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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冤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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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夏天树上的蝉太过吵闹,墨邪没睡过去多久就醒了。即使在树荫底下,阳光还是有些刺眼,他眯了好一会才勉强睁开眼睛,就见段祥安静地倚在树下出神,而自己直接斜躺在了他的腿上。
墨邪赶忙起身,不好意思地看着段祥。段祥却仿佛并不介意,只是问道:“可还觉得晕?”
墨邪摇了摇头:“这酒还真是烈,无论喝多少次都不适应。可惜这酒只烈不醇,没十里香有味道。可惜那里再也不酿十里香了,也不知是怎么个缘故。”
“好不好喝的,不照样把你灌得醉熏熏的。”
“那不一样!我喝十里香睡着了可从来没做过梦……哎你猜猜我梦见什么了?”墨邪枕着胳膊,故意拉长音,想吊人胃口。
段祥也很配合地问道:“梦见什么了?”
“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墨邪笑嘻嘻地道,“当时你还把我错认成女人了。”
段祥笑了笑:“当时我一看便知你是男是女,一般人见了就明白我是在逗你,真以为自己好看的雌雄莫辨的,也就只有你了。”
墨邪收了笑容,耷拉着脸,一副闷闷的样子:“一般人……难道我还真的傻不成?”
段祥:“至少你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那般人。”
墨邪:……
墨邪:“我怀疑你在这里发呆走神那么久就琢磨着怎么挤兑我了。”
他的声音颇为哀怨,听得段祥直发笑:“那还真不是,我想起来我找到你的时候了。”
听到这个墨邪来了兴致,他往段祥那凑了凑,道:“什么时候?是在无念庄最后一次出任务的时候?”
段祥摇了摇头。
“那是武林大会我喝醉酒不知道跑哪里耍酒疯那次?”
依然摇了摇头。
“那剿匪我跳崖吓唬你的那次呢?”
段祥一听,脸色沉闷了起来,似乎还在为此生气,然后重重的摇头。
“我去找姑娘爽约那次?还是弄坏了庄主的剑带着左宛玉跑路的那次?”意识到自己似乎踩到雷的墨邪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段祥冷了脸:“都不是,不过你不说我还真忘了你给我惹了这么多麻烦。”
“哪能叫给你惹麻烦……”
“最后一次出任务失败后是我给你善的后,武林大会那次我退了赛,直到深夜才从比武台的暗格里发现你在里面醉成了一摊烂泥。跳崖那次我带着所有无念庄弟子从崖底找了你一天,最后才发现你在躲进山崖的洞里的时候头磕到了石头晕了过去。那次你跑路带上了左宛玉偏偏忘了佑莘,害得我给你带了半个月的孩子……”
段祥着实被气的不轻,至少墨邪之前从未见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忽然他顿了顿,双颊染上一片可疑的红晕,看得墨邪心里暗惊道:不会吧……
烈日下那绯红的脸鲜明的呈现在墨邪眼前,他哑声道:“更别提你去找什么姑娘,结果被人下了药拐到南风馆,我去找你的时候你吸了逍遥散,男女不分,上来就又亲又抱还扬言要干死我……”这下墨邪是真的听不下去了,赶忙道:“打住打住……段大哥你别说了,你就直接告诉我你到底说的是哪一次吧,总不可能是刚刚你去找我我却跑到十里春的那次吧……”
段祥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去十里哪里做什么?”
“十里……是之前那个妈妈?居然是十里姐?太长时间了我都没认出来……”墨邪惊讶,“你可能不知道,我小的时候就被人拐进过青楼,幸好那个要我伺候的人是官府来查案的,把我放了,我跑了之后体力不支晕倒在路边,就是十里姐救了我。我原本想去讨点十里香,结果去了才知道十里春早就不酿十里香了,那里的老鸨也换成了个姓罗的。”
说着,他又有点哀怨:“像我这样的红兔子眼,哪里还找得出第二个,十里姐肯定认得我,不知怎么装作不认得我……”
段祥提醒道:“你别忘了你如今人人喊打,臭名昭著的,十里认你倒奇怪了。”
墨邪的脸色因为争辩显得有些发红,他高声反驳道:“那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次,我那时还只是个镖师,清白的很,也没见她认我呢?”
段祥觉得他总不能说十里是见了自己太惊讶所以压根没想起来搭理墨邪,只能道:“她那时可能是一时忘了吧,之后回了无念庄你就再也没去过,直到你自立门户后这不才经常去哪里逛,而且去那里逛又不一定会见到面。”
墨邪还真就信以为真了,他灌了两口酒,道:“你还好意思说,是谁当年说只要我回去就告诉我他到底是何方贵人的?结果居然说自己曾向十里姐买过饭……”
段祥似乎陷入了回忆,眼底充盈着笑意,他悠哉地拿过墨邪抱在怀里的酒壶,强调道:“顺便还帮她娘挽救了一罐酒。”
墨邪:“……你在哄傻子吗?”
段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知道到底要表达个什么意思。墨邪又道:“十里姐怎么会对你如此大方,她那么精明,甚至一壶酒就能扯出什么护子仙人的故事给自己的酒提高知名度,怎么着也不会被你抓住什么把柄吧……”
“等等!”段祥忽然打断,他面色有些奇怪,“护子仙人又是什么东西?”
“害,以前她不是吹自己的酒是仙人提点命名的嘛,之后她见了人又改口说仙人下凡亲自告诉她是她搞错了,不是送子的,是护子的,听说专门保孩子平安,现在还真有人供奉这个神呢……”
墨邪没顾段祥难看的脸色,正说的起劲,突然感到一股杀气,他瞬间警惕,看向段祥,对方也是一脸凝重。果然,在他俩都不出声后,几乎是瞬间,从周围树后面蹦出来许多身着各异的人,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手握兵器,一脸杀意。
这群人杂七杂八地堆在一起,看得人心里憋屈,尤其是墨邪随便看几眼,还能从中看到身穿统一白袍的人,那是无念庄的弟子。
“我猜他们下一步会骂我。”墨邪起身环臂,打趣道。
“墨邪!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祸害,今天可算让我们逮到你了,束手就擒吧!”
“而且下一步他们打算救你。”
“盟主!我等前来支援,定将你救出魔掌!”
段祥仍是坐着,问道:“下一步呢?”
墨邪笑了笑,突然抓住段祥的袖子就跑:“当然是打过来了,快跑!”
段祥就这样跟着他跑,道:“前面是湖,你不善水。”
“你轻功如何?”
墨邪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段祥却会意,几步飞身,竟稳稳地落在了离岸十几米远处的船上,撑杆划了过来,对墨邪伸出手。
即使看过很多次,墨邪仍会惊叹于段祥的腿上功夫。中间借力不过一滩软水,却能飞出令人难以置信的距离。
墨邪握上段祥的手,他的手很凉,像一块剔透的凉玉,阳光下的指尖呈现出淡淡的粉红,过于苍白的肤色显得手腕上的手环格外显眼。
那是一个用狗尾巴草编的草环。
这个草环粗糙得很,这么一戴,整个手的美观都被破坏了。墨邪总能在段祥的手腕上看到这么一个葱绿的草环,
以至于他曾一度怀疑无念庄弟子每天早晨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编草环。
见墨邪愣神,段祥回握住他的手,在他耳边低声:“要被追上了。”说罢将他往自己这边一拽,墨邪就被拽到了他怀里。
段祥空出一只手搂住他的腰,一只手握杆一拨,船便离岸,在湖面上趟来一道水路:“站稳。”
墨邪回头看了看在岸上伸脖子瞪眼气的跺脚却又无可奈何的众人,不由哈哈大笑:“这群傻子。”
嘴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是莲子,仍是去了苦芽后清新香甜的味道。墨邪笑眯眯地伸出手,段祥将莲子放在他的手上:“少吃。”
莲叶依然是大如蒲扇,通透般的亭亭而立,依然可以遮阴。
一如往昔。
……
世人皆知,武林盟主与魔教教主是一对冤家。魔教教主墨邪,原本是号称天下第一剑的无念庄的成员,不知怎么的,几年前跑了出来招呼了一群来历不明的人成立了个叫“魔教”的东西,还自立为教主。
江湖上对魔教的怨恨极大,至于这怨恨从何而来,其实不过是听见“魔”这一字,心里作用罢了,再加上魔教教主墨邪天天偷鸡摸狗遛鸟斗蛐蛐,别的没学成,地痞的本事倒是一大堆。大多数人都是听风是雨,谁家老母猪难产都能赖到他头上去。对此墨邪表示很无辜,又不是他干的为啥要他负责......
而武林盟主段祥,也是无念庄弟子,算起来还是墨邪的师弟,大概是十几年前突然蹦了出来,一出来就打遍天下无敌手,人又长的丰神俊朗,器宇非凡,活跟话本里面的主角一样。
这样嫡仙般的人儿原本和一个无赖不该有什么交集,奈何无念庄是武林盟的杠把子,本来武林盟只是江湖上各个门派团结起来对付那些零零散散心术不正的小门派用的,魔教这么一出,就成了武林盟的头号对手。
作为无念庄最强,段祥对一切都十分冷淡,但却意外的十分喜欢参加选拔武林盟主用的武林大会,尤其爱跟墨邪对打。
所以落在别人眼里,那就是两人不对盘,妥妥的冤家。
……
“武林大会?”黑衣男子瞅了他一眼,“不去。”
“武林大会五年一届,之前你可是次次不落下……”那人也不怕弄脏了一身白衣,半倚在树干上,对着躺在树枝上的人道,“放心,这次就算你去了,也没什么问题的。”
黑衣男子打了个晃,坐了起来,将嘴里的狗尾巴草一呸:“我说段大哥,你这是要我死,你那群小兔崽子怎么看我,你又不是不知道。”
段祥擦着自己的佩剑,眼皮眨都不眨:“你又不是打不过。”
“那我能打吗?我给擦破点皮,明个就说我魔教教主墨邪谋财害命了!”
段祥嗤之以鼻:“你要真怕说,昨天会去偷陈阿婆家院子里的老母鸡,前天会去偷刘大伯埋在树下的女儿红?”
墨邪赶紧擦了擦嘴角,确定没有留下油渍在嘴上,狐疑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说话间,一个本子脱手,砸到了墨邪的脸上,墨邪一时不察,慌了神,一晃,从树上栽了下来。
呸掉嘴里的土,墨邪趴在灌木上,手开始扒拉上面的内容。
字迹很工整,一看就知道主人十分用心,内容一条条一件件,将他小半月的行踪记得清清楚楚,后面还备注了到底是谁告的密。
“卧槽!”墨邪双手唰唰的翻页,估摸了一下厚度,惊讶得瞪目结舌,“这么详细?”
“这都是跟我诉苦的乡亲们说的。”段祥揉了揉鼻梁,道,“你如果再不改改你那性子,你这魔教还要不要了?”
“自然是要的。”墨邪连忙解释,“可是陈阿婆家的鸡非要杀了去祭神,我就动动手给她煲了汤送过去了。再说刘家女儿与邻家的那个王小子两情相悦,可刘老头死活不同意,我就把女儿红给王小子喝了,这下刘老头不就只能同意了嘛……”
段祥自知他所言非虚:“以后莫管这些闲事了,世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和选择,你总不能事事都横插一脚。几个月后你带你教里的那群人见见世面也好。左宛玉不是一直吵嚷着要去参加吗?”
墨邪思索了一会,叹了口气,没做答复。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去年的那一丢丢存稿全部都得改,悲伤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