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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苏云洲做了个很长的梦,梦中似将他此生痛苦全部经历一遍。

      从幼年修习功法的枯燥与艰辛,到被师尊破解命格,告诉他八字犯孤辰。

      从父亲离开的绝望,到他孤身一人修复结界,第一次时,他整整缠绵病榻数月。

      从不断刻意与人疏离,到渐渐习惯。

      从孤独,到麻木。

      从痛,到无感……

      从第一次当师尊。

      时轻少年时的样子,有点跋扈,看起来并不乖巧,但他却真的是很乖的弟子。

      苏云洲周身猛然抽痛,再睁眼,是时轻被困在斩魔阵中。

      他眼睁睁看着时轻被阵法一丝丝抽去神魂,眼睁睁看着时轻痛苦哀嚎,眼睁睁看着时轻内丹被剥离,灵核碎裂。

      那一瞬,之前虽有的痛苦都没此刻来地猛烈。

      “不!”

      “不想他死?”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苏云洲转身,居然看到一片熔岩,而熔岩之上,红螭眼露凶光,直直盯着他,“你帮不了他,能帮他的,只有我!”

      说着,红螭飞身冲将过去,瞄准时轻心口,一只巨龙没入时轻身体。

      “咳咳咳咳”

      猛烈地呛咳,口腔、鼻腔,到处都是血液的腥咸。

      苏云洲动不了,只能不住的咳,喘不上气,源源不断的血液又回流进气管,咳得愈发夸张。

      “小师兄。”文如忙丢下手里东西,跑到床榻边,轻轻抬起他的头,又运动灵力,封了苏云洲几处穴位。

      他还在咳着,血喷在白色床褥上,洇湿大片。

      文如用面巾慌乱擦拭,“小师兄,你慢慢呼吸,不要急,慢一些,把呼吸拉长。”

      苏云洲眼前天旋地转,呛咳感刚稍稍褪去,全身痛意便接踵袭来,似乎身体每一分每一寸都在疼,无孔不入。

      他皱眉,说不出话。

      “别急,没事的。”文如在试着安慰苏云洲,但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

      苏云洲就这样被轻轻托着头,眼神空洞,呼吸短促。

      “前日,我给你喂了一颗千灵丹。”文如声音很低,像怕吓到谁一般,“现在身体动不了,但过些时日,一定会好的。”

      苏云洲眼瞳仁稍稍颤了下,他能感觉到,自己完全不能动,灵气也不能运转。

      盈缺受损,而且在识海中他被红螭捏断骨骼经脉。

      现在什么状况,他大概懂了。

      可能不能如文如说的,过些时日就好,怕是真不好说。

      “时……咳……咳咳咳咳”

      刚一开口,又是一口血呛出。

      “时轻啊,他很好,但现在不在这。”文如显然不愿多说,“小师兄先养好身子,过几日带他来见你。”

      那日利阳发现时轻周身皆是魔气,又将当晚之事询问个一清二楚。当即决定将时轻关入地牢,并用镇魔铁镇之。

      所以,此时的时轻,已经被关入后山,用铁链束缚手脚,牢牢绑在镇魔铁上。

      苏云洲皱眉,气息终于平稳些许。他还没什么力气,脑子里也是乱的,甚至连张一下嘴都格外吃力。

      眼睛还没眨几下,便又睡了过去。

      文如将刚刚的事告诉利阳,瞧样子,苏云洲依旧放心不下时轻。

      “我觉得,还是带时轻过来见见小师兄吧。”

      “见什么见?”悬停气得眉毛倒竖,“他现在是魔,连肉身都重塑了。也就因为云洲进入识海,将他体内魔性压制,否则此时咱们凉砀山什么样还不一定呢。”

      文如不再说话,以时轻现在的实力,他们三人压根不是对手。

      利阳背手立在一旁,“等云洲醒了再说,这几日我去看时轻,魔气倒是被压制下不少。但离了镇魔铁会是什么样,那就不好说了。”

      文如低着头,哀叹一声,思索片刻,“若将镇魔铁缩小,贴在时轻心口让他戴在身上如何?”

      两人这下都没急着说话。

      “小师兄很在意他这个弟子,我觉得进入识海的事,他心中早就有准备。”

      苏云洲什么性格,他们三个很了解,这话一出,三人都沉默了。

      从经脉被毁,到苏云洲第一次醒来,他整整昏睡五日。而第一次醒来后,又连续睡了三日,再醒过来,苏云洲整个人依旧是木的。

      这天是夜里,苏云洲睁开眼,屋子里灯光很弱。他微微偏头,看到文如坐在小案边,单手撑着下巴,显然是睡着了。

      “文如。”

      他声音很低,但明显文如睡得不实,听到响动立刻醒了过来。

      “小师兄,是哪里不舒服吗?”

      苏云洲目光依旧很暗淡,甚至有些涣散,唇瓣惨白,完全没一点精.气。

      “时轻,我要……见他,有话说。”

      很简短,但却两个字便要狠狠喘一口气。

      文如看看窗外,那天他们三人并没商量出什么结果,现在要见时轻?自然不行。“有些晚了,不如明日?小师兄先好好歇歇。”

      苏云洲眉头立刻皱了下,“就现在。”

      “呃……”文如看得出苏云洲很虚弱,但他更明白这事绝对不能拒绝,便先点头答应下来,然后立刻出门给利阳传讯。

      其实那日文如说完提议后,利阳和悬停便开始想办法将镇魔铁缩小,且不减其威力。此时突然接到文如传讯,二人看着眼前大如锅盖的铁疙瘩,也就只能先这样凑合用上,待日后再改进。

      苏云洲有些撑不住,等了还没半刻钟,人便又开始昏昏沉沉。

      他要告诉时轻体内究竟是什么东西,他见到了些什么,若被操控会怎么样。而且解决方法,他也差不多想到了。

      时轻被带来时,苏云洲已经又睡了过去。

      夜很凉,床榻上的人微微偏着头,应是在看门口方向。

      时轻看着苏云洲,泪不自觉便滑落下来,他轻轻跪在苏云洲床头,不敢出声,硬憋着,止不住流泪。

      他知道师尊要进入他的识海,但他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清楚记得那晚,师尊喊了让他醒醒,睁眼时却看到一只巨龙用龙爪死死攥着苏云洲,骨骼断裂声响彻山谷。

      真的很痛,一剑穿心的痛。

      时轻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会沾染上魔气,恨自己怎么可已让师尊受这样的苦。

      真的宁可死了。

      如果能挽救眼前的一切,他真宁可死了。

      “哭什么?”

      很弱的声音,从时轻头顶传来。他忙抽了下鼻子,抬起头,低低喊了声,“师尊。”

      可涌上喉头的哽咽却越发难以控制,时轻唇角发抖,连声音也抖得听不出个数,“都是弟子不好,都是我,是我害了师尊,害师尊受这种苦。”

      苏云洲长长吸了几口气,他现在还没力气安慰时轻,“你体内……是红螭……上古神兽……堕魔。”

      时轻点头,用袖子猛擦了把眼泪,“弟子知道了。”

      “它很强大。”苏云洲微微合眼,有点说不动了,“压制……用你的灵力……控制它……但这个……很难。”

      “弟子会努力,弟子一定会做到。”

      苏云洲直接忽略时轻的话,因为他知道,对于现在的时轻,即便肉身重塑,功法暴增。想压制住上古神兽,几乎是不可能的。“你若被压制……会丧失神志……修仙界危矣。”

      苏云洲微微仰起头,他眼前已经黑了半片,喉咙似被扼住,呼吸艰难。

      文如立刻上前,将他的头托起些,“小师兄,先说这些,你该休息了。”

      苏云洲喉结滑动一下,又深吸口气,“除了压制……可以找到……红螭残骸……设法将他……引出……引出你体内。但……这个……也……很难。”

      刚刚苏云洲还能连续说几个字,现在已经到说一个字都困难。

      文如急了,忙对时轻使眼色。

      “弟子懂了,请师尊放心。弟子会想办法,先试着压制,并寻找有关红螭残骸的下落。”

      苏云洲点了下头,终于交代完挂心之事,提着的气陡然松懈。

      他脑子里越发混乱,盈缺受损,会直接伤及神志。什么东西似在抽离,然后扭曲,然后木然,大脑似骤然停顿,人又昏睡过去。

      这一次,苏云洲昏睡时间出奇的长,十日完全没有醒过,还不断发热、咳血,甚至几次断了气息。

      时轻再三恳求,留在身边照顾苏云洲。

      利阳最近要忙宗门内的事,而且宿妖谷急需整顿,着实没精力照顾苏云洲。悬停是个粗枝大叶的,站在苏云洲身边,连手都不敢伸一下。而文如一个人已经照顾几日,最近已然有些扛不住。

      况且时轻对孤辰峰熟悉,对苏云洲也熟悉,现在带着镇魔铁,魔气也被压制的很好。所以三人商量一番,在时轻手脚上束了布满符文的玄铁链,答应让他留下照顾。

      时轻很尽心,日夜守在床榻边,为了走路没有响动,他在铁链上绑了厚厚几层布条。

      他要还这份恩情,他必须看着师尊好起来。

      最近几日,文如见苏云洲状态稍微稳定,便配了仙药,安排每晚泡药浴。

      这几日,苏云洲依旧昏睡,好在别的症状都已消失。而且泡了两次药浴,时轻发现师尊手脚会暖和不少,唇色和面色也稍转得有了些光亮。

      只是人还没清醒。

      浴房内热气袅袅,苏云洲整个身子没入浴桶,眼垂着,呼吸均匀,似睡得很熟。

      半个时辰一过,时轻先将桶内的水放了出去,又拿起薄毯盖在苏云洲身上,细细帮他擦干发丝、手臂、身体。

      又轻手轻脚将人抱进怀里,准备放回床榻上。

      可浴房的门还没走出去,怀里人却微微皱了下眉,随即纤长睫羽忽闪下,如晕墨的眸子睁开,有些迷茫地看着时轻。

      苏云洲此时被抱在怀里,头斜偎在时轻胸口。

      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师尊,你醒了?”

      苏云洲还有些迷糊,用力偏了下头,但似乎没什么作用,只声音软糯低吟出两个字,“好凉……”

      好凉?身子没擦干?

      时轻忙用手在苏云洲身上乱摸几把,但苏云洲又偏了下头。

      时轻这才反应过来,应是胸前戴的镇魔铁。只隔了一层衣料,而且那么大一片,该是很凉的。

      他转手抽过桌上薄毯,轻轻一扬,盖在怀里人身上,毯子从胸口滑落下去,正好垫在苏云洲侧脸。

      “这样好点吗?师尊。”

      苏云洲眉头松开,迷茫的眨了下眼,但眼睑很快垂了下去,踏踏实实躺回时轻胸口上。

      这样的师尊,看得时轻心脏乱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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