个同学一起去看看呗。”

　　“虽然知道你文化成绩还是不错的，但学习还是不能落下。”

　　孟洲早就已经习惯了老孟每天都不得空，别说是想让他暑假陪着出去旅游了，有时候学期中的家长会都会缺席。现在估计老孟的言外之意就是让他自己暑假找点事做，自己依然不会得空。

　　沉默了一会，孟洲特别熟练的往老孟桌上塞了一盒戒烟糖，然后抄走了他抽屉里的半包软玉溪，“少抽。”

　　老孟都十分习惯孟洲这个能动手就不说话的性子了，无非是一边忙一边叮嘱了句让他自己回家弄点吃的好好休息什么的，就让孟洲先走了，顺便心疼了一下自己还没抽完的半包烟。

　　刚走出医院大门，揣在兜里的手机发出了嗡嗡的震动声，孟洲马上把手机摸出来。

　　来电显示的备注是“妈”。

　　他看着手机有些发愣，他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倒不是因为别的，就是老孟这个工作狂太不顾家，生下孟洲之后的孟妈妈就常和老孟吵架。

　　最终还是从孟妈妈变回了徐女士，最后又有了新的家庭成为了别人的太太和母亲。

　　孟洲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的徐妍女士的声音还是那样温和。“洲洲是放暑假了吗？有没有什么安排？”

　　孟洲握着手机在路口停下脚步，低声说，“放假了，没什么打算。”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想去看看你。”

　　“洲洲是不是在外面呀，你要是顺路就过来吧，妈好着呢不用特地过来。咳咳……”

　　徐女士显然是在厨房，炒着有些呛人的菜，叮叮当当的锅铲声和嗡嗡作响的抽油烟机声一并幽幽从听筒里传来。

　　“那我一会儿就到。”作为一个行动派，还没等徐女士说完孟洲就挂断了电话调转方向。

　　孟洲先是跑到了市医院附近小时候常去买水果的店里找王叔买打算买点雪梨，给徐女士润喉。

　　王叔见到他马上挎着方便找零的挎包搓着手乐呵呵的招呼，嘴里念叨着好久没见过你了，现在读高几了，怎么还是这么腼腆呀。顺便还问了什么“现在还和以前一样上画画补习班吗？”“现在不像小时候那样讨厌吃苹果了吧？”之类无关紧要的话。

　　孟洲实在是看王叔太热情，就多要了些当季的新鲜荔枝，红彤彤的妃子笑衬着鹅黄的雪梨甚是好看。临走结账王叔还另外塞了几个橘子在袋子送给他。

　　孟洲此时只会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样，说的话也无非就是“谢谢”“嗯”和礼貌的笑笑。

　　走出店里，太阳虽然是逐渐向西，但依然勤奋的挂在天上发光发热，星州市夏日的黄昏总是来得很迟很迟。归巢的倦鸟拍着翅膀路过依然红艳的太阳和被云朵稀释晕开的霞光，热烈又自在的在天边散开。

　　好像少年的时光也总是能一直这样漫长的燃烧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