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将军病的不轻》Ad

2、TWO

　　沈夕猜的没错，回去路上真的下了雨。

　　雨不大，落在身上感觉很轻，冰凉。

　　楚辞撑开那把伞，正要举上头顶，意外发现伞柄上刻着自己的名字————楚辞。字有花生米那么大，也不知道沈夕用了什么，这字在稍微暗点的地方就开始闪出淡淡的蓝色柔光，像飘着一只特别的萤火虫。

　　楚辞有点惊喜，从认识沈夕以来，他还没见沈夕的心思这么细腻过，这是不是能够说明沈夕开始朝着曾经的样子慢慢改变了。

　　凌晨时分，街上看不见一个人影。

　　楚辞纤长的眼睫在白色光滑的脸庞上投出一小片灰色阴影，衬得人褪去几分锐利，多了点恬静。

　　可惜这份恬静并没有维持多就，楚辞额头上开始剧烈地冒起冷汗，很快就打湿了额边的碎发，有一些顺着脸颊滑下。下一刻楚辞猝然睁开双眼，瞳孔用力一缩，恐惧、不安紧跟着迅速覆盖了黑色眼眸，仿佛要将其吞噬。楚辞微张着嘴不住地喘息，眼睛蒙着层水雾，仿佛刚经历一场噩梦。

　　楚辞侧着身体蜷缩起来，身体以一种极小的幅度发着抖。半晌，他转过身，有些茫然的目光愣愣盯着前方。盯了有一会，他拿起衣服披在身上，伸手裹了裹，站到窗前望着窗外，修长的身影在地面上被拉长，在这样一个简单的有些寒酸的屋子里显得愈发孤寂。

　　深蓝色的夜幕还挂在天空，圆月发出的淡淡柔光。

　　前面邻人家的犬吠了几声，突然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静。

　　破晓了。

　　楚辞的屋子靠近街的尽头，小的很，不算显眼。从窗口那可以将整条街都收入眼中。街上开始有小贩出来抢占摊位了，没过多久就将路边挤得满满当当，这会儿都正吆喝的起劲儿。

　　他整理好衣服，看了看床前的一把浅黄色油纸伞，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会从衣襟里摸索出一个储物袋，拿起伞放了进去，然后弯腰将边的小木桌搬出门摆在街边，又进屋扛了杆旗出来，竖在桌旁。

　　只见那旗子上用娟秀有力的字体写着八个大字:

　　良心算命 一两一卦

　　自己就坐在桌子前，摆弄着一个镂空铜球。铜球是双层的，表面是暗金色的，镂有古朴花纹，从镂空的空隙间竟透出微弱光芒，看着很是奇特。

　　街坊总比商人出来的晚点，现下街上行人不多，偶尔有几个都结伴去了菜摊，刚刚还有农人与小贩讨价还价的声音传过来。楚辞磨了一会时间，看到现在还没有人算卦，他倒也不甚在意，干脆丢下摊子买糖去了。那摊子总共也将一桌一旗，想来也值不了几个钱，不用担心谁会给偷去。

　　楚辞掏出沈夕给的钱袋，轻轻掂了掂，还挺有分量的，有个十两的样子，楚辞心里对沈夕道了声谢，嘴角不自觉浮起一丝笑意。

　　糖铺在这条街的尽头，是位老婆婆开的，平常去的人少，大都是些孩子。老人姓唐，是自己的邻居，一直是一个人生活，平时说话和声和气的，他刚到这里的时候，老人挺照顾自己，楚辞对她也就颇有好感。

　　“唐妈，帮我装点话梅子糖和李子糖，分开装。”

　　“是小楚啊，你等等哈，我给你拿去，”唐妈眼睛不大好使，循着声音朝楚辞的方向笑了笑，一边找装糖一边温声道:“你昨天回来的晚的袋子吧，我看你那屋里的灯后半夜才亮了会儿，干什么去了？”

　　楚辞给她指了指袋子的位置:“去云夕山上找点东西耗得久了点，回来路上黑，没敢走快。”

　　“这样啊，下次找不到就别找了，山上狼可多。”她将糖袋递给楚辞，好心叮嘱道。

　　“嗯，谢谢了唐妈。”楚辞想了想，往她那装钱的篮子里多放了一两银子。

　　楚辞从袋子里拿出颗糖放进口中，梅子的清甜在嘴里漫延开来，然而不等他咽下去，前面就传来一个男人巨大的嗓门。

　　“都耗这儿干嘛呢，等着老子给你发钱啊？”

　　周围人老老少少已经围了一圈，中间好像还有个人。楚辞快步走上前，看见个男的正一脚踩在自己的桌子上，摸着腰间的把刀，凶神恶煞的瞪着那些哆哆嗦嗦的人。还有人在一边窃窃私语。

　　男人的体格几乎有楚辞的两倍，也难怪没人敢和他说话。

　　“刘秦怎么又过来了？十天前不是才收的保护费吗”

　　“收了又能怎么着？他想收咱还不是得给，你敢不给吗啊？”

　　“这地方这么偏，谁要是能来管管也行啊。”

　　楚辞没顾得上听别人讲话，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 : 兄弟你轻点，可别把我的桌子踩塌了，我那张桌子才修好的。

　　心下正想着，只听见响亮的一声“咔嚓”，刘秦脚下的桌子就已不堪重负，光荣牺牲了。楚辞不由得想他起上一张桌子被踩塌的情形。还真是“心想事成”啊。

　　“都麻溜点儿，每人三两，交一个走一个。”男人仗着自己高大身躯，往那路口一站，堵死路，跟着又吼了一句。离他最近的那个人吓的一个激灵，浑身抖得活像个筛子，再抖怕不是魂都要掉了。这一边已经有人开始给刘秦递银两。

　　楚辞的屋子比较幸运，没有被堵住，就在前面一点的位置。他趁这会儿人群走动，不动声色地穿到刘秦身后，想将旗子带回去，心说总不能出来做点生意连本钱也丢了吧。

　　他弯腰刚将旗子拿起，起身准备溜走，就听见自己对面的一个小伙远远朝着自己这边异常响亮地喊了一嗓门 : “哎！姑娘！你不交钱他会不让你走的！”一时间所有人的眼神都不约而同汇聚到了楚辞身上，好像想把楚辞给看掉层皮。

　　楚辞在众人炯炯目光之下终于不情不愿地放下了旗，抬头看着那小伙幽幽道:“……那什么，我好像和你没仇吧。”

　　小伙听了这话不太高兴，翻了他一眼，撇嘴没好气道 :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我是怕你没给钱会被刘秦打好不好？”

　　刘秦本来收钱收得乐呵呵的，被他俩这么一搅和又没人递钱给他了，刚想发火，眼睛一瞟看见了楚辞，忙咧开嘴，露出森森白牙，似乎是想表达自己的温柔。

　　然后旁边的小女孩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一边叫，“不要吃我不要吃我！你走开！娘！”

　　刘秦脸色顿时冷了下来，眼睛死死盯着女孩，那女孩的娘连忙将女孩的嘴捂住，他才又转过头，对楚辞露出自以为温柔的笑 : “哟，小娘子，来让大爷给你看看手相吧？”

　　楚辞没有回答，周身气压急剧降低，望向刘秦的目光淬着寒光，刘秦打了个冷战，觉得仿佛有一把锋利匕首抵在自己颈边，只要自己再说一句话，那把刀就会毫不犹豫的划破皮肤等着鲜血喷涌而出。

　　然而下一刻楚辞又恢复了老样子，因为脸色不是很好，看着还有些委屈。

　　刘秦胆儿又回来了，一副狰狞笑容大步跨到楚辞面前，伸手就要揽上楚辞肩膀:“姑娘别怕呀，来让爷我看看你那小脸儿。”

　　楚辞忍无可忍，一把推开刘秦冲着他难得骂了句脏话 : “我他妈是男的！”

　　刘秦也瞪大了眼，满脸不可置信:“我操！原来是个带把儿的！”

　　周围唏嘘声顿时此起彼伏。

　　还不等楚辞再开口，刘秦抄起那杆旗子双手用力往下一掰继而传来“啪”的一声，那旗也断了。

　　人群中不知道谁叫了一嗓子，众人回过神似的一哄而散，全都躲进家中锁紧了大门，窗前却纷纷露出一道小缝，几双眼睛凑在一起，上下连成一条线往外瞧着戏。

　　楚辞:“……”我出门前怎么就没算一卦呢。

　　那刘秦看楚辞一点反应没有，还以为他被自己给吓着了，立马凶恶地瞪着他张口破骂:“妈的瘦的跟个竹竿棍儿一样还敢吼老子！”他顺势揪起楚辞的衣领用力往前猛地提到自己面前又狠狠摔到地上，另一手扬拳眼看着就要照脸打下去。

　　楚辞面色森冷，下意识抬起胳膊准备用手肘使劲捣向刘秦的颈窝，动作迅速，带出一道残影，刘秦根本无法躲避。

　　半分之差，楚辞眼角余光骤然瞥见小巷里一抹熟悉的黑色，伸出去的胳膊生生拐了个弯挡在头前，一副防御的样子。

　　众人眼神都钉在那骇人的拳头上，没人注意到楚辞看似紧闭的双眼正悄悄睁开一条缝隙，目光射向一边的深巷中。

　　刘秦左手攥紧楚辞的衣领，右手拳头毫不留情地挥来！

　　但就在他的手与楚辞的脸相碰的前一瞬间，深巷里一直无动于衷的黑影一闪而出冲到两人身边，衣摆狂舞发出“呼”的一声，刘秦甚至来不及反应，就感觉有人猛然将他的手腕抓住，堪堪截断他的动作。

　　凌厉的拳风贴面而过，楚辞紧接着睁开双眼，只见一名身形修长笔直的男子站在自己面前，弯着双眼微笑看向刘秦。

　　周围一时间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