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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68章 ...

  •   陶杯全部拔起来了以后,两个拔火罐的汉子立刻端着陶杯退下,无砚便撑起上半身,侧身对着阳清远穿上衣袍,阳清远也撑起上半身,一边穿衣袍,一边忍不住偷偷瞥了瞥他的身姿。
      屋子外面,杨心素的生母-慕容文茜穿过廊子,正往门口这边来,一边走一边轻揉后颈,嘴边自语:“哎呀我的脖子,是什么时候染了风寒?难受死了,一定是风寒在捣鬼!拔火罐试试看吧。”只刚经过圆形雕花镂空窗户,隐约瞥见两道身影在穿衣,不禁愣住,但对方的脸庞让竹帘给遮住了,心忖:这光天化日之下,怎么会有两个男子在这里亲密?
      她转动眼珠子想了想,便轻轻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爬进屋里,爬到了幕帐前,刚好两人要走出来,文茜瞧见无砚的脸庞便愣住,捂住嘴没敢叫出声,无砚迈着大步经过,她急忙蹲坐在幕帐前举起手掌贴在鬓角一动不动,假装自己是一尊猫的雕塑,好在无砚走得快,没有回头,亦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阳清远也追着无砚的步伐,从文茜的身侧经过,与无砚一起消失在门口。文茜这才爬起来,小跑到了门口,探出头去瞧了瞧他们的背影,不由自语:“我应该没看错,那的确是无砚!……怎么无砚也学大叔父和仲明哥哥那样?难怪弱冠以后一直不肯娶亲,这可怎么办啊?我知道了这个秘密!而且那个男的,还是那个姓阳的孪生弟弟!”
      她抱住头乱转,一副焦急的样子,胡言乱语道:“会不会是那个阳清名冤魂的诅咒?我们家是不是该请天师过来作法驱邪?”
      忽然她后颈一阵抽痛,她连忙捂住后颈,想起了自己最初来到这里的目的,只好道:“先拔火罐吧!人,人呢?都去哪里了?”在屋里屋外又是一阵乱转。
      吃晚饭的时候,文茜正好坐在无砚的桌对面,忍不住偷偷瞥了瞥自己的堂弟与他旁边的阳清远。杨心素大口吃饭时偶然侧头,发觉生母的目光很奇怪,咽下一口白饭后,便凑到生母的耳边问道:“干嘛总盯着无砚舅舅看?突然觉得他长得好看吗?”
      文茜用胳膊肘轻轻撞开儿子,低声答道:“别乱说话,好好吃你的饭!”
      接近晚饭结束之时,下人们送上了漱口茶,无砚与阳清远最先吃饱,端起漱口茶洗濯了齿贝,杨心素随即也端起茶杯漱口。
      无砚立起身,准备在离开饭厅之前寒暄一句,突然身边有东西掉落地上,忙蹲下身寻觅,阳清远也跟着蹲下去,与他寻觅,两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彼此之间的距离又十分近,阳清远便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在桌子底下,贸然捧住了无砚的脸庞便亲吻。
      无砚想脱口说‘你疯了吗’,但很快就被他吻到出神入迷,忘了反抗。偏不巧地,杨心素好奇心发作,也随后蹲下来,望进桌子底,眼界里赫然映着这一幕,登时看傻了眼,随后才转过身站起来。
      文茜回首瞥了他一眼,觉得他神情奇怪,就问道:“怎么了?”杨心素强迫自己挤出了笑容,撒谎道:“没,没什么。”话落就开始后悔刚才站起来太早,还想再偷看一眼,但错失了机会,桌对面的那两人已然立起身。
      紫饰夭问道:“找到了吗?掉落的是何物?”
      无砚答道:“是一双筷子。”就将手中的一根筷子放在桌案上,阳清远亦将另一根筷子放了过去。

      深夜,慕容世家的大主小主各自回到自己的院落,唯有无砚还呆在一处回廊外边,坐在护栏上,望着夜空中的残月与点点星辰,脑海里偶然浮起才刚发生过的桌子底下的那一段唐突的亲吻,不由低头。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随之是一个男子的声音:“你怎么还不回去,是在等我?”无砚忙回头望去,灯笼的灯火光照着阳清远的身影,他的目光也落在了阳清远手中的中阮。
      只是因为见到了中阮,无砚不由跟着问道:“你,这个时候要演奏曲子?”
      阳清远走近一些,答道:“你的长辈大概都睡了,尤其是你娘,我可没这么缺德公然深夜扰民。只是拿出来擦一擦,调一调弦音罢了。”
      无砚想了想,又道:“你这次来我家,也没有演奏曲子,不如明日?”
      阳清远遗憾道:“你这个要求可真不是时候,我在慕容世家已经呆了好几日,也打算明天回琴阳城。再不回去,舵主大概要大发雷霆骂我了。”
      无砚闻言,更是感到可惜:“原来你其实并不能像嘴上说的那样,想呆几天是几天。”
      阳清远说:“其实我这次来见你,有一件事。”
      无砚立刻回头,望着他发愣。
      阳清远继续道:“以后你离开雁归岛,如果遇上薛慕华,可要多加小心,他似乎是盯上你了。如果他开出什么条件,你可不能鲁莽答应。”
      无砚问道:“他为何要对我不利?”想了想,猜测道:“是不是他知道了我与阳清名约定了三生,而阳清名又是他的……”本是想说‘娈童’这两个字,但终究卡在喉咙里。
      阳清远不回答,是默认了他的猜测,过了片刻,只对他道:“回去睡吧,别着凉了。”用指尖轻轻抚过他的额头和鼻梁,随后转身就走,渐渐地走远了。
      无砚看着阳清远的身影,心头顿时浮起了一丝淡淡的孤寂,也由此发觉了自己的矛盾心思——被他整日纠缠时,总想劝他离开,而当他真的就要离开时,便忽然莫名在心头浮起一丝留恋的情绪。

      次日的午前,青鸾城内,一名素衣青年拎着一只竹篮,迈步来到金陵阁,瞧见院门敞开着,便大方地走进前院,巴慈听闻跫音便立刻回头,瞧见来者面生,立刻问他道:“你是哪一院哪一房的弟子?来金陵阁有什么事?”
      素衣青年答道:“造香房的,来见金陵阁大卿。”
      巴慈瞧了一眼青年手中竹篮里装着瓶瓶罐罐,猜到是来送东西的,便立刻跑到耳房门前,敲了敲门扉。
      眼前的门扉立刻应声打开,巴慈立刻步入耳房,停步在屏风前,恭敬道:“大卿,有人自称造香房的弟子,来见大卿。”
      黄延一如既往地坐在弥勒榻上,悠然地回道:“替本大卿收下他送来的东西,然后带进来给本大卿。”
      巴慈勤奋地照办,转身立刻出到耳房外面,对素衣青年说:“大卿说了,东西先交给我便是。”一伸手,青年便将竹篮交到他手中。
      巴慈便送素衣青年到门口,随后折返回来,再度进入耳房,站在屏风前,恭敬道:“大卿,东西拿进来了。”
      话音刚落,朱炎风便绕到屏风前,代替黄延回道:“交给我吧。”
      巴慈立刻将竹篮呈到朱炎风手中,向朱炎风行了叉手礼,便转身走出耳房。朱炎风拎着竹篮绕过屏风,回到弥勒榻前,先坐在边缘,将竹篮轻轻搁在双膝,随便拿起篮中的一个瓶子,递给茶几对面的黄延。
      黄延接过瓶子,拔开塞子,将瓶口凑到鼻尖前,轻轻嗅了嗅,启唇:“香气尚可。”
      朱炎风再递了另一瓶,让他也嗅了嗅气味,然后问道:“这瓶如何?”
      黄延答道:“都还可以。”
      朱炎风把瓶子接回来,看着手中两只瓶,问道:“你打算先用哪一瓶?”
      黄延一边斟茶一边答道:“还有半个时辰,我们便要去膳堂,还有必要再焚香吗?”
      朱炎风直言:“试香倒也还可。”
      黄延狡猾道:“谁说了要试香的,就谁来焚香。”
      朱炎风立刻起身,将竹篮子暂时放在弥勒榻旁边的地上,拿着两只瓶来到一张桌子前,瓶子放在桌案上,再从其中一张高脚方凳上取来小香炉,再从下方的搁架取出香具,回到桌子前坐在凳子上,打开香炉盖子,开始弄焚香。
      黄延一边饮茶,一边侧头瞧着朱炎风的举动,看到香雾通过镂空缓缓冉起,看到朱炎风收拾好香具回到弥勒榻上,再抿了一口茶,只道:“要是烧不完,你自己看着办。”
      朱炎风只问道:“屋里有香气了,你觉得如何?”
      黄延答道:“你先放了第一瓶?我闻到了这个气味。”
      朱炎风直言:“一会儿便会有这一瓶的香气。”
      黄延浅笑道:“可以考虑两者放到一起烧。”
      正午的时候,两人一起出了耳房,前院里,宣衡之正在做伸展运动活络关节,一回头瞧见他两人,立刻恭敬地寒暄一声:“大卿!少卿!”
      朱炎风一见他,便马上吩咐道:“进耳房整理一下,尤其看好香炉。”
      宣衡之忙问道:“少卿,我要看香炉多久?”
      朱炎风答道:“直到大卿回来为止。”
      直到……大卿……回来为止……啊?
      宣衡之立刻在原地发愣,犹若石化。
      走出金陵阁,走在路上,黄延启唇:“你又何必折磨他们。”
      朱炎风闻言,侧头瞧着黄延,奇道:“我折磨他们?”
      黄延直言:“吃完午膳,如果没有事做,我不一定会回金陵阁。你让他看着香炉,那兴许要看到退勤的时辰。”
      朱炎风不禁微愣,不知该如何言语才好。
      黄延浅笑着看着他,继续道:“就让他一直看香炉吧,这也是一种历练。”
      朱炎风有些愧疚道:“有点对不住他。”
      黄延不以为然地回道:“他正好缺乏历练。”
      两人一起用完了午膳,离开膳堂的时候,朱炎风侧头瞧了黄延一眼,再转头望向前方,忽然瞧见前方飞来一只纸鹤,他轻轻抬手,纸鹤便落到手中,黄延眼疾手快,不等他解开纸鹤的禁术,便马上抢走了,自顾解开了禁术,令纸鹤恢复成纸张,替他先看了内容。
      朱炎风也没有介意,只从黄延手中轻轻取回纸张,过目以后,便迈步,与黄延一起前往香玄筑的长老阁。
      黄昏的时候,两人在山头放了风筝,让巨大的彩绘纸燕子在高空中随风飞行,黄延一只手握着风筝的线轴,另一只手轻轻拉着风筝线,双眼望着高空中的风筝。
      朱炎风也如是放高了另一只燕子风筝,一只手握着线轴,另一只手轻拽风筝线,让两只风筝在高空中追逐。
      风轻轻吹拂两人的发缕,但两人的双目只望着天上的风筝,心思也都几乎放在风筝上。许久许久,朱炎风忽然启唇:“看看谁的风筝飞得最高。”
      黄延悠然答道:“我不和你比。”
      朱炎风问:“你害怕了?”
      黄延答道:“飞得太高,容易控制不住风筝,我怕线会断。”
      朱炎风附和道:“在理!那便不要比了。”
      黄延说:“比还是要比的。”
      朱炎风又问:“那该怎么比?”
      黄延答道:“比……谁的风筝先撞到谁的。”
      朱炎风提醒道:“没有赏罚吗?”
      黄延轻轻勾起唇角,只问道:“你真不怕我开出的要求对你不利?”
      朱炎风大度地答道:“只看延儿心里有没有我这个大师兄了。”
      天上的两只风筝,相距一丈余,两人小心翼翼地控制风筝线,都想着让自己的风筝撞过去,在高空中来一场摔跤。
      半个时辰以后,两只风筝的距离只差一尺,朱炎风把握机会,轻轻弹了弹风筝线,风筝便要撞向另一只风筝。黄延不慌不忙,在这个紧张的关头,灵敏地一拽风筝线,出其不意地反客为主,先撞了过去。
      朱炎风微微吃惊,只好愿者服输:“是我输了,要罚什么,早点告诉我。”
      黄延再度轻轻勾起唇角:“你很希望我罚你?”
      朱炎风解释道:“不是……,只是我不想失信于你。”
      黄延侧头,朝他笑道:“先记下来,以后我想到什么了再兑现。”
      两只风筝依旧在天上稳稳飞行,再度渐渐拉开距离,任夕阳的霞光穿透躯干,直到天空开始暗沉,开始转变为墨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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