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公主选夫指南》一梨春

5、复试

　　云色绣鞋踩在在青花板上一声轻响。

　　元柔嘉往后移了一步，堪堪抑制住想逃回寝宫的冲动。

　　案几上被翻了数遍的书籍轻闷一声被合盖上。

　　百里辜指尖抚着粗糙的古籍封面，一下一下，毫无规律。

　　“辜还以为公主不敢再来此处了。”

　　元柔嘉警惕地往后挪了一步，“事先声明，这，这里可是本公主的地方。你最好赶紧离开……”

　　百里辜撩起眼皮，一双眸里印着点点烛光，像是两抹未晕染开的血.色。

　　元柔嘉立马贴到墙边:“呃……百里公子若想在这里休息会的话，本公主当然乐意至极。”

　　百里辜轻笑一声，起身，往元柔嘉所在的墙角走去去。

　　“公主还未回答辜的问题，公主今日夸了谁来着？”

　　“什么？”元柔嘉一脸迷茫，手摸着背后的石壁一寸一寸往旁边移，企图拉远同逐渐走近的百里辜的距离。

　　“公主答不上来，辜就替你回答。”百里辜伸出一只手臂挡住元柔嘉的去处，微俯身，另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让人直视自己，“公主今日比试上，夸了路寇，路丞相之子。公主此番举动，让臣很是难做呢。”

　　“万一路岸文那老贼起了争意，公主便是替臣多招了个麻烦呢。”

　　元柔嘉下巴被捏得生疼，双手攀着百里辜的胳膊，推拉了好几下，才解救出自己的下巴来。

　　元柔嘉捂着自己的下巴，抹掉眼尾沁出几滴泪，眉微蹙，“那又如何，本公主一个也不会选。”

　　“错。”百里辜勾唇，“公主不仅得选，还必须得选辜。”

　　元柔嘉抱臂，小脸奶白奶白的，一双灵灵的眼瞪着百里辜，不敢置信，“原来你早就对本公主怀有不轨？！”

　　“……”

　　百里辜眼微挑，轻笑出声，“这公主大可放心。”

　　元柔嘉揉了揉微红的下巴，撇头轻哼，“本公主也不选你。”

　　“暗道辜可以还给你，包括古籍矿图。但相应的，公主必须选臣做驸马。辜只要这个位置，至于此事结束后，公主喜谁，要同谁一起。辜都不会干涉，如何？同臣合作，公主不亏吧？”

　　元柔嘉瞪眼，“这里本来就是我的。”

　　百里辜挑眉，“公主若不怕皇上及外人知晓，可当臣未说。”

　　元柔嘉踌躇了会，半信半疑地抬头，“只是驸马？”

　　百里辜“嗯”了声，眸里含笑，“只是借驸马一位。”

　　元柔嘉捏着袖子，抬眼看他，“你该不会是要借机做坏事吧？”

　　“公主所以为坏事是何事？”

　　“唔……”元柔嘉想了想，当个驸马能干什么事，回忆着前朝史书的记载，“唔，类似什么官商勾结，鱼肉百姓……”

　　“这倒不会。”百里辜的眸里蕴着浓浓暗色，嘴角微勾，笑得肆意，“臣对做官可是半分兴趣都无。”

　　元柔嘉愣了愣，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这人笑起来还真好看。

　　*

　　丞相府。

　　槐树茂密，月光清冷。

　　前院里，破风声此起彼伏。

　　挥舞着长枪的少年，下盘稳扎，硬朗的面上沁满汗珠。

　　“寇儿。”路岸文站在台阶上看了许久，好半会才出声喊道。

　　路寇收起长枪，回头，抹了把额头的汗，跑过去，“爹。”

　　路岸文摸着胡须，“寇儿怎么这么晚还在用功？这夜深了，就该好好休息，把身子累垮了可不行。”

　　“爹，孩儿在练会便去。您先回房休息吧。”

　　路岸文道，“爹听说今儿公主嘉赏了你，可有此事？”

　　路寇摸了摸后脑勺，还未开口，脸便先红了起来。

　　“哈哈哈……”路岸文大笑，“爹知道了。不过，寇儿，这皇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爹不想你去趟着场混水，但是你愿意，爹就会支持你。”

　　路寇心下感动，“谢谢爹！”

　　路岸文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爹让厨房熬了汤，等会就寝时记得喝，别练太晚了。”

　　“知道了爹。”

　　路岸文看着儿子跑回去继续挥枪，也背着手慢慢踱回了自己的房间。

　　月色铺满廊道。

　　清晃眩眼。

　　路岸文原本是竭力反对路寇去选驸马的，盛宣帝现今对路家极为忌惮，后宫没有皇后，路丞相之女路贵妃独大，太子未定，朝上还有路贵妃之子三皇子占着接下来夺嫡之争的优势，这时候路寇再加进去，便容易引皇上戒备。

　　不过，听了今日宫里人传来的说法。

　　路岸文心思又有点变化，他可是听闻比试明明是淮南世子险胜而公主却嘉赏了寇儿，若公主对寇儿有意，真成了驸马，那路家可是平步青云了。

　　*

　　月色清冷。

　　出了暗道，回到淮南府。

　　弩一将收集的关于嫡公主的消息整理呈上。

　　“主子，盛宣帝将嫡公主自幼藏护于深宫，莫说民间，在皇宫里关于嫡公主的情报也是少之又少，此番收集的消息还是通过宫里尚且年长的宫人口中得来的，主子过目。”

　　百里辜接过册子，扫阅了一眼。

　　“宣元七年后，记载这么少？”

　　“禀主子，宫里人说宣元七年，孝良皇后薨，嫡公主便搬到深宫住，极少出来，伺候的人也是固定那几个。”

　　百里辜合上册子。

　　宣元七年，百里辜十三，同老淮南王来过京城。

　　那年盛宣帝开宴，听闻是寻到宝物，招四方王侯进京同乐。

　　而按弩一呈上的册子所记，宴会当日，嫡公主丢失，曲皇后失疯，旧疾复发，病逝。

　　而当年年仅八岁的嫡公主被路丞相之子路寇所找到，因曲皇后过世刺激太大，高烧三日，醒后关于宴会之事记忆模糊，盛宣帝便不了了知，下旨不许宫里人再提相关此事，宴会一事也就随之落幕。直到现在，各方王侯均不知那年皇上口中的宝物为何物，也再未听皇上提起过。

　　“主子……”弩一看着似乎陷入沉思的主子，唤了一声。

　　百里辜抬起眼，将案几上的册子扔给弩一，“关于嫡公主的消息不必再搜集，让京里的暗线多留意路府。还有，这册子，处理掉。”

　　“是。”弩一接过，躬身退下。

　　窗外月色正浓。

　　百里辜眼眸微眯。

　　宣元七年八月，他随老淮南王第一次来京，见识了祖父留在京城里长达数十年的暗线，这些人有分布在宫中当官当差的，也有分布在城坊里经商……

　　那年，老淮南王背手行在京城街市，岣嵝而瘦，说话时嗓子里像含把着砂石。

　　他说，“扶卿，这些人也想过安稳的日子，不到不得已时，妄不可将这埋线拔出。淮南同朝廷终有一战，他们是暗匕，但你，必须是他们的后盾。”

　　宣元七年九月，从京返淮南。

　　宣元七年十二月，老淮南王薨。

　　*

　　第二日的复选在宫外进行。

　　最后一道试题。

　　比的是百里扬弓，射箭之计。

　　大公公捧着厚厚的册籍，略疑惑，“皇上，这骑射不是前些日子刚比完？”

　　“朕今日要他们比的，不是骑射，是射靶。”盛宣帝笑眯眯道。

　　大公公心下明了，面上承笑几声，便不再多话。

　　淮南世子擅骑射，这射靶之术，明显是有所优势于他。

　　而本要比的诗文，皇上怕是听说之前民间文试淮南世是借他府中师爷之力获胜的，才换掉的。尽管参选的大多数也是靠府中幕僚所助。

　　看来，皇上心中已经有所意属驸马之人。

　　大公公并不讨厌淮南世子这人，甚至说有点欣赏。世人都爱同聪明人打交道，省心省力。若他做驸马，于公于私，对他并无坏事。

　　但，不巧的是，关于朝上的夺嫡，他押的是路丞相的孙儿，三皇子。

　　比试场地在京郊外的北冥山。

　　已有侍卫宫队前去清山，布置好场地，警戒。

　　春日暖阳。

　　八角华盖伞下，坐着盛宣帝同嫡公主。

　　侍女举着蒲扇轻扇着风。

　　前面宽阔的场地上，竖着根根相距甚远的木靶。

　　端着弓箭的侍卫站于参试的公子少爷一旁。

　　盛宣帝正看得乐呵，大公公忽弯下腰来，附在盛宣帝耳边悄声道，“皇上，不如让公主也下场比试。既能看清公主中意谁，又能测试诸位公子的表现……”

　　盛宣帝点头，“在理。”

　　而正思考纠结于当选驸马能干什么事的元柔嘉，下一秒便一脸茫然地被盛宣帝宣告下场。

　　一众少年面红耳赤，既想看又不敢紧盯，期待着嫡公主走过来。

　　一身水芙色拖地烟笼百水裙，三千青丝簪着一支柳叶垂珠簪，耳旁缀着银蝴蝶耳坠，白色的玉颈上，鲛珠为链，皙白的面庞上，水眸清灵，朱唇粉润。

　　元柔嘉接过一旁侍卫呈上的玉弓。

　　盛宣帝道，“这开试第一箭，便有公主选一位同试箭靶。”

　　元柔嘉侧头望去。

　　一排木靶，一排的人。

　　元柔嘉一眼便看见了，身姿挺拔的淮南世子。

　　依旧带着浅而有礼的笑意。

　　元柔嘉轻晃手里的玉弓，脑海里莫名浮现昨晚暗道里那抹肆意张扬，略带轻狂的笑。

　　元柔嘉轻轻晃了晃脑袋，把脑海里的乱想扫掉，握紧玉弓，朝淮南世子的方向走去。

　　上头传来盛宣帝的笑，“既然公主不好择选，那么就让路寇同公主同试这第一箭吧。”

　　元柔嘉停下脚步:“……” 我这是白走了吗？

　　春末阳光明媚而温暖。

　　元柔嘉重新抬起脚，走过淮南世子身边，停在了他隔壁的路寇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