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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寒炎(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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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离朝二人在奉嵇的带领下避过古吉与洛月的游哨,顺利抵达寒炎王城。
要说如何形容这王城,大概“朴实无华”一词最合适,以及“毫无防备”。这王城的城墙很矮,若有他国来袭,恐怕连攻城车都用不上,而且城门乃木制,若来袭者运用火攻,顷刻间就能破门而入。此外城门大开,门口一个守兵也无。实是让人难以置信,这竟是王城……
“正因如此才叫人畏惧呢……”换了身平民行头的奉嵇望着这王城喃喃自语。
“怎么说?”离朝挪动目光,看向他。
他答:“这城池就仿佛随时在运用空城计。且北炎好歹也算是现今天原四大国之一,这般毫无防备的王城,很难让人不心生猜疑与顾忌。若有他国进犯,瞧见此城之情况,那攻城将军八成会如此想——这城会不会是个诱饵?城内会不会有天罗地网?北炎人会不会有让人闻所未闻的制霸兵器?诸如此类,反而会让人无法轻举妄动,甚至萌生退意。”
稍顿。
“更可怕的是,即使探子将北炎探个完全,告知攻城将军北炎的王城内没有任何特别的布置,其就像表面那样极其易攻,攻城将军也不一定会进攻,因为太过不可思议,无人敢相信一个历史悠远的大国会这般没有防备。
而如若北炎被进攻时什么都不做,百姓照常生活,视外面敌军于无物,攻城将军八成就会选择撤退。可谓是想得越多越会怀疑,反而是单纯鲁莽的人能够将这城池攻下,然而各国的王十之八|九不会派这样的人来攻打一国王城。”
这么一听,北炎的王城确实比那坚不可摧的要塞城池还要令人畏惧。
三人感叹之后步入城中。
铺一进城,仿若置身乡间,空气中弥漫着花果农田的气味,目之所及尽是朴实。朴实的房屋、朴实的百姓、朴实的田地、朴实的一草一木,与安星主城相较,那边更像是王所居住的地方,这边更像是乡村——百姓所居住的地方。
并且放眼望去没有王宫的影子。
突然,离朝想起之前安星的布庄大娘所言“王拆王宫,给难民搭房屋”一事,便收起惊讶……
收不回去,因为这王城内只有女子?!
察其疑惑,挽君衣便为她作了解释:“有游记记述:寒炎为巫术诅咒,只要为寒炎女子所生的男童皆会在行冠礼之后消失无踪,即使逃到他地也无法摆脱这一诅咒。这诅咒于前王重病之后出现,至今仍未寻到解除之法。”
“离开这里不就好了?”离朝眨眨眼,更为疑惑。
音未落,奉嵇接道:“不行的,出生在寒炎的女子即使离开这里前往他地,其所诞下的男婴也摆脱不了这诅咒,他们也不是没尝试过迁移,可惜无用。且诅咒还会像疫病一样传染,十分难缠,最终他们不得已还是回到了寒炎。”
旋即他又补充一语:“王倒是无事,因为这诅咒就是让北炎王感到痛心。此外王有真龙攀附,巫术难侵。传闻如此,是不是事实就难说了。”
语落,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三位客人可是有什么事吗?”见这三位在城门口站了半天,一位老婆婆就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向他们走去。
许是看他们而未看地面,老婆婆为一石子绊了一下,将栽倒在地。
“呼——”风急掠,奉嵇搀扶住老婆婆。离朝二人亦是来到老婆婆身旁,只是无有奉嵇动作快。
“多谢,多谢。”老婆婆慈祥笑着,慢慢站稳。
站稳后,她看向两位姑娘,在瞧见挽君衣时目中闪过一丝惊讶,以致于话语稍有停顿。
“三位、来访寒炎可是有事,若不介意可告知老妇,老妇许可帮忙一二。”
自是不介意。离朝笑笑,如实回道:“我们是从安星来的,想见一见北炎王,只是不知王住在何处。”
“原是想见王啊,若三位不嫌弃老妇腿脚不灵光,老妇可带三位去见王。”
闻言,三人对视一眼,由离朝出言:“那便有劳婆婆了。”
于是半个时辰缓慢流过……
跟着老婆婆来到王的住处,这是一间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王会住的简陋木屋,并且屋前竟无有护卫。
正惊讶间,老婆婆出言告辞,他们即刻回神,诚恳道谢并目送她离去,待其身影不见才又看向眼前的木屋。
一齐去敲门许会予开门者压力,又有几分无礼,于是三人目光一对,决定由离朝去敲门。
为表礼貌,离朝暂且放开君姑娘的手,独自上前敲响木门,心下有几分紧张,念叨着:不知北炎王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请客人稍等。”
未几,温婉的女子声音传来,离朝不自觉想到:北炎王是女子吗?
思绪刚落,门即被打开,果然是女子,相貌清秀的女子,瞧上去就是普通的农妇,倒不像是北炎王。
离朝微微皱眉,竟无意间死盯着人家看,还是她的君姑娘略有几许不悦地走上前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才回过神来后退两步,并将目光挪开,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发,且讨好地牵起自家妻子的手。
而奉嵇则及时上前诉说来意,温婉女子也不介意方才离朝的失礼之举,气氛这才未向尴尬发展。
“原是来寻夫君,请进。”温婉女子轻轻一笑,侧身作请。
这木屋不算宽敞,三人入内后,目光即刻为在公案前专注读书的青年男子吸引,其应该就是北炎王。
北炎王的衣着很是朴素,容貌端正俊秀,面上虽有几许雀斑,但瑕不掩瑜,仪容可当上乘。
上乘容貌倒并非罕见,其也并非天人之貌,可就是莫名地让人挪不开目光……
“夫君读书时专注非常,一时半会许是难以回神,不知三位着急与否?”
直至其夫人之语出,三人才回神,皆有几分不好意思。
“不急,我们等一会儿即可,夫人不必顾虑我们,请去做您自己的事罢。”奉嵇出声回应。
温婉女子微笑,轻颔首,道:“好,请三位随意歇息,不必客气。”
说罢,她将手中的茶壶置于桌上,又沏茶三盏,随后向他们微微一礼后拿起菜篮走出门去。
于是三人就不客气地坐在桌前喝茶等待。
约莫一个时辰后,北炎王放下书本,又捏了捏肩膀,目光偏移,瞧见陌生,不,这三位皆不算陌生。
他无有惊讶,起身走向他们,说:“抱歉,让三位等了这般久。”
意料之中,北炎王无有半分王的架子,然意料之外的是他的左臂……
察觉有两道视线凝于自己的左臂,北炎王笑笑,将袖子撩开,显露衣袖下的机关手臂。
见此,离朝与挽君衣收回目光,终于与奉嵇一样站起对他抱拳行礼。
“不必多礼,将我当作朋友对待即可,我亦会将三位当作朋友。”他笑,“对了,我名唤北炎英烺,不知三位朋友名姓为何?”
当真是寒暄般的语气,且他很自然地坐在他们身旁,煞是自来熟,不过也确实让三人稍稍放松几许,接连报上名姓。离朝也开门见山地将请求以及安星的情况尽数道出。
“嗯,多谢。你们也不必担心此事,我相信如嫣会处理好。住处的话,我一会儿便去安排,住多久都可。”言时,北炎英烺发现三人茶盏已空,遂拿起茶壶又言,“茶水已尽,稍等。”
“不、不必麻烦!”离朝急忙出言制止,毕竟对方可是一国之王。
对此,已然起身的北炎英烺笑道:“不必客气,王与民无甚不同,民可亲力亲为礼待朋友,王亦可如此。”
三人便因此又放松些许,挽君衣亦不再拘谨,开口问起北炎王。
“敢问您想做怎样的君王?”
这问题突兀且十分耳熟,离朝记得之前在皇都君姑娘也这么问过澄兄。
“姑娘不必用敬称,直呼‘你’即可。至于怎样的君王吗……”正熟练烧水泡茶的北炎英烺随意回答,“与百姓一样的仁君吧。”
仁君!君姑娘说过正在寻找的天下之主就是仁君,至仁之君。离朝赶紧看向君姑娘,却见她神色平静。
“与百姓一样?真是奇怪的说法……”奉嵇自语,声音却不小,俨然想求得北炎王解释。
而北炎王回应的语气依旧随意,不过随意中隐藏着认真。
“是吗?我觉得并不奇怪,王与民是一样的,都是最寻常的人,都是需要爱他人与被爱的人,只不过王是可以带领民的存在,民是可以支持王的存在,若说差别,约莫就是如此吧。”
“一样吗……我所知道的却并非是这样,我所知晓的王与民之间存在尊卑,王为尊,民为卑,就像是‘父子’,子无法忤逆父,要报答父的养育之恩。”奉嵇杵着面颊,盯着空空如也的茶盏,一副懒散的模样,语气淡淡,好似深藏着什么。
“嗯……那大概不是王,而是压迫者。”提起茶壶,北炎英烺转身走向木桌,边走边说,“王呢……许可说就像这茶壶一般,是要包容犹如水一般不可计数的民。不论这‘水’是滚烫还是冰凉,‘茶壶’都毫无怨言地包容着‘水’,无有索求,只有仁爱。倒也像是父亲,无有任何条件包容爱护孩子的父亲。”
“当。”茶壶落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