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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曲尽 ...

  •   辞喧应声躲开,只听“唰”的一声,他颈间一痛,抬手摸去,却是三道血口子赫然印在颈侧,若再慢一点,怕是要被一招毙命了。

      “殿下,我们开始啰!”那怪人张大了嘴夸张地道。

      辞喧一时心如死灰,只得拼命向街道上跑去。而那怪人却忽然驻足,幽幽地道:“我劝三殿下还是别想着往人多的地方跑了,到时候若平白多出几个人来玩儿,可就不太好了......”

      辞喧心下一凛,难道城中有什么东西是他们忌惮的?不然它又怎么会在意多牵扯几条人命进来。但是,万一没有的话......他不能拿城中百姓的性命来赌,于是他停住了脚步,转身道:“也罢,那请阁下等我数到三,再开始吧。”

      “你又想干什么?”怪人警惕地道。

      “不干嘛,只是方才跑累了,想借着机会休息一下。”

      怪物闻言笑道:“好,你数吧。”

      “三——二——”音未尽,辞喧突然躬下身子,一只白鹿倏尔从他的头顶腾跃而过,巨大的鹿角对着那怪物猛地撞去!

      “一。”

      怪人措不及防被撞飞出去几丈远,潏兮又迅速调转方向,辞喧顺势翻身乘坐而上。

      “你怎么又回来了?秦月前辈呢?”他方才面向林间时,远远的看到白色的鹿角在枝桠间若隐若现,便料到是潏兮又赶回来了。

      潏兮带着辞喧疾驰,就在快出树林时,一匹黑色的巨狼,从林中缓缓走了过来。它磷火般的眼瞳,幽幽盯着这一人一鹿,那露在外面的犬齿,正不住往下滴着涎水。

      一时间,形势逆转,辞喧与潏兮陡然被一前一后包围起来。辞喧蹙眉左右观望了一下,照现下的情形,逃是逃不了了,但是他记得再往左边一段路,便有一条小溪。白鹿主水,或许把他们往水边引会更有胜算。于是他忽然一拍潏兮左侧颈部,喝到:“跑!”

      潏兮应声撒蹄狂奔,黑狼与那怪人也瞬间紧跟着追上。片刻后潏兮已带着辞喧奔至溪水旁,辞喧赶忙从潏兮身上下来,眼见着那黑狼与怪物也紧随着身后赶到,辞喧立刻道:“就现在!”趁他们还没进入攻击状态。

      潏兮刹那身形变大,它那巨大的鹿角顿时光华流转,一旁小溪里的水开始泠泠分出千万股,就在对方两个还没刹住脚步时,千万水剑凝聚而出,直射他们眼睛!

      “嗷呜——”那黑狼一声怒嚎,往旁侧一退,水剑刚好射到他的腹部,那怪人也是就地一滚,躲过水剑的攻势。

      水剑不息,黑狼横窜纵跃,拼命躲过。而那怪人却身形较小,他俯身闪过几个水剑,顷刻间已至潏兮眼前。潏兮赶忙退后几步,蓄力低头用角直撞过去。那怪人一开始已吃过它这一角的亏,这回哪里会再着道?他连忙撑地跃起,待鹿角已至眼前时,便一下子跳到了潏兮那鹿角上。

      潏兮疯狂纵跃疾奔,想把他甩下来,可奈何那怪物就如身具粘性一般,怎么都甩不掉。辞喧见状,低头看了看手,二指一并,凝出一支小水剑,抬指一划,那怪人正全神贯注于对付潏兮,没料到旁侧突然打来一支水剑,正中他眼角。

      “啊!”潏兮趁机一甩,怪人应势摔了出去。

      辞喧这才松了口气,谁知一转眼,那黑狼却快奔至近前。方才潏兮受制,水剑停了攻击,黑狼得以有喘息的时机,便迅速向辞喧扑来。眼见着那血盆大口就要一口将他吞下,辞喧赶忙俯身一避,旋身躲开。再抬头时,手臂已被那畜生的利爪划开三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辞喧微微躬身,喘着气与黑狼对峙着,他看了眼潏兮,突然跑向另一侧,黑狼作势要追,刚一扭头,侧旁便措不及防被潏兮一角撞来,它哀嚎一声,就地滚出数丈之远。

      这厢黑狼刚被撞出去,那边怪人又紧接而上。此时他脸上的血流得更加猖狂了,简直不辨五官。潏兮迅速凝了一个水壁罩在辞喧身周,然后如离弦之箭般快速跃至那怪人身前,像是要直接从他身上踩踏过去一样。那怪人一惊,向侧旁一滚,五指顺势一抓,潏兮一声哀鸣,只见它身侧赫然出现五道爪印。

      “潏兮!”

      还未待潏兮站定,它双角又开始闪出白光,突然间,黑狼猛然扑来,那如利刃的犬齿眼见着就要刺向潏兮的颈间。一连串水珠倏忽打来,黑狼吃痛松开对潏兮的钳制。

      一旁辞喧喘着粗气,千钧一发之际,他迅速周转灵力,将身周的水壁化为连串水球,挥手打去。他本就体力不支,此刻又用了不少灵力,一下子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怪人见他身周屏障除去,再次向他扑来。辞喧赶忙抬手将他隔开,他的手不住颤抖,眼见着那怪物的脸越离越近,他陡然撤力撑地旋身,躲向怪人身后,然后迅速凝出一柄水剑,直向他打去。那怪人反应也是极快,它立即向一旁躲开,然后转身直取辞喧咽喉!

      而此时,潏兮与黑狼在一旁斗得正凶,根本无暇他顾,突然瞥见辞喧被怪人掐住脖颈,它奋力顶开黑狼,迅速冲向辞喧那边,黑狼退开数步,作势再起,亮出獠牙向潏兮身上咬去!

      辞喧被怪人掐着脖颈提了起来,白皙脆弱的皮肤轻易被怪人的指甲刺入,辞喧闭上了眼睛,罢了,迟早都是要死的......

      怪人的五指逐渐收紧,辞喧已经开始产生了眩晕,眼前也越来越黑,就在他快要窒息之时,怪人突然松手!只见潏兮颈侧汩汩渗着鲜血,胸腹剧烈的起伏着立在辞喧身侧。下一刻,辞喧的身后突然被一人护在怀里,辞喧一惊,只听一声血肉划开的声响炸在耳边。辞喧赶忙挣扎着爬起,转身一手搂过身后之人。潏兮也迅速反应过来,低头就向黑狼顶去。

      “您又回来做什么!”秦月的背后被黑狼的利爪划伤,辞喧赶紧给她看了看伤口,幸好幸好,那黑狼的气力也被消耗得差不多了,伤口划得还不算致命。

      “辞喧,怕黑。”秦月沙哑的声音轻轻响在耳侧道。

      辞喧闻言一愣,眼底顿时一红。他咬了咬唇:“辞喧不怕黑,我带您走。”

      辞喧说着就要将她背起,那黑狼却依旧不肯罢休,它站起身子,使劲摇了摇脑袋,磨着利爪走了几步,然后“嗷呜——”一声突然向他们撞来。二人眼见着躲避不急,辞喧赶忙闭眼护着秦月,下一刻他们便被猛地一撞,沿着地面擦了数丈才算停下。辞喧怀中紧紧护着秦月,微微撑起身子,猛地一偏头吐出一口血。他剧烈呛咳着,而此时潏兮正被那怪人缠住不得脱身,只见那黑狼逐渐逼近,辞喧遂将秦月护在身后,另一只手拼命地调转着身周灵力。

      快啊......快啊!此时辞喧气力已是将近,龙角也是早已显现。他咬牙掐着法诀,欲将体内灵力全部调出,可就在灵力周转到一半他却又是“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他死死咬着下唇,头上青筋暴起,两指并得青白。

      “快啊!”眼见着黑狼已至眼前,忽然,几人侧旁的小溪突然发生声响,辞喧两指端却是渐渐聚起一支巨型水剑。

      “去!”辞喧甩手一划,水剑脱指而去,瞬间将逼至近前的黑狼猛地击出!那巨大的黑狼在半空划出一道流线,“嘭”的一声摔落在地,沿着地面擦了几下,终于不动弹了。

      正与潏兮斗得正酣的怪人见状,突然抽身向辞喧极速冲去。它速度极快,不消片刻便将至身前,然而辞喧此时已是毫无气力再抵抗,他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却突然身周一松!只见他被一个不知是何物的东西裹住,霎时离地而起。

      那罩在辞喧身周的屏障,乃是一个银白色的圆球,莹莹光辉流转,仿佛当空高悬的皓月......

      就在方才黑狼将要逼至眼前时,秦月从怀中拿出匣子中的种子,颤抖着手埋进土里。顷刻间,那刚埋过种子的土壤中,千万树藤拔地而起,土崩石裂!

      辞喧看着身周,突然反应过来,他在光球中猛地转头望去,只见他身下大地上无数树藤在方才二人所处之处拼命破土抽枝、直冲天际,像是黑暗中生出的无数巨鞭,不停鞭笞着高天厚土。而那藤蔓之中,却见秦月身处其间,辞喧蓦然色变,他拼命拍着那如铜铁般的屏障,嘶声喊道:“前辈!”

      秦月那苍老灰败的脸上绽出笑容,只听她道:“他说,种子种下,可以驱邪,也可以,见到他。”

      “不要......”辞喧拼命摇头,他用尽全身力气拍打着外面这一层银白的屏障:“我求您,不要啊......”

      “辞喧,别哭,我只是想见他了。”

      “他也怕黑。我得去陪他了。”

      暮色中黝黑的大地上,那一方沙土被抽打得支离破碎,藤蔓像是无穷无尽,愈来愈多,它们急不可耐的从黑暗中涌出,逐渐将秦月包裹进去......

      最后,只见藤蔓抽枝声退去,一棵巨树从沙尘散尽后的夜色中冲天矗立。它那粗壮的根须深深扎进地底,巨大的树冠如天地间的一把巨伞,茂盛的枝桠间,结着成千上万的银色光球,如同一颗颗深夜里的月亮般,素辉如练。

      辞喧跪坐在一颗光球中,茫然不知措。

      只听,伴着树木疯狂生长抽枝的声响,有歌声隐隐传来......

      “少年有志在玉门,新妇惹啼痕。难待春深。
      边草尽处忆残灯,无奈霜天晓。花也无别根,身也似飘尘。
      乐伶一曲罢余生,花钿褪,问几岁。离歌不换观客泪。
      硝烟不尽关山道,战马催,长缨飞。留取雁书待客归。箜篌不引浊酒杯。”

      星夜耿耿,子时尽。

      终了,曲罢音歇......

      “辞喧,辞喧......”

      黄昏时分,酉时初。

      潏兮带着秦月,到了人声鼎沸的街道一侧无人巷道处,它将她放下,而后便迅速转头往来路赶去。秦月孤身站在原地,她绞着双手,显得很焦急。

      只见街道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她颤颤巍巍的往汹涌的人群中走去,而身旁不断的有人走过,她犹豫片刻,突然拉住一个高大的男人。

      “辞喧,救他,救他......”说着他便把那男人往城东来路拉。

      男人一把挥开她,啐道:“疯老太婆,别碰我!真晦气!”然后他拍了拍衣袖,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秦月被挥得站立不稳向后摔去,坐倒在地。她年纪大了,被这么一推搡半天也缓不过劲儿来。但她不敢耽搁,只挣扎着撑着地缓缓爬起来,喘着气又去拉住路旁恰好经过的一个佩着长剑的男人,求道:“辞喧,救救他,救辞喧。”

      那男人将她的手摔下来,强笑道:“那个,老人家还是回家去吧,别在大街上乱转了。”然后便也匆匆地走开了。

      秦月愈加急切,她又赶到一人面前躬身作揖道:“求你,救救辞喧,求你。”

      那男人一手搂着妇人,抬手将老人挡到一旁,不耐的快步走开。

      只听他走出一段距离,远远地说:“那疯婆子今天又是发什么疯?大晚上怪吓人的。”

      那妇人道:“是啊,也把我吓了一跳!不过,她也挺可怜。唉,走吧,别说了。”

      眼见着她的声音如石落高山,杳然无期,她急得直跺脚,不断地请求旁侧路过的行人。

      “求求你,救救辞喧,救救他,求你。”

      “别挡道别挡道。”

      “求你救救辞喧.....”

      “老太婆你干嘛!吓着我孩子了!”

      ......

      秦月茫然地站在人潮涌动的街道上,两旁店铺上皆高高悬着通明的灯笼,那温暖的光亮将整条街照得有如白昼似的。

      秦月站在原地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喃喃地转身道:“辞喧怕黑,他怕黑......”

      而后她撑着老来不争气的腿,以她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往城东那片黑暗中赶去。

      “辞喧怕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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