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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4、山雨(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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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山洞,哭声即息止,挽君衣与坐在地上的离朝四目相对,一息,两息……
“师傅~”离朝破涕为笑,站起身“蹬蹬蹬”地向挽君衣跑来,还双手前伸,一副要飞扑过来求抱抱的模样。
挽君衣浅浅一笑,自然不会拒绝,且将那称呼暂时放在一边,端是做好接住她的准备。
然而离朝却在快要起扑之际猛地刹住脚,又纵起眉毛,狐疑地盯着眼前人看,站在原地看还不行,她要围着她转圈看。
一连转了好几圈,挽君衣的目光随着自家“小孩子”转圈而移动。旁边乖巧的黑熊更是歪着脑袋、挠着黑毛,不明所以。
终于转到第十圈时离朝停下,因为已是晕头转向,站都站不稳。
见此,挽君衣无奈地摇摇头,上前拉住她的手,免得这傻小孩摔倒。
果然下一息傻小孩就要向后仰倒,挽君衣赶紧微微用力,将她拉入自己怀中。而这傻小孩顺势就将自己抱紧,还咯咯笑,让人不禁怀疑她是故意为之。
“玥儿、玥儿,我回来了~”
傻小孩在傻笑,语气亦是又傻又欢快,挽君衣不禁也要跟着她笑,也要冒傻气。
“嗷唔?”
兀的一声起,吸引挽君衣的注意,让她免于被某个傻小孩的傻气带跑,同时也让怀中的离朝抖了一下,泣音又要飘出。
一息,两息……离朝并未哭。挽君衣眼睫轻眨,有几分疑惑,她微微偏头,想瞧她神色如何,可惜她们乃交颈而抱,瞧不见。
“离朝?”
轻轻一语出,离朝放开了她,然后哆哆嗦嗦地转过身,挡在她身前,又双臂展开,呈护卫之姿,颤颤地说:“玥、玥儿,你先走,我挡着。”
便是无论何时都挡在自己身前相护,哪怕心智回归幼时,如何能不让人动容。挽君衣凝望眼前人的背影,鼻子有些发酸,她伸手自背后抱住她,于她耳边细语:“离朝,不怕。”
“嗯,我不怕,玥儿要是怕,我抱着玥儿。”离朝不再发抖,名为惧怕的泪珠在眼眶打转,却始终忍着未落下。
不能在玥儿面前哭,我要保护玥儿!
心中念着此话,离朝的目光渐渐坚定,死盯着熊熊,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无辜的熊熊又抓抓黑毛,接着迟疑地伏下身,小小的“嗷唔”一声,望着离朝,尽其可能表现友善。
离朝眨眨眼,渐渐放下平展着的双臂,终于觉得奇怪,撇着眉毛,微微偏头看向玥儿,问:“玥儿,熊熊好像是好的?”
“嗯,熊熊甚好,故而我告知你‘不怕’。”
玥儿在笑,笑得很好看,离朝便也是笑,将惧怕全然忘记,亦是无比相信玥儿说的话。
笑了一会儿,玥儿领着她去找熊熊玩,她摸了摸熊熊的毛,软软的,暖呼呼的,又是很开心地笑,笑着笑着就趴在熊熊身上……
睡着了。
真是小孩子。挽君衣温柔轻抚离朝的头发,目中满富爱怜,随后她将她抱于怀,唤醒内灵,运转内功,继续驱除未除尽的邪气。
……
半月转瞬而过,挽君衣每日都会出去采药和采一些果子饱腹,若采药之际离朝睡醒便带着她去。离朝虽然无有四岁高热后的记忆,但是武功和学识都还会运用几分,甚至幼时之态下更为敏锐有灵性,不但帮了她许多忙,还全然不会让人费心照料。
只是比之从前还要粘人许多,以及……
她会问师傅去了哪里,亦会时常呆坐着伤心,因为会想起她已故的娘亲和爷爷。
娘亲从未骗过离朝,她自离朝知事起就从未避讳过生死一事,也因此离朝会正视生死,不会被生死二字恐吓囚|困而一蹶不振,亦会尊重生死,不会轻易伤其他生灵性命。
原本黑熊一开始狩猎会主动连她们的份也猎来,挽君衣自己不会吃,但尝试逼着自己烤来给离朝吃,毕竟不知她现下还愿不愿意与自己一同吃素,且受伤不轻也确实该食些肉来补身子。
出乎意料,离朝未食肉,而是低泣着将这些死去的生灵掩埋,让挽君衣颇感欣慰也颇为动容。
自那之后黑熊也了然,不再狩猎多余的猎物,即使去吃也不会在她们眼前,吃完还会学她们的样子找个地方将猎物的骨头埋葬,就是埋得不是很好,让挽君衣能轻易寻到。寻到之后,她会为这些死去的生灵念诵往生经,并将其尸骨埋得更深一些。次数一多,离朝便也跟随,还会磕磕巴巴地跟着念经。
至于娘亲的事,挽君衣总是回避。一来离朝若记忆恢复自会知晓娘亲已故,尸身还为笠尸堂制成阴尸一事,无需多言,不必予“幼时的她”此等打击。二来她不愿欺骗离朝也不能如实相告,是以选择不说。
而离朝甚为懂事,见她不愿说就不再相问。
安稳度过这些时日,她们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已是好得差不多,天气也愈加寒冷,该是尽早去沐浴一次,挽君衣也决定再待两日就离开此地,带离朝去寻自己的师傅。
如若可以,她想将黑熊一并带走,因为有一事让她甚是忧心。
大雨那日黑熊为她们寻来三个水袋,水袋显然是他人之物。她曾经看过山雨的地图,知晓山雨村落的分布,在这附近只有一个小村,还是在二十里开外,黑熊不可能自那村子得到这三个水袋,那么这水袋自何处来?
她觉着奇怪,遂让黑熊带自己前去寻到这水袋的地方。到了那里,她发现了两具尸体,即使被野兽啃食得甚是凄惨,也可知这二人乃近些日子死去,并且死尸胸口处的骨头有一部分很碎,还有许多小洞,似有火药残留,不知是为怎样的武功或暗器所伤……
这两具尸体旁还有一辆破损的马车,马车内空空如也,不过有些金粉散落,可见车中原本许有贵重之物。恐怕这二人乃是来山雨通商,不幸于此地遭遇匪寇,这三个水袋约莫是无意间掉落在草丛中,这才未被匪寇带走。
此事表明这附近兴许有武功高强之匪,挽君衣有些不安,因此才想快些离开此地,并带走黑熊。
“玥儿,你在想什么?”
语落,离朝跳到她面前,她止步,浅笑答之:“想一些忧心事,倒也非是何大事。离朝,你今日可有想起什么?”
小孩子的注意很好被转移,离朝闻言努着嘴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又不想玥儿失望,她便抓起玥儿的手,保证道:“我一定努力回想,玥儿不要不高兴。”
“我无有不高兴。”挽君衣弯眉一笑,确实无有,不管离朝是何模样,她都喜爱。若离朝无法恢复记忆,她便将以前的事一点点讲与她听,左右她们之间常常互诉前尘经历,离朝的经历她现下应是无有不清楚的。而离朝不论何时都是离朝,这一点怎样都不会改变。
“那就好。”离朝傻笑,无有半分怀疑。
于是小插曲一过,二人继续去寻小溪。
少时闻声而寻见。
因着山雨算是在南地,冬季无冰,是以这溪水仅是凉一些,水也很清澈,在外伤尽皆痊愈的当下沐浴,已是无有伤口病变之危。
“离朝,你去沐浴,我在此处等你。”
“玥儿不一起吗?”离朝撇眉凝视着她,有些不愿自己一个人去沐浴。
闻言,挽君衣伸手抚了抚她的发,柔声说:“不可,此地毕竟仍是野外,难免会有意外发生,我需得于此处作守。离朝乖,自己去沐浴可好?”
她未言的是,一同沐浴这等事实在太过让人羞涩,也难免会勾人情|欲,于成亲前还是不要如此为好,何况现下的离朝心智还不成熟。
“唔……可是我怕,一起好不好?”离朝撇着嘴,眸中泛起水雾,声音软软糯糯的,煞是惹人怜爱。
心尖仿佛被揉了一下,挽君衣急忙移开目光,差点心软。
“不可。”这二字难免发虚。
言罢为了避免离朝再说些让自己心软的话,她故意冷声一语:“再不去,我便要不高兴了。”
“唔……”没办法,离朝只好垂头丧气地慢慢走向那溪边,三步一回头,泪眼婆娑。
挽君衣阖目念忘尘心诀,坚持着不心软,直到耳畔传来撩水声,她才微微松了口气,面色也逐渐覆红。
这还未完,溪边居然隐隐传来啜泣声,让她甚感不是滋味,直想转身应了离朝所求,好在理智尚存,她到了无有心软。
不一会儿撩水声渐止,离朝的气息也出现在身后,挽君衣这才长舒一口气,转身欲安抚自家妻子,结果……
热气瞬间上涌,她赶紧转回身,脚步都有点不稳。
“为何不穿衣裳?”有几许羞恼。
“我不会穿……”怎叫一委屈。
“……”
细细一想倒也是,现下的离朝还小,这衣物三层又要系腰带,心衣也需得系红绳,不会穿衣也属寻常……
思及此,挽君衣放柔声音,言:“离朝,你先尝试穿上衣物,记得穿前以方帕擦干身子,随后我来帮你整理。”
“嗯……”
还好离朝并未坚持。
又过了好一会儿离朝才过来,挽君衣小心地转过头,瞥见她并非不着片缕,这才放心转过身,接着目光一扫,果然凌乱得不成样子,不过亵裤未穿得有差已是极好。
她即刻上前小心又认真地帮离朝一点点规整好衣衫。离朝则一直乖巧,仅是目光黏于自己身上,不错开半分。
待规整好,挽君衣又帮她擦干头发并理顺,而后让她在此处运功驱寒。
听话的离朝自然照做。挽君衣稍稍放心,前去沐浴。
太阳渐渐西沉,若薄纱的晚霞自天空垂下,铺盖于大地,也披在她的身上,添几许温暖与朦胧。
似是觉察身后有动静,她转过头,嫣然一笑,于夕阳下宛若暖玉,光芒璀璨,秀美不可方物。
挽君衣不禁面红,心湖激荡不止,乃至离朝行至跟前,她才回过神,也才惊觉自己方才竟是犯了痴傻……
“玥儿,你怎么面色这般红,可是生了病?”满含担忧。
见离朝伸手欲碰自己,挽君衣羞涩得不自觉后退一步,又见她面露失落,遂急忙握住她的手,道一声“无事”,接着迈开步子,快步向山洞行去。
瞧玥儿行得急,耳朵也随之发红,离朝虽纳闷,但未说什么,仅乖巧地任玥儿拉着走。
直至快到山洞,脚步才渐缓,又立刻急促,因为传来一声凄厉的“嗷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