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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6、喜贺(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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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笑声恁的熟悉,让一众宾客侧目瞥向门外。只见武林盟主恒桀牵着一只吊睛白毛虎,悠然踏入喜堂。那白毛虎见得喜堂里这么多人,许是受惊,便纵鼻低吼,利齿悄然外露。
门口的宾客不自觉向后退了一两步,恰好离朝二人就在门口位置,于是她也护着君姑娘往后挪了挪,同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发现有几人在见到恒桀与白虎时皱了下眉,那几人恰好就是最近风头较盛的几个门派之掌门。
武林盟因尸蛊兵一事实力大损,百灵宫虽回归武林盟,但自请从小派重新发展。因此现下武林盟顶头大派只有太行宗和藏锋门,以及如今基本已不再为多少人关注的说剑盟。
说剑盟实际上是靠武林盟主才能勉强维持大派地位,其内人才稀少,据说身负名气的除贺盟主外只有贺维一人,是以中小门派大多对其表面奉承,暗地瞧不起。
也就是说如今武林盟上层空虚,为了保证武林盟的体系不崩溃,必须投入新生力量,即从中层吸收两三个门派成为上层。中层现下最强盛的乃是泰武门与飞星宗,除此之外就是沧澜、蓬京、箜琮。
按照常理,中层争斗应会日益激烈,哪怕不明争暗斗,也不会交好,奈何因为恒兄迟迟不让中层门派晋升,他们反倒是团结在一起,结成对抗武林盟主及三大门派的联盟。再加上吸收一些对现任武林盟主不满的中小门派,这股反抗势力日益庞大,如今已至不能忽略的地步。若不处理,武林盟早晚会分崩离析。
可依赤网的情报来看,恒兄并没有采取什么措施,只是任其发展,这要么是有恃无恐,要么是另有图谋……
离朝觉得今日彩漪妹妹的成亲礼恐怕很难太平,尤其是见恒桀所送贺礼特别,她的心中已经对其目的有所猜测,也多少料想到如果猜对会有什么情况发生,于是她通过血契将想法传达给君姑娘。
未几,君姑娘的心声传递至心间。
【若真如你所猜想那般,你欲加以利用?】
离朝面上不动声色,眼睛在观察情况,耳朵亦在从此间的哄闹中捕捉有用情报。
她一心二用,回应【嗯,与黑斑一战最好是在廖无人烟的地方,否则难免造成不必要的牺牲。而与其我们去费心费力找他,不如留些线索,让他来找,我们养精蓄锐、以逸待劳。】
【……可是已选定好地点?】
【嗯,等天下之战结束后,我们就去……】
心声被打断,因为眼前情况突变。
老虎突然发狂袭人,被袭击的是泰武掌门,若非他闪躲及时,此刻已然成虎口之食,他自是怒道:“恒桀,你什么意思!”
他一边质问一边出掌打退白虎,旁边飞星、沧澜等门派的掌门及弟子也都站起,准备救人。至于其他宾客,大多是往后又挪一挪,全神戒备,只有大门派的几位和颜彩漪二人仍是老神在在,甚至喝起茶来,左右这喜堂颇大,够他们折腾。
“哈哈哈哈哈,我抓的小猫咪可是个急性子,看着邪物就忍不住上去咬,泰武老弟对不住啊,你这狐狸尾巴恐怕藏不下去了。”
此话一出,泰武掌门眸光一暗,一边腾挪躲闪,殃及不少宾客,一边厉声谴责:“恒桀,你报复我等的手段未免太过浅陋,我等不就是对你治理武林盟的方针有点意见,你便如此小肚鸡肠,在颜宫主大喜之日,我等无有兵器之时,作此等小人行径!真真是不配为我正道盟主!”
可谓义正言辞,此话也成功转移众人注意,众人难免忽略“邪物”二字,暗自鄙视恒桀。
“哦?那好,本盟主就君子一次。”
言罢,恒桀拍了两下手,白虎瞬间止步,不再追着泰武掌门咬,乖乖回到他身边。
接着他抱拳对主座上的颜彩漪说:“颜宫主,本盟主送你一只辟邪白虎,这白虎甚是通人性,护主又不会随意咬人。不过,如若谁身上有邪气,白虎就会追着那人紧咬不放。本盟主祝百灵宫再不为‘邪祟’侵扰。”
“哼,装神弄鬼,这所谓邪气还不是这猫崽子的主人说有就有?”有些许狼狈的泰武掌门当即讽刺一句,未让众人听风就是雨。
“哈哈哈哈哈,泰武老弟莫急着蛊惑众同道,本盟主的礼还未送完呢。”恒桀猖狂笑罢,目光又转回颜彩漪二人的身上,转回时余光瞥见白虎眼神满含戒备,低吼酝酿在喉,而它盯着的人是——翦瑀吗……
他也望向翦瑀,翦瑀的眼神毫无躲闪。
不知为何,与其对视的恒桀竟感到有点心慌?他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移开目光,笑道:“第二件礼,我作为武林盟主,特批百灵宫晋升为五大派之一。”
言出,全场哗然。包括秦珵、费渡等人都很吃惊。
当然除了吃惊之外,泰武掌门、飞星掌门可是怒火中烧又煞是不服。
“恒桀,就算你是武林盟主,你也不能随着性子胡来,百灵宫先前又是退盟又是和前邪道勾结,难不成哪怕犯此等大错,只要稍微道个歉,掌门成个婚就能重新成为大派?你今日必须说清楚!”
此番话颇能煽动人,在场大多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通附和,或许是眼馋百灵宫今日得到的东西,心中不平衡便想看百灵宫倒霉,于是这附和眨眼间变成声讨,让主座上的人脸色渐黑。
“这有何不清楚的,江湖向来以实力为尊,泰武门,飞星宗,亦或者沧澜、蓬京、箜琮,你们可有百灵宫的底蕴与实力?”恒桀一副瞧不起他们的模样,明显是激将。
而这些人还真就中了激将法,一个个急头白脸急于表现,泰武掌门更是直言快语:“有无这个实力,不如一较高下试试看!”
众人即刻附和,似乎已然忘记这是在颜彩漪的成亲礼上。
“哈哈哈,颜宫主,你看如何,应不应战?”恒桀将话头抛给上座神色不愉的颜彩漪。
“恒盟主,你的好意本宫主心领,只是今日乃本宫主的大喜之日,如此兴争端见刀剑未免太不吉利。不如选个好日子我等再作比试,你看如何,泰武掌门?”颜彩漪不知恒桀在打什么主意,左右不能让翦瑀露出半点破绽,这喜贺还是快些进行下去,早早了事为好。
可泰武掌门似是打定主意要在今日搞事,遂皮笑肉不笑地回道:“颜宫主,江湖崇武,武若不吉,江湖为何崇尚。若颜宫主不愿见刀剑,那就比拳脚,只是助助兴,您赢了可是喜上加喜,还是说您不敢。哈哈哈,就算您不敢,您夫君可是江湖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不知翦瑀公子可否给个面子赐教呢?”
其会这么说必是有把握获胜,颜彩漪蹙眉,看向眼神暗沉的翦瑀,听着乌合之众的起哄,此刻她实是有些埋怨起事的恒桀。
不若派个弟子前去……怕是难矣。
秦珵也看出此点,于是又将目光投向聂禾。聂禾轻叹,颔首。
然,他还无有行动,就有一人悄然来到喜堂中央,伫立于泰武掌门的身后。那人身形高挑偏瘦,戴着个大兜帽,雌雄莫辨。
“我来吧,身为颜宫主的亲戚,又身为百灵宫新任长老,我来代掌门与您一战,如何?”
这声音清朗,有些少年气又不失女子柔和,众人觉着好像在哪里听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且此人之语让百灵宫弟子很是疑惑,自打长老被处置,门中还未来得及提拔新长老,这位“长老”是怎得回事?
“哼,哪里来的毛头小子,竟敢在这里胡言乱语。”泰武掌门显然不信,亦知若稀里糊涂比武,即使这毛头小子输了,百灵宫也可以推脱赖账,故而比武之前一定要明确此人身份。
“掌门,我可有胡言乱语?”
“自无有。你便代本宫主与泰武掌门一战吧,点到为止就好,可别伤了泰武掌门。”颜彩漪轻笑,语气轻松,似乎笃定泰武掌门不是对手。
如此傲慢自大的态度让泰武一派的人甚为不爽。他们当即撺掇泰武掌门应战,其他看热闹的宾客亦继续起哄。
本来泰武掌门是打算让翦瑀出手,好引出翦瑀心中的“魔”,让其彻底蜕变为黑斑,若能大闹一场,让百灵翻不得身更好。但现下恐怕要先收拾喽啰,若这小子败北,百灵宫不会坐以待毙,必会派出翦瑀来证明门派实力,否则就算恒桀再如何想提拔百灵宫,不能服众,百灵宫也坐不稳高位。
思绪一瞬,泰武掌门轻咳一声,道:“好罢,既然阁下这般豪勇,本掌门就与你较量一番。放心,本掌门会点到为止,绝不会伤了你这细皮嫩肉。”
好一通嘲讽,然离朝依旧神情淡淡,浑不在意,她只是不咸不淡地开口说了一句:“光比试无彩头多没意思,不如这样——我败北,百灵宫退出武林盟,阁下败北,泰武门退出武林盟,您觉着如何?”
“厮——”众看客倒吸一口凉气,心道:玩得这么大?
当然,看热闹的自是乐得如此,于是皆把目光投向泰武掌门。
泰武掌门就是想拒绝都没脸开口,只能一口答应,方显豪气自信。
“阁下甚是爽快,那么就开始吧。奉劝阁下尽早用全力,否则您撑不过晚辈三招,到时可别怪晚辈不给您留情面。”离朝边说边向对面的人抱拳致敬,口气大得让旁观者觉得可笑。
“哼,多说无益,出招罢!”言讫,泰武掌门摆好架势却未动,显然是打算让对手一招,作风可谓君子,博得众人些许好感。
只是其话音刚落,众人就觉眼前一花,紧接着就有人惊呼,众人赶紧偏眸一看,但见那大兜帽已至泰武掌门身前,推出绵绵一掌,似慢实快。
泰武掌门身子僵硬,来不及反应,只得聚气硬抗。
绵绵一掌打在胸口,泰武掌门猛地吐出一口血,踉跄地后退两步。
“这一招为试探,下一招晚辈可就不给您面子了。”
此时无人再觉着大兜帽口气大,只一边暗道“莫非百灵宫真的藏龙卧虎”,一边担忧地看向泰武掌门,觉得泰武门是完了。
结果一看,众人傻眼,这泰武掌门被一团黑气包裹,黑气好似长着猛兽的獠牙,让人见之心惊又胆颤。这时他们才回忆起不久前武林盟主说过“白虎追着有邪气的人咬”,莫非泰武掌门真的是邪道?!
还未想出个所以然,那斗武二人同时出招,一出拳一出掌,交锋之际掀起阵阵风,刮得众人睁不开眼。
待风平,只见大兜帽仍好好站立,泰武掌门却已是倒地不能起,黑气铺洒在地,仿佛被什么东西压着一样。
一时间鸦雀无声。
少时响起掌声,恒桀发大笑,高声一语:“今日泰武门被逐出武林盟,可还有想挑战五大派之一百灵宫的?有本盟主作证,你们尽管挑战,哪派能赢哪派就能取而代之!”
语落半晌,无人响应,恒桀便向颜彩漪又一抱拳,说:“本盟主的礼送完了,请颜宫主继续喜贺罢。”
他说完即至预留的座位坐好,离朝也抱了下拳,回到原本的席位,牵起君姑娘的手。百灵宫弟子则匆忙将泰武门人及其掌门请了出去,白虎则伏在恒桀脚边,老老实实。
众人是不敢再哄闹,却也不敢上前喜贺,于是太行宗这时打头,送上贺礼十数件,其中包括宝剑、秘籍、结盟书、金银、字画等等。之后大小势力跟着喜贺,这成亲礼才总算是顺利完成。
成亲礼毕,宾客吃席,主人敬酒,随后宴席散,颜彩漪带着翦瑀去休憩,于寝屋门口碰上王公项,王公项手上拿着一卷羊皮纸以及又一瓶血,还背着一个包袱。
“今日进行仪式吧,顾寨主送来钟家改命阵谱以及器具,眼下又星象清明,赤青星也在此地,加之你二人大喜压霉运,再好不过。”王公项面色苍白,气息略显虚弱。
“好……你没问题吗?”颜彩漪应着,有些担忧。
王公项轻笑,看向翦瑀,此时的翦瑀眼神深邃,全身上下半点正气也无,头顶更是一片漆黑,若不细看,定瞧不见半点星辰亮光。
“我无碍,她已耽误不得。”
闻言,颜彩漪偏眸瞧向心上人,只见翦瑀面无表情,邪气藏于眉宇之间,就连往常再温暖不过的手如今也是冰冷异常……她握紧她的手,郑重应声:“嗯。”
是夜,星象变幻,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