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免遗憾》梨花白蕊

3、如果初识那天没下雨

　　袁莱回到自己的小出租屋时夜已深，她没有开灯，这个四十二平米的出租房是袁莱唯一的依靠，借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阖上双眼陷入无尽的回忆中。

　　2009年的夏天对于袁莱来说是个失败的夏天，别人都是高考落榜，而袁莱却是中考就被刷下来了，虽不至于无学可上，但区重点京师附中的门槛指定是跨不进去了，作为富庶子弟，凭借学区房和金钱的优势，袁莱一路从附幼到附小平稳上来，随着教育政策的千变万化和严格分数的制度日趋紧张，袁莱面临上不了附中的可能性。

　　袁莱常常感叹于天赋的力量，虽然自己也很努力的学习，但周围人实在太优秀，天赋异禀，所以即使父母给她请来昂贵的区重点老师补课，也没能保证袁莱考上京师附中。

　　然而不谙世事的袁莱不知道的是，无论任何时候，金钱的力量可以战胜一切。八月份，拿到京师附中的录取通知书时，袁莱惊讶无比，但也仅限于开心了一下，毕竟作为房地产大亨的独生女，袁莱享受惯了父母安排好的一切。但是她也清楚，自己是花钱进去的，和别人不一样，莫名的自卑和没由来的恐慌随着开学日的到来越来越强。

　　2009年9月1号，全国开学日，北京下雨了。

　　袁莱让司机把车停到离学校几百米处的岔路口，自己撑着伞往学校走去。这是袁莱的习惯，她不想显得过于招摇，尤其自己是走后门进的附中，更是不想让别人说闲话。

　　雨是从昨晚开始下的，坑洼的道路上已经有了积水，就在袁莱撑伞前行的时候，“呲”一声刺耳的刹车让进校的学生们纷纷驻足观望。袁莱被一辆自行车撞倒了，雨伞滚落在一旁，裸露的手臂和小腿被路边的石子划破，整个人很是狼狈。

　　“不好意思同学，你没事儿吧，擦到哪儿了，要不要送你去医务室”，一个明显处于变声期沙哑的声音从袁莱头顶传来，语气里带着焦急和歉意，袁莱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带着无框眼镜，皮肤白皙的男孩，这个男孩就是后来让袁莱无限甜蜜又无限痛苦的陈池恩。

　　来不及让袁莱开口，另一个声音闯进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在比赛骑车，我不小心别了陈池恩一下，让他撞到你了，真是对不起”。说话的人是林路，陈池恩发小。

　　袁莱撑着地站起来说道：“没事儿，你们也不是故意的，快迟到了，赶紧进学校吧”。说完转身捡起掉落在旁边的雨伞，径直往学校方向走去，她不想引人注目。

　　叮铃铃，随着铃声的响起，新一批高中学子安坐在各自座位上，等待新老师的来临。高一理科重点班的班主任是一位有着二十多年执教经验的省级优秀物理老师，严肃的黑框眼镜和刻板的白衬衣是大家对他的统一印象，进门第一件事便是重新排座位。

　　“在我的班里没有特权，眼睛不好的去配眼镜，耳朵不好的去看医生，总之我的规矩就是所有的座位每月轮一次，人人都有机会坐第一排，同时也做好座最后一排的准备，好了，现在按照第一排和最后一排互换，第二排和倒数第二排互换，左边第一列和右边第一列互换，左边第二列和右边第二列互换这种排序依次把座位给我调整过来”，话音一落，不满声鹊起。

　　能考的上附中的，大多从小便是上的好学校，有很多同学是原本就相互认识的，早早的就来把座位占好，班主任的新规矩让他们的努力全白费了，但是无人敢不从，都是小声嘀咕着。

　　“你确定不用去医务室吗”，袁莱刚一落座就听到一个熟悉的沙哑声，抬头一看，竟是早上撞倒她的人。诧异之际连忙说道：“我真没事，就擦伤一点，你是我的同桌吗”？

　　“对呀，好巧，我叫陈池恩，三水一也，恩泽万物，你呢”？

　　“袁莱”，袁莱并没有像陈池恩一样详细介绍自己名字如何写，陈池恩也没有追问，只是心中略有失落，毕竟自己也不是善于言辞的人，主动打招呼的次数甚少，而像袁莱这样冷淡回应的人更是第一次。

　　不知是自尊心作祟还是撞了人有愧意，总之陈池恩心里不舒服。九月份的天气还是很闷热，心情烦躁的陈池恩放下书包后便走出教室，去隔壁班找好友林路。

　　袁莱从陈池恩坐下的那一刻起心里就开始紧张了，其实她知道陈池恩的名字怎么写，因为进学校是要看入学排名来分班的，陈池恩三个字像烫金一样排在第一名，没有人会不知道这三个字怎么写，而自己虽不是最后一个，但也是在十几张排名表的最后一张纸上，中间隔着三百多个名字，后来这三百多个名字的距离一直横亘在陈池恩和袁莱中间，无法跨越。

　　袁莱最怕的就是别人非议自己为何能进理科重点班，所以也怕陈池恩追问自己的名字如何写，她想着能躲一刻是一刻，她是自卑的，也是胆怯的。就在袁莱整理新座位的时候，肩膀被后桌的人拍了一下。

　　“袁莱是你呀，还记得我吗，三班赵佳”，袁莱转过头看见一个咧着嘴笑嘻嘻的小学同学赵佳。赵佳和袁莱都是附小三班的，只是袁莱从小没有什么朋友，和班里的孩子也都不熟络，对于赵佳也仅限于能叫得出名字来。

　　赵佳天性活泼，被分到袁莱后排后就不停地和袁莱说话，回忆小学生活，面对赵佳的热情，袁莱也卸下了警惕，不时回复几句，就在赵佳说的正欢的时候，一个欢快的声音进来。

　　“哈喽新同学，你们好啊！”

　　袁莱抬头一看，一个肤色柔嫩眼光流转的男性同学正朝她和赵佳挥着兰花指，赵佳呆呆的张开嘴回道：“你也好啊。”

　　赵佳咬着下唇对袁莱做了一个惊恐状，这个同学看见后对着赵佳说：“怎么啦，你是被我的美貌惊到了吗？”

　　赵佳听到后大笑一声说道：“是啊，同学，你真的是惊到我了，哈哈哈。”

　　袁莱看见新同学眼睛一瞪，准备发火，赶忙说道：“这位漂亮的同学，请问你贵姓啊？”听到袁莱的问话他眨眨自己圆圆的大眼睛回答道：“我姓郝名强，大家都叫我郝强强，你也可以叫我强强啦。”

　　郝强刚说完赵佳又大笑出来，这下彻底惹着郝强了，他双手叉腰，头往左边一甩说道：“这位同学！我长得很搞笑吗！你这样很不礼貌知道吗？”赵佳捂着嘴咳了两下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人从小就有一个毛病，遇见生人就爱笑，你别介意啊。”郝强微微一抬头说道：“我才没那么小气呢！”

　　听到郝强这么说，赵佳也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叫赵佳，她叫袁莱，我俩是小学同学，很高兴和你坐同桌！”

　　郝强笑嘻嘻的坐下说道：“原来你们以前就是同学啊，太有缘分了，我们三个一起做好朋友行不行？”看着郝强双手托着下巴充满期待的眼神，袁莱和赵佳憋笑着互相点了点头。袁莱心想，附中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疏离可怕。

　　很快座位就都调好了，陈池恩也从隔壁班回来坐到自己位子上，陈池恩刚坐下，郝强立刻就半扑上前拍了一下陈池恩的背，兴奋的说道：“嘿，陈学霸，这么巧啊，咱们不仅一个班，还是前后桌呢！”陈池恩似乎无奈但又似乎欢喜的说道：“对啊，好巧啊，竟然和郝大美人儿坐在一起。”

　　郝强笑嘻嘻的说道：“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陈池恩，以前我们班的学霸，也是今年中考的状元！这是赵佳，这是袁莱，我们三个已经是好朋友了！”

　　赵佳白了一眼郝强对陈池恩说：“学霸你好，以后还请多多关照！”陈池恩轻轻地笑了一下以示回应。袁莱转过身没说话，郝强和赵佳俩人依旧热络的聊着，袁莱拿出一张白纸胡乱涂画着，而陈池恩已经进入学习的状态，这不免又给袁莱造成一种紧张感。

　　袁莱很多次都想，如果开学那天没有下雨，自己也不会因为雨伞遮挡视线而被陈池恩撞倒，这样也就不会让陈池恩对自己有了印象，可能他们之间就像第一名和三百名之后的距离一样，平淡如水，不会有除了一月同桌以外更多的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