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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水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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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陵离开酒楼,心中仍是乱糟糟的,和石青璇的见面扰乱了他原本平静的心绪,石青璇天籁般的箫声不仅没有让他获得安抚,反而让他更陷入了混乱和茫然中。
现在这种状态,大约是不适合去找李世民谈判吧。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过几重檐宇,忽然听到钟声响起,抬头看时,前方竟已是大德寺。
徐子陵几乎不加思索地走过去,他很想感受佛地那种神秘又充满智慧的气息,因他觉得自己正如佛家常说的芸芸众生,深陷苦海,偏又不明白在苦恼些什么。
大德寺周围被林木包围,现在枝叶落尽,一片萧索之气。站在远处可以看到寺庙里零星的几个僧人在打扫,隐隐有诵经之声传来。
徐子陵有些怔怔地站住脚,忽然又不想进去了。
心里有个声音在叫着:徐子陵,你到底想求证什么?想在佛门获得怎样的启发?想得到怎样虚假的宁静?
是想求证自己对石青璇真的毫无感情?还是求证自己修炼长生诀已断了七情六欲?
还是……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不想承认而已?
有些感情是习惯成了自然,又在自然而然之中成了生命的一部分,等明白过来的时候,它已经深深扎根在生命里,变得不可或缺,不能割舍。
……他和寇仲的兄弟之情就是这样。一日复一日,一年又一年,缓缓地累积起来,像酿酒一样,慢慢发酵,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浓烈深厚……过分的浓烈和深厚。这感情埋在灵魂深处,让他不自觉却不自禁,让他下意识地觉得他们应该一直这样相处下去,彼此都是对方的唯一。没有别人可以替代。
即使分开的时候,仍是一样。
徐子陵迟滞地抬头,看向天空。
他以为他不在乎寇仲和其他女子纠缠不清。他以为自己也会爱上其他的女子,只是一直没遇到合适的人选。可是真正到了石青璇把事情摆在桌面上的那一刻,他才忽然发现,原来一切都不像自己想得那样。
他没法再爱上另外一个女子,因为他的感情早就全部投到一个人身上了,没法再分给其他人半点。
徐子陵除了苦笑,再做不出别的表情。
怎么会这么迟钝,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呢……或者也不能说是迟钝吧,怎能想到会对自己的好兄弟抱着这种心思……
冬季水浅,但并不妨碍两军出动庞大的战船。寇仲立在少帅军的战船上,看着对面隐隐约约的连绵战船。身边立着跋锋寒和几名水军的小将。头顶飘扬的则是少帅军的旗帜,上书大大的寇字。
跋锋寒摸出怀里的射月弓,试验着瞄准,然后摇头道:“太远了,射不到。”
寇仲叹道:“别忘了我们的敌人是宋家,他们对我们的本事了解得一清二楚,当然不会给你做活靶子。”
跋锋寒道:“总离得这么远,如何交战?终究还是要贴近的。”
话语声未落,喊杀声又起,两人抬目望去,对面十多艘宋家战船开始加速,箭矢纷纷,向着少帅军的战船射来。
这边卜天志指挥的少帅军得到寇仲指示,立刻着手迎战。
所谓水战,拼的一是操控船只的能力,二是箭弩。箭头有的是铁制,有的则包有特制油布,沾船便会燃烧。水战中偶尔也会让水性好的士兵跳下水去,在水底凿沉对方的战船。但风险不小,像现在这样大江之上,对方防备又森严,下水的士兵无法保证一击必中,而水性再好也是要露头换气的,那时便会成为敌方弓矢的靶子。
这些知识,寇仲大多是从鲁妙子留下的兵书和陈长林、卜天志等水军将领处学得。
……老实说,水战在多数情况下不是看主帅的应变能力,而只是单纯看哪方的水军更强势些,更懂得水性,或弓矢更有准头。
喝令声中弓矢乱响,两方船队渐渐接近。
寇仲凝目看双方的形势,口中道:“老跋,宋家还没出动真正的实力。”
跋锋寒点头道:“你在试探他们,他们也在试探你,看你少帅军的底细。”
寇仲道:“少帅军的实力还用试探?他们早了解个一清二楚。我猜他们是另有动作。”
跋锋寒奇道:“另有动作?他们又弄什么玄虚?”
寇仲刚要说话,一阵大浪打来,船身猛地一晃。水花飞溅,落在船上众人身上,如同下了一场大雨。
寇仲双脚如生根一般长在船上,随着船身起伏晃来晃去,上身仍是挺直。伸手抹去脸上水花,仔细看去,原来是宋家出动了十数艘巨大的战舰,从另一侧向着少帅军逼迫过来。
每条大船两侧都有十多条划桨探出,节奏整齐地滑行着,只那份气势就十分惊人。
跋锋寒沉声道:“宋家居然有这么大的战舰,之前为何没听杜伏威提过。”这些战船比少帅军的战船高大得多,稳定性亦要好得许多,少帅军战船体积较小,只要被它们撞上便有倾覆的危险。
寇仲挑眉道:“因为这是宋智专门给我们预备的。”紧接着他提气扬声道,“弟兄们,给敌人点颜色看看!”
少帅军各战船上轰然应诺,接着由鲁妙子设计,陈老谋亲自监制的器具纷纷从船舱中冒了出来,有射程奇远,能够数弦联发的□□,还有些穿透力极强的劲弩机,发射出去能将极为坚硬、披着牛皮的船板穿透,一批神箭手弯弓搭箭,对着对方船只的船帆、掌舵等重要位置发射。
箭矢乱飞,两边都不断有人倒下,前排的战船有些已经燃着,迅速被扑灭。只有烟尘飘散开来,渐渐朦胧了澄澈的天空。
寇仲手摸井中月,沉吟道:“宋家常年搞海运,有这种船不足为奇。但这样的笨家伙到了内河就未必管用了。”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喂,老跋你晕不晕船?”
跋锋寒几乎气结:“你真当我是草原上来的没坐过船?要晕船还能在你旁边站这么久么!”
寇仲笑道:“不晕船就好了,来吧!”
跋锋寒还不明白他叫自己干什么,却见寇仲对撑船的将士们划下手势,这艘“少帅号”便猛地加速,在己方船阵中冲出,向着最靠近的一艘宋家战船冲去。
操船将士手法娴熟,船只左拐右拐绕过数条船只向前突进,溅起一路水花。转眼离宋家船只尚有二十仗距离,寇仲猛提真气,双脚在船舷上一蹬,人已凌空跃起,弹向对方的战船。
宋家船上劲箭齐发,往寇仲射来。
寇仲凌空拔出井中月,黄芒闪亮,森然刀气蔓延开来,将所有射来的箭矢尽数拨向一边。他人并未丝毫减速,径直向对方船舵方向跃去。,
跋锋寒随着他身后跃起,却因寇仲吸引了绝大部分箭矢,后发先至,双脚先落在宋家战船上,迎上对方蜂拥而上的士兵。
激烈的肉搏战旋即展开。偷天剑在刀剑从中带出一片血光。
寇仲却不管他,只向着舵手方向掠去,井中月看似随意的左拨右挡,却像长了眼睛一样在所有敌人兵器到达身边前先一步迎上,螺旋劲应手而发,叮叮当当脆响不绝。这帮士兵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呼喝声中纷纷被打得跌退出去,更有不少跌入水中。
不过瞬息之间,寇仲从船头一路掠至船尾,那舵手眼见情况不妙,又不敢弃舵而逃,连声呼喊唤人帮忙,却已迟了,被寇仲虚空一刀劈下水去。
船失舵手,立刻没了方向,开始在水面打晃。寇仲一手掌住船舵,用力向左一转,机械被转到极致的卡卡声传出,巨大的船身猛地一倾,险些倾覆。
船板上跋锋寒脚下一晃,接着顺着船身方向重又站稳,剑柄后扫撞飞又一个冲来的士兵,口中遥遥叫道:“你小子在干什么?”
寇仲笑道:“老跋,在船上千万别把身子撑在一点上,该顺着船势来,动中有静,静中有动,哈,像这样!”手中一松,又是猛地一旋,巨大的船身再度猛旋,船桅倾斜得差点贴向水面,却在到了极限的一瞬间重又弹起。
此时船身已经完全横了过来,竟在寇仲的操纵下向着宋家船队乱撞过去,后面宋家的大船慌忙转舵避让,却因为体积庞大难以调转,登时乱成一团。
水声轰鸣,船眼看就要和另一船撞在一起,身后劲风忽响,刀气袭至。
寇仲松开舵把,拧身挥刀迎上,口中道:“鲁叔,我们又见面了!”
宋鲁的银拐在浪花中划出闪亮光芒,急点寇仲胸前,却不正面答他话,只扬声道:“先兄英灵在上,当佑我宋家一战得胜!”
寇仲苦笑道:“宋阀主之死,却不该算在我身上吧?”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闪电般过了数招。宋鲁的目标在于抢夺对舵把的控制,寇仲则左拦右挡,总不让他得手,却也再无暇控制舵把。
黄芒和银光在满天乱飞的箭矢和浓烟碎末中穿梭。脚下的船身如醉酒一般来回摇晃,终究还是撞上了前面一艘船。
“轰!”
巨响声中,碎末飞溅,船头破碎,船上人纷纷被掀落水中,这只船彻底瘫痪在水面上。
对面船只被撞得乱晃,也失了方向,又刮上另一条来不及躲避的大船。少帅军乱箭齐发,江面上局面混乱成一团,却显是少帅军占了上风。
寇仲哈哈一笑,刀光更胜,宋鲁连退数步,见已不可挽回,长叹一声转身跃入水中。
天策府内,徐子陵在李靖的安排下秘密会见李世民。
“子陵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李世民英挺一如昔日,但神色透出倦怠,这是往日在战场上从未显露出来过的。显然和李建成李元吉宫廷斗争的日子让他很不好过。
徐子陵在大德寺外呆立了半个时辰,终于将那些惊涛骇浪般的想法再度深埋心底,恢复了以往的沉静。此时他看着李世民,沉声道:“世民兄既然知道,不知作何打算。”
李世民沉默不语。
“我向唐皇提出的条件,并没说全。”徐子陵狠心道,“世民兄该知道,令尊和建成元吉一伙,已经把你视作眼中钉。”
李世民突然开口道:“少帅还有什么条件?”
徐子陵叹道:“我们的条件,世民兄也该猜到了罢。少帅是绝不可能和李建成等人合作的。不知世民兄有没有决心做一位爱国爱民的明君。”
李世民有点发呆地望着他,好像明白他的意思,又好像不明白。然而徐子陵知道他的理智和情感正在激烈地打架,虽然结果可以预见,过程仍是非常痛苦的。
良久李世民颓然坐回椅子内,叹道:“他们始终是我的亲兄弟……但我还能说什么呢,罢了,即使没有少帅的条件,迟早也要变成这样。”
徐子陵双目直视着他道:“世民兄想清楚了?令尊李渊必须逊位,建成、元吉则杀无赦。”
李世民刚恢复了一点神彩的眼睛被他这句话又震得一暗。艰难地答道:“子陵放心,李世民不是出尔反尔之人。”
徐子陵轻吁一口气,原本准备好的一番说辞因为李世民的明理和理智而没有派上用场,他算是完成了这次长安之行最重要的任务。即使李渊不同意结盟,少帅军仍和李世民达成了协议。
正在这时,李靖突然快步进来,神色紧张地在李世民耳边说了两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