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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情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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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陵心中警铃大作。
婠婠从来没用过“徐郎”这两个字称呼他,而阴癸派的女子有个奇怪的习惯,越是对你亲热,越意味着她动了杀机。曾经的“阴后”祝玉妍是如此,婠婠也是如此。
但既然婠婠感应到他在此,为何还要让韦公公离开?如果和韦公公联手攻他,岂不是多些胜算。
脑中转过众多念头,脚下却稳步从黑影后走出,坦然向婠婠走来。
婠婠一双美目水汪汪的,明亮中又蒙了一层雾色,仿佛要让人沉溺其中不能自拔。徐子陵迎上她的目光却始终清亮,而且愈来愈亮,愈来愈深沉,好像能把一切射向他的光芒都吸进去,且不起半点涟漪。
两人都在力图用精神力量扰乱对方,婠婠在利用她的天魔功扰人心智,徐子陵则一方面化解她的干扰,一方面在她心中制造出自己精神力坚不可摧的信念。纯粹在精神气势上的拼斗,如果哪一个功力差些,气场出现缝隙,便是另一方全力出手的时刻。
徐子陵每踏进一步,他的衣袖和婠婠一身轻柔的薄衫就都如被狂风吹起一般,猛烈地飘动起来。两人的气场如同实质一般猛烈撞击,甚至能感受到撞击产生的破碎气片四散飞去,偏偏一切都毫无声息,在幽静的深巷之中,尤其显得诡异。
徐子陵愈迫愈近,婠婠却一步不退。徐子陵已经踏入她的气场范围内,同时她亦在徐子陵的气场之内,只要徐子陵再走两步,势必有一方承受不住压力首先发难,变成殊死搏斗之局。
就在此时,婠婠突然柔声道:“一见面就打架吗,人家不想哩。”
她刚开口发声,徐子陵便感到气场压力猛地一空,婠婠竟将气场完全撤去,不再做丝毫防备。
徐子陵的全身劲力也在瞬间收回,收放自如,就好像从来没有施展过武功似的。
他凭直觉猜到婠婠找韦公公,也是要筹划大事,恐怕建成元吉一伙也要在近期有所动作。在这种双方厉兵秣马的时刻,他可不想和婠婠夹缠不清,因为从刚才的一番试探来看,两人的武功算是伯仲之间,一对一的搏斗谁都讨不了便宜,对谁都没有好处。
婠婠精于算计,想必也抱着这个心思。
但她刚才那句特殊的称呼带来的危机感又是怎么回事……徐子陵再度感到摸不清婠婠的想法,这个玲珑剔透的魔门妖女到底在想些什么?
却见婠婠轻巧地转身,走到旁边一处废弃房屋大门口,在破败的石阶上坐下,说道:“徐郎啊,陪人家坐一会好吗?”
徐子陵轻吁一口气,坦然走过去坐下。
和婠婠并肩挨着,接着便感到婠婠凑了上来,一手轻柔地抚在他肩上,一手托腮,笑道:“子陵不在战场上帮少帅,跑到长安来做什么?”
徐子陵淡淡道:“助李世民登上帝位。”这对于婠婠已毫无秘密可言,他更不用隐瞒什么。
婠婠轻叹道:“子陵就这么厌恶我吗?一定要冷冰冰地说话。”
徐子陵微笑道:“言多必失,我还不想死在小姐手里。”
婠婠“噗嗤”笑道:“子陵也不老实。算了,不问你了。就陪婠儿看会儿月亮吧。”
徐子陵苦笑道:“婠小姐倒有情调,不过这会儿没月亮了。”不知何时飘来的乌云,正慢慢将那一轮明月遮住。
就在此刻,他感到婠婠的纤手下移,虚扣在了他背心要穴之上!
劲力在瞬间爆发!
徐子陵早已暗中防备,双手长了眼睛一般向后挥出,在刚才便已暗暗凝结起来的宝瓶气柱旋即出手,直奔婠婠的心门凌空击去。
这一招迫得婠婠不得不救,因为她若不反手去接徐子陵的劲道或撤力躲开,势必被蕴含着狂猛劲力的一招击中,虽不至死,也要重伤。
但婠婠做出的选择却大大出乎徐子陵的预料,她竟然真的不避不闪,只凭己身的护体真气去硬接宝瓶气劲,同时凝聚着全身大半真气的天魔功撞击在徐子陵后心。
纯粹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劲力既已出手,咫尺距离,再容不得两人做任何变招。
“砰!”
徐子陵向前扑跌,借前冲之势去化解这凶狠的一击,长生诀高速旋转,却仍只能化解小半劲力,直跌出六七丈,血如不受控制一般从口中涌出。
婠婠则被他震得向后撞入那废弃的院子里,连滚数滚撞在一座墙壁上才停住。喷出的大口鲜血染红了衣襟。自出道以来,从来都是她操控别人的生死,还从未出现这等狼狈的模样。
头顶乌云将明月遮住。婠婠一手撑地坐起,隔着被自己撞开的院门向着徐子陵望去。她失血的脸色一片惨白,再不复先前的娇艳欲滴,却无损于她的美貌。一双美眸中闪着复杂的光芒,一忽儿凄迷梦幻,一忽儿楚楚可怜,但不知是否是错觉,徐子陵在那变幻万千的眸光之中竟看到了一丝忧伤。
她依然风姿万种地笑着,柔声道:“子陵……子陵……原谅人家好吗?”
徐子陵刚才痛得险些晕过去,缓了缓又吐出一口血来,心中苦笑自己最近大伤不断,一边抓紧时间调息,长生诀尽最大努力减轻着经脉的痛苦。
身体疼痛不堪,心智却仍清明。此时听到婠婠这句话,依旧清亮的双目直视向她,问出心底的疑惑:“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曾到梁都向他提供塞外联军入侵中原的消息?为什么在皇宫布局狙杀他却事先向他示警?为什么感应到他跟踪而来,仍要把帮手遣走,独自一人和他斗法?为什么明明有更好的机会,却偏要选择和他拼个两败俱伤?
“因为人家欢喜你嘛……”婠婠笑道。
徐子陵没料到会是这个回答,微微一叹,不再应她的话。
“我本来不想伤你的,可是又收不住手。徐郎啊,婠儿为你心都碎哩。”婠婠嘴上说得情意绵绵,脸上却笑得云淡风轻。
对着徐子陵,她做过太多自相矛盾的事。她想杀他,却又舍不得他死,想要放过他,却又不愿意就这样心软。她用尽计谋去算计他,却又在算计的时候救他,救过了再算计,纠缠不清。刚才她一度真的不想和徐子陵再打了,便撤掉了气场。在和他并肩坐着的时候,她差点就放手了,但最终做出来的却是狂飙的天魔场真气冲入对方的身体里去。
也许这是最好的吧……两败俱伤。之后谁胜谁败,谁死谁活,全看天命好了。
耳边忽然传来脚步声,听到一人低低呼道:“子陵?”
婠婠脸色一沉,双掌按地,硬支起身子,借着夜色掩护飞掠而去。
侯希白的身影出现在街巷口,看见眼前的景象,连忙过来扶起徐子陵道:“怎么回事?”
徐子陵苦笑道:“侯兄每次都来得如此及时。”
侯希白叹道:“该说是我总来迟一步才对……刚才的那是婠婠?子陵也伤了她?”
徐子陵无力地点头道:“我们伤得半斤八两……真不明白她想些什么。”转头看侯希白一脸严肃,大异于往日,诧异地道:“侯兄怎么了?”
侯希白道:“我得了个很不好的消息。先回去再说。”
“谢晖密谋起兵,要北上截断少帅军的后路。”侯希白一字一句地说道,形势急变,连带得他也不复潇洒风流的样子,神色严峻。
徐子陵失声道:“什么?!”
他调息了数个时辰,再睁眼时天光已经大亮。仗着长生诀强大的疗伤能力,功力算是勉强恢复了三四成。侯希白此时将他得到的消息说出,让徐子陵不由得大吃一惊。
少帅军的兵力和塞外联军相比已经处在下风,再加上谢晖的巴蜀军队,哪还能顶得住?
“是因为宋家么?”
侯希白点头道:“不错。但他此次却不只是要对付少帅,同样会对塞外联军战斗,毕竟塞外联军是首要威胁。”
徐子陵眉头紧锁,半天才想起来问:“侯兄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呃……”侯希白老脸微红,道,“是上次那位紧急送来的消息。巴蜀三大势力,川帮范卓便是其中之一,他是范家旁支子弟,发现情况不对,买通了接近谢晖的人,才得了这个消息。”
徐子陵知道他说的就是上次他们在巴蜀遇见的那位孔雀范君了,却再也没心情就此事和侯希白开玩笑,思索道:“他们已经起兵了么?”
侯希白摇头道:“应该还没有。”
徐子陵叹道:“巴蜀早不参战晚不参战,偏要选择这个时候?我看他们和李渊是一个想法,都在等着少帅军和塞外联军打得两败俱伤,坐收渔人之利。”
侯希白扇子在手中打开又合上,苦思道:“我们该怎么办?”
徐子陵沉默片刻道:“事实上是我们什么忙都帮不上……必须先解决长安的问题。只要李世民登上帝位,李唐的军队全都归他指挥,对少帅军才是最有力的支持。”
站起身走到窗前,心中的忧虑不可抑制。
原以为仲少只要打败塞外联军就可安然脱身,却又多出谢晖的巴蜀联军来……再拖下去,不知道还会出现多少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