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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顾萋萋(二) ...

  •   “地宫”二字一出,顾萋萋面前的瘦老头瞪大了眼,又即刻出言否定:“不、不,你……您说笑……”

      “我可没这个闲心思。”她轻笑,“您不承认也没关系,我可以告诉您,关于古沪地宫的事乃一个雪族女子告知我的。”

      其实是江曌所言,只不过她说了,若需要这个地宫就说是雪族女子指的路。

      果然,瘦老头在听到“雪族女子”这四个字后突然就镇定了下来,且面上有了犹豫。

      顾萋萋很有耐心地等着,顺便端起了桌上的碗,碗中有身后人的倒影,这黑海可是一副惊讶又含着点算计的表情。

      少时,瘦老头缓缓开了口,面上依旧存几分狐疑。

      “您……可知那雪族女子的名姓?”

      “雨相为霜。”毫不迟疑。

      其音落,瘦老头紧绷的面容稍有松弛,眼神中的戒备也淡去几分,不过当他瞄向满脸写着“不怀好意”的黑海时,那面色复又变得差极,且刚张开不久的嘴再度闭上了。

      这些顾萋萋都看在眼里,于是她清了下嗓子,让黑海到她眼前来。

      黑海不明所以,但因着这丫头片子太会威逼利诱,他不敢不听话。就是一到跟前就迎来小妮子似笑非笑的目光,让他这汗毛又双叒乍了起来。

      “大人您有何吩咐?”他呲着牙,赔笑。

      “黑、海,这名字有何寓意?”

      她轻声细语,话又不知所谓,令黑海不禁打了个抖,但还是老实回答:“我是寨子中海字辈的,生得又黑,即是黑海。”

      闻言,顾萋萋眸中含了笑意,又问:“你原本姓什么?”

      “……”黑海皱眉沉吟几息,还是说了,“无姓,我自出生起就被父母遗弃在破庙,是一个乞丐将我养大,乞丐没有名字,也没给我取名字。”

      呵,没个真话。不过,也罢。

      “好,那我给你取个好听些的名字吧。”

      她突然笑呵呵地来了这么一句,让黑海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遂只是怔怔地低头看着这小大人。

      小大人也不在意他如何作想,自顾自说道:“高飞冲云霄,阔揽银钱树。你便叫做‘高阔’如何?”

      初闻此二字,黑海没什么想法,毕竟只是个名字而已。但是莫名其妙的,脑海中一直回荡着她说的这句话。

      “高飞冲云霄”,曾经几时他也想像那些文士一样考取功名冲上云霄,然后风风光光的衣锦还乡。

      可黑海也只能想想,没有家乡之人何谈荣归,以前为乞丐现在是山贼的自己又何谈冲上云霄?

      他不由得讥讽一笑,在心底。

      “阔揽银钱树”,他黑海做过发财梦,以前在外面的时候也跟着商队经过商,但失败了。不单如此,他还被所谓同伙栽赃陷害,所有负债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他哪里还的上,最后只能和那些放债的拼命,结果失手杀了几个人。因着当时偏地乱,还出现了暴动,他侥幸活了命,又为了避免被官兵追捕,就逃到了这个无法之地古沪。

      在这里,他也只是个喽啰,是看着大当家脸色过活的喽啰,甚至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当成弃子,为了大当家能发财而送命。

      至于财,他们喽啰能跟着当家的喝上一口汤都谢天谢地了,哪里还奢望得起银钱……

      所以,还是很可笑。

      “高阔。”

      突然的一声,他回了神,旋即瞪大了眼,因为眼前已经不再是那个破草木屋,而是变成了为跃动之火焰照亮的地下行宫。

      这行宫不算富丽堂皇,甚至可以说空旷,但是那石墙上所铭刻的雄浑壮阔之战场,在火光辉映之下是如此有压迫力,让高阔不禁屈了膝,心慌,只想臣服。

      然,有一道目光凝在他的身上,恍惚间似有春风拂过面庞,那份不知名的慌惧霎时消弭。

      对上那双潋滟春色的眼眸,高阔竟觉得有几分亲切,虽然眼前这位还是个小丫头。

      “高阔,我不想说第三遍,你可愿与我等一起称霸古沪?”

      “称霸古沪”四个字一出,高阔脑子里嗡嗡作响,也是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周围竟然有不少人,男女老少皆有,都是生面孔,也都是皮包骨头。他们举着火把,所有人一致是目光如炬,满富决绝之意。

      高阔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他不过恍惚了一下……

      见其一脸懵,顾萋萋收了笑,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给你起‘高阔’这个名字可不单是嫌你的诨号土气,更多的是对你寄予厚望。”

      说着,她站起,迈开小短腿,一步步走向高阔。

      “高飞冲云霄,何为高飞?便是立于千万人之上,俯瞰山河大地。汝之言,令闻者信之;汝之行,令见者从之;汝之人,令天下敬畏。如此即是冲上云霄。”她目光灼灼,唇角微勾,接道,“而高飞之后自会阔揽银钱树。”

      当她立于己身前,高阔已经傻了,且微微发着抖,这丫头所描绘的图景太过于美好,他没法不心动,但是他还不会因一个丫头片子的一番话就冲昏头脑……

      吞了口口水,他动了动嘴唇,问:“如何做?”

      顾萋萋眉眼弯弯,胸有成竹,言:“自足下做起,称霸古沪。”

      “哈……你可知道古沪有谁?”高阔攥紧了拳,皮下的血在沸腾,但是面上却是带了几分讥讽。

      “我当然知道,狄河而已。”

      “而已?小丫头,你未免太狂了些。”高阔呲着牙,双手叉腰微微躬身,那面上可谓是恶徒本色尽显,只是双目中藏着几分渴求。

      见之,顾萋萋哼笑一声,与他对视,毫不掩饰自己的狂傲与野心——

      “就是‘而已’,若惧怕洪水猛兽,何谈高飞云端?”

      闻言,高阔嗤笑,直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些家伙手里可不止拿了火把,还有一些木棍、菜刀、铁耙,先前那瘦老头也拿着快折了的拐杖。

      “我说小大人,你要是打着让这些家伙去打仗的主意,还是省省吧,就他们这瘦的跟竹杆似的,手里头还拿着这些破烂东西,说实话我们寨子出十个人就能把他们打得亲娘都认不出来。您要是能凭他们称霸古沪,我认您当爹!”

      他能说这话便是有了点入伙的意思,就看顾萋萋能不能说服他。当然,这也是地宫中所有古沪原住民所关心的。且他们倒也不是不对高阔之言感到气愤,只是早已认清自身实力罢了。

      扫视他们一圈,顾萋萋轻笑,说:“高阔,我问你,在你到这个地宫来之前,可知晓这些人的存在?”

      高阔自是摇头,他亦是十分吃惊,这地下竟然藏了百来号人。

      “那你们寨主可晓得他们?”

      他还是摇头,寨主能知道什么基本是看他们这些喽啰斥候能找到什么,而他们为了能安身立命会想尽办法去收集各路消息,喽啰之间也多少会有所互通。

      高阔别的本事没有,就搜集情报的功夫厉害,是以他不知道的事,当家的也约莫是不知晓。

      “这就是我方的优势之一。”

      “之一?”高阔挑了挑眉,又转动眼珠左右看了看,没看出这些人除了“不为人知”外还有什么优势。

      看出他的想法,顾萋萋拿起了桌上的地图递给了高阔。此举让原住民们甚是紧张,他们自然不是那样相信高阔的。

      高阔不在意他们的态度,接过地图一看,明白了。此地图乃是这地宫的图,方圆二百里都涵盖其中,几乎是掌握了半个古沪的地下。

      这方圆二百里有不少大小势力,包括他所在的寨子,如果能将其全部收入麾下,就是掌握了古沪的半壁江山,那么与狄河一较高下也不是不可能。至于方法也简单,利用地宫偷袭、潜入,什么都能干。

      思及此,高阔动摇了点。但他还是要问:“小大人,你想怎么做?我得提醒你,地宫的手段不可能一直不被发现,最多三回就用不了了。”

      说罢,他将地图还给了顾萋萋,原住民们也松了口气。

      将地图交给一直盯着它的瘦老头,顾萋萋笑着回答:“不用那么多回,只需一次。待得我等人马充足,战术自也会丰富,地宫充其量只能算是一种不光彩的手段,称霸一事真正要靠的还是在场的诸位,以及‘诚信’二字。”

      此话一出,原住民们无不动容,有的甚至红了眼眶,毕竟已是很久无人重视他们这些地底下的人了,即便对方仅仅是个小小姑娘。

      可高阔却挑起一边的眉,狐疑地将“诚信”二字衔在了嘴边。

      “不错,我已答应他们,若我等能称霸古沪,大家就都是古沪的主人!”

      此话让原住民可是挺起了胸膛,但听在高阔耳朵里就是甚觉可笑。

      “哈,都是主人还压榨谁?”

      此言出,原住民对他怒目而视。

      “你为何要去压榨他人?”顾萋萋收了笑容,发问。

      “自然是为了钱财和地位,奴仆也是主人的财富之一。”高阔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闻言,顾萋萋叹了口气,稚嫩的声音中含了几分怜悯。

      “压榨、劫掠只会让财富不断流失。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说,一个强大的城池不断去洗劫其他城池,将那些城池尽数拖垮,到最后定是无财可劫,且劫惯了,其本身又吃不得劳作苦,最终便是死路一条。

      而倘若其与其他城池互惠互利,百姓也安居乐业,其财富必将永无穷尽,最终关系不断拉近的它们成为一体,即是国。”

      此番话让闻者震撼,高阔是呆呆地张着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直至顾萋萋打了个哈欠,又揉了揉酸涩的脖子,高阔才回过了神儿。

      他蹲下来,严肃问她:“你如何保证大家都是主人,不会互相劫掠?”

      这确实是个问题,千人千面也是千心,如何能归一?

      她莞尔一笑,答:“不难,同愿同利便是同心。我等之夙愿便是做古沪的主人,我等之同利便是于此地生计不愁、安居乐业,如此我等岂会异心?”

      音落,除高阔外的众人尽皆是鼓起了掌,显然他们都已经信服顾萋萋。

      而高阔,说实话他也激动得止不住牙发颤,但他想起自己的名字,就忘不掉顾萋萋之前所说的“立于千万人之上,俯瞰山河大地”,这难道不是“主仆关系”?哈,怕不是这小大人在行话术御人吧……

      顾萋萋看出他的想法,但是懒得解释,王与民这般互惠互制的关系岂会是单方面欺压的主仆关系?左右眼前这人已经信了她,她也不必再多费口舌,该进行下一步了。

      下一步自是要进行第一次“吞并”,选择的势力就是高阔所在的山寨。

      对此有所预料的高阔倒是不吃惊,但是原住民却有些胆怯。

      高阔所在的寨子是附近出了名的凶恶,尤其是那大当家和三当家都是比牛鬼蛇神还可怕的人,据说他们杀了人后不但要将死尸凌辱折磨,还会砍下死尸的头,扒了皮,将头骨当作战利品,原住民们之所以会基本都躲在地下也是因为怕他们。

      现在顾萋萋要他们去和那些恶兽打仗,就是她说得再好听他们也是不肯的,何况这小姑娘的计谋听上去就是个骇人,就是个九死一生。他们可不傻,也不是没打过胜仗。

      说来还挺骄傲,他们这些人可是曾和狄河打过平手!那个带领他们的人也说了——一定要注意战损,不要太过冒险。他们就是一直信奉这句话才会活到现在。

      “好,既然你们连如此不入流之辈都惧怕成这样,那算是我走了眼罢。我等的买卖就到这儿了……”

      说罢,顾萋萋收了自己的地图,看了眼高阔,迈步就走。

      高阔可是会察言观色,跟上,同时配合道:“小大人,我推荐你个势力,那儿的人绝对都是胆大的,到时咱们就先来找‘最弱’的打……”

      他就差直接说一句把这些原住民的地宫抢来了。

      “等、等等!”瘦老头赶紧出言阻止,并急急跑到门口拦住了他们。

      “长老?”其他人很是不解。

      长老一边大口大口喘气,一边说:“别,买卖还能做,还能做。我等再商量商量,再商量商量……”

      顾萋萋挑了下眉,兴致怏怏。

      “我不会改变策略。我也可以告诉你们,战就一定会有损失,至弱者要胜强者,不抱着全军覆没、破釜沉舟的心就没有胜算,而只要所获利益比损失大就不亏,于你们来说更是如此,因为你们已经快至穷途末路。”

      她自然从一开始就看出来这些人已经许久未进食,恐怕收成被尽数掠去,余粮也所剩无几了吧,不然即使有那雪族人的名号,这位谨慎的长老也不会信一个稚童和一个山贼。

      如其所料,再不做些什么,这里的人都要死个干净。其实他们也晓得,自己只不过是惧怕反抗,所以一直在拿那高人的话自欺欺人。

      长老犹豫了,他看了看族人,看了看那些瘦如干柴的孩子,终究是叹了口气,颓然开口:“您有多少把握?”

      顾萋萋没怎么想就答了“五成”二字。这是她最不保守的预估,实际上不确定的太多是三成都不到,但是她有一赌的魄力在。

      而这五成对于原住民来说已经够了,他们早已只剩下赌命一条路可走。

      “好……我等谨遵您的吩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顾萋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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