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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欺负 ...

  •   男子的声音仿佛带着冰冷彻骨的寒意,震慑得那软嫩的撒娇声寂了一瞬,但很快就是一阵撼天动地的哭声,间隙里还掺杂着小姑娘不成句的控诉。

      “哥哥,总不理雪儿,还要喂鱼,呜哇哇!雪儿,鱼不爱吃的,哇!”

      “……”

      沈临渊眉目的冷意更深,甚至还掺杂着几分嫌恶,垂眸盯着那只揪着自己衣摆的小胖手,脏乎乎的。眉心一跳,忍住将人踢出去的冲动,沈临渊再度开口,“松手。”

      “不要,父王让雪儿跟着哥哥,不许乱跑的。”

      小小的一个人儿,紧紧地攥着手里的衣角,哪怕听到兄长恶狠狠地警告,心里也没有生出多少畏惧之意。她知道,哥哥一贯都是嘴巴上超凶,从来不会真的伤害自己呢。

      沈幼雪还差两月才满五岁,正是撒娇耍泼的好年纪。

      甩下这可恼的粘人精,沈临渊能有一百种法子,可看着小丫头圆溜溜水汪汪的眼睛,他伸出去的手顿在半空。曾经仿佛也有这样一双噙着泪水的杏眼可怜兮兮地瞅着自己,不过和粘人精不同,记忆里的那双眼睛里布着的恐惧却是实打实的。

      一股烦躁涌上心头,沈临渊悔不该一时心软,应下老头子的话,带了这麻烦精出门,如今耽搁半日功夫,还不知要误了多少事情去。想着,指节分明的大手径直搭上沈幼雪的后衣领,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小家伙提了起来,迈步朝不远处的莲池走去。

      他有心吓唬一下不知天高与地厚的粘人精,然而,才走了没有两步,身后突然传来的轻碎脚步声,让他不由顿足。

      “住手!”容嬿宁拨开垂落的紫藤花,从花架里出来时便看见身形颀长的男子无视手上孩童的挣扎,一副要将人抛进荷池的场景,吓得连忙出声制止。

      沈临渊提着沈幼雪转身,拧眉看向藕荷色的人影。

      那眄过来的目光仿佛淬着无尽的寒意,冷得人心生畏意。容嬿宁蓦然缩回视线,小手不由自主地扣在一起,在男子迫人的气场下,尽可能稳住声音开口道:“你这样会吓坏小孩子的。”

      声音软绵绵的,如风携轻羽拂过,却又裹挟着掩不住的颤意,沈临渊挑了挑眉,视线从容嬿宁的身上划过,淡淡地落在手中尚在挣扎的沈幼雪身上,薄唇轻启,一声冷笑从唇齿间溢出,“吓坏孩子?”

      粘人精有没有被吓到他不知道,但分明这胆大的小姑娘才是被吓坏的那一个。

      沈临渊:“不听话,做错事,不罚难道还赏?”

      “哪有这样惩罚的……”容嬿宁下意识地反驳,“谁会把自己的亲妹妹扔进水里去喂鱼?”从前她无意惹恼了容御,也顶多被罚着多临一幅字帖。这般动辄就要扔了亲妹妹下水,可见眼前人绝非良善之辈。

      容嬿宁的话说出口,空气仿佛凝寂了一瞬。沈临渊深邃如幽潭的眸子里浮上一丝笑痕,可那笑却教人心头凉意更甚,他静静地看了眼勉强维持镇定的姑娘,“见识浅薄。”

      沈幼雪察觉到衣领上的力道有渐收之势,圆润的身子抖了抖,不敢挣扎了,也不敢拿可怜兮兮的目光去瞅容嬿宁,只努力地伸手,勉强地抱住自家兄长的胳膊,可怜兮兮地道,“是雪儿错了,哥哥,我下次不敢啦。”

      哥哥不喜欢自己缠着她,那她下回改了便是。

      嗯,下回小心些,不被哥哥揪到小衣领就好啦。

      容嬿宁看着小雪团子十分熟练地挂在男子的胳膊上,微微愣怔,显然有些回不过来神。就在这时,小雪团子奶呼呼的声音又再度响起,这次是对着她说话。

      “哥哥是跟雪儿闹着玩的,姐姐不要害怕,也不要生气哦。”

      人家兄妹间玩闹,偏她小题大做当了真,还煞有介事地冲出来说教指责。难怪雪团子的哥哥要说自己没见识了。容嬿宁不自在地抿了抿唇角,分明心头还因为男子薄凉的眼神而泛着冷,可耳根处却腾升起一股热意,似火烧一般。

      看着小姑娘眼神飘忽地冲自己屈膝致歉,沈临渊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见识浅薄,偏听偏信。

      沈临渊提着沈幼雪颠了颠,先前升起的逗弄人的心思此刻消散殆尽,瞥见不远处急匆匆赶来的、一副如临大敌模样的王府嬷嬷,他眉头拢得越发紧了。

      “退下吧。”

      “……”

      男子居高临下的语气让容嬿宁微微蹙眉,可她仍记着自己适才的唐突,眼下能抽身离开这般尴尬的境地,容嬿宁翕了翕唇,未发一语,撤身退了几步,转身匆匆离去。

      直到藕荷色的身影消失在月门的拐角处,沈临渊才闲闲地收回视线,“撒手。”

      沈幼雪依旧紧紧地抱着自家兄长的胳膊,“哥哥不许生雪儿的气,也不许生姐姐的气。”

      “姐姐?”沈幼雪人小,脾气不小,莫说阖京贵女,便是溍王府里的嫡亲姊妹,也不见得有这样亲昵的态度。沈临渊今日心情不错,也难得生出些好奇来。

      沈幼雪连连点头,才要开口说漂亮姐姐送了自己漂亮的小手绢,就听见一连串膝盖跪地的结实声音传来,随之响起的是奶嬷嬷慌里慌张的讨饶声。

      “小王爷手下留情,郡主她年纪小不懂事,您别跟她计较。”

      声音中气十足,闹出的动静不小,若非此处静僻,少不得要引来不少围观的人。

      奶嬷嬷看似慌张,实则眼中的算计藏得并不算高明,落在沈临渊的眼里,只不过教他冷笑了一声而已。将仍旧扒拉在自己胳膊上,大有顺杆子往上爬架势的沈幼雪挟制住,毫不留情地放在地上,沈临渊瞥了眼唱念做打哭俱全的奶嬷嬷,“你的年纪的确大了。”

      沈幼雪年岁小,仗着溍王府小郡主的身份在长公主府里瞎转悠,无伤大雅,但万一要是沈幼雪出了什么意外,躲懒偷闲、憋着心思想坏招的奶嬷嬷一把年纪了,谁还能顾念她不懂事?不懂事的老奴不该被杖毙么?

      沈临渊的行事作风,外面传得多,但终不及王府里的人知道得多。奶嬷嬷听见他一句淬着冷意的话,竟仿佛真有人拿着把匕首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只要她再多嘴一句,手起刀落,血流命殒。

      奶嬷嬷立时噤若寒蝉。

      等到沈临渊离开后,奶嬷嬷一把拉住还想偷偷跟过去的沈幼雪,迭声地叫唤,“哎哟我的小主子,您可消停些罢,那位是什么人呐,您总上赶着找他玩什么呀。府里头二姑娘、三姑娘、五姑娘的,一个个不比那位煞……爷好?”

      奶嬷嬷想不明白,王府里还有几位庶姑娘,年岁也比自家小主子大不了多少,且因为王妃将府中各院收拾得服帖,庶姑娘们从来对小主子都是格外亲厚讨好,为何小主子偏生要拿热脸来贴……呸呸,为何独独那样亲近从来不假辞色的小王爷呢?

      沈幼雪小身板挺得直直的,绷着小脸,十分严肃地道:“不许你说哥哥坏话。”

      “老奴不敢……”

      “心里想也不可以!”沈幼雪有点儿生气。

      奶嬷嬷赶紧收了声,只领着沈幼雪去梳洗更衣。

      不远处假山凉亭里,萧景泽“啧”了一声,听到身后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回过头,笑嘻嘻地看向沈临渊,揶揄道:“你今日的脾气倒比平日好了许多?”

      见沈临渊自顾自地落座斟茶,半点儿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萧景泽面上的笑容不减,掀袍坐到他身边,“雪儿那丫头从会走路起就整天不找爹不找娘,专找你这个冷面冷心的兄长,你呢,面上嫌恶得很,可也没见着对她怎么样。”沈临渊是谁?盛京城里久负盛名的“天杀星”“阎罗王”,他要真的嫌恶沈幼雪,小家伙恐怕早就投胎转世去了,哪里还有心思时不时的逗弄一回。

      萧景泽说着,顿了顿,目光再落到沈临渊的面上时就多了几分探究,“雪儿那丫头你好心情纵着也就罢了,怎么还耐住性子跟姑娘家说了许多的话?”他一早就等在假山凉亭中,此处位置隐秘视野却极好,虽然因为距离的原因,萧景泽没有听清底下公案中的对话,但放眼京城中,能和溍王府小王爷说上两句话的闺秀有几人?萧景泽默默地算了下,这位爷跟那姑娘好像搭了三四句话吧。

      沈临渊饮了一口茶,然后茶杯叩在大理石桌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他懒懒地抬眼,迎上萧景泽好奇的目光,嘴角慢慢地勾起一个弧度,“萧景浔来信说,不日回家,要你好生准备一下。”

      “准、准备什么?”萧景泽懵了一下。

      “可能是‘大学之道在明明德’,也可能是‘上战伐谋’,信上说,你心里有数。”

      沈临渊说得云淡风轻,萧景泽听得心情沉重。

      萧景泽从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不怕会抽自己鞭子的驸马老爹,也不怕逼自己吃黑暗菜式的公主老娘,就怕吊着书袋考自己学问的同胞兄长。

      凭什么都是差不多时辰从娘胎里爬出来的,他萧景浔就占兄长的名分,甚至还比他脑袋灵光?

      萧景泽这会儿哪里还记得自己那点儿好奇心,只磨了磨牙说,“萧景浔他没有心,欺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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