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崽崽种田日常》夜凉似水

5、第 5 章

　　残损的夕阳带走最后一抹余晖，夜幕静悄悄降临，整个林间鸦雀无声，万籁俱寂。

　　安瑟尔没有动，一身带血的黑衣，几乎和夜色融合在一起，随即他略显生涩的腔调沉沉响起，“你们召唤我过来有什么事？”

　　原本以为随手就能打发的人类，结果却是个妖。

　　契约双方相生相息，如果杀了和他结契的小幼崽，他也会死。

　　安瑟尔身体已到了强弩之末，他撑着最后一口气说：“既然没事我回去了。”

　　看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白离直接气笑了，他指着地面破损的逆五芒星阵，“阵法毁了，你觉得你还能回去？”

　　闻言，安瑟尔一双漆黑瞳孔瞬间染上血色，的确，他已经感应不到魔界的存在了。

　　随着血阵力量枯竭，去往魔界的通道再次关闭，也就是说他被彻底留在这个世界，回不去了。

　　安瑟尔勾起带血的唇角，“是你们把我召唤过来的，必须想办法把我送回去，不然你们会知道得罪魔神的下场。”

　　白离忍住想将眼前的魔物掐死的冲动，他说：“我会想办法将你送回魔界，你暂时留在这里，先度过觉醒期再说，但是你走之前必须将契约解除了。”

　　安瑟尔面无表情地抹掉唇角的血迹，眼瞳恢复正常的黑色，他抬眼打量着白离，他此时的确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度过觉醒期。

　　但他不信任白离。

　　白离轻轻捂住怀里小家伙的耳朵，“放心，在契约没有解除之前，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

　　安瑟尔垂眼看向他怀里的小幼崽，“我要跟他在一起。”

　　看他对小崽子的重视程度，只要他跟小崽子的契约一天没有解除，这只妖应该就不会主动伤害他。

　　“不行！”白离皱着眉拒绝，他不可能答应让这个极度危险的魔物待在云崽身边。

　　安瑟尔说：“我只有跟在他身边才能解除契约，除非你是不想让我和他解……”

　　话说到这，他突然顿住，身体猛地摇晃几下，站都站不稳的样子，他面色苍白犹如白纸，声音虚弱得几乎微不可闻，“而且我现在伤得这么重，杀了他我也会死，我只想解除契约而已。”

　　白离目光审视着他那张妖异的脸，这只小魔物倒是聪明，懂得看准时机示弱，白离沉吟片刻，“你跟我来！”

　　安瑟尔捂着唇角，暗红色的血从他指缝流出，他哑声说：“好。”

　　随后，安瑟尔感觉周围的景物一阵扭曲，下一刻他们便出现在一栋花丛锦簇的小木屋前。

　　这时，白离怀里的云崽突然转了个身，咂咂嘴巴，还甜甜笑了，仿佛在梦里吃着什么美味的食物似的。

　　“小声点，别吵到他了。”白离微微侧过头，用余光看他一眼，淡淡说，“你等会躲起来，不要在云崽面前出现。”

　　说着，他推开篱笆，走进小院子里，屋檐下的灯随之亮起。

　　“为什么？”安瑟尔问道。

　　白离盯着他的左手臂，那只剩下一截森白的骨头，胸口也被啃得坑坑洼洼的，看着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隔壁小孩看到都要吓哭了的那种。

　　白离说：“云崽胆小怕生，你会吓到他的。”

　　“唔。”云崽皱着小眉头，眼睫毛轻轻颤动几下，好似就要醒过来。

　　白离道：“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消失！”

　　安瑟尔隐去身形，跳到屋顶上，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黑衣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凝固，夜色之下，让人几乎分不清，那是衣服的颜色还是血的颜色。

　　白离抱着云崽走进房间，他先给云崽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小家伙最爱干净了，天天都要洗白白，刚刚云崽在地上滚了滚，衣服沾上了泥巴，还带着血腥味，小脸看着脏兮兮的。

　　给云崽换上睡衣，他掰开云崽紧握的小拳头，柔嫩的掌心处有一道狰狞的伤口。

　　这时，云崽揉着眼睛醒来，“白老师？”

　　“云崽别怕，白老师在这里，坏蛋都被白老师打跑了。”

　　看到白老师，云崽张着嘴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眼泪啪哒啪哒砸在白离手背上，泪珠烫得灼人。

　　“乖崽崽别哭，”白离轻拍他的后背，柔声安抚着受到惊吓的小崽崽。

　　云崽吸了吸红彤彤的鼻子，他忽然想起什么，抓着白离的手，着急的问道：“白老师，坏蛋们呢？还有小花，它没事吧？”

　　白离顺手将他抱入怀里，“坏蛋被警察叔叔抓走了，小花也没事，它不知道去哪里玩了。”

　　云崽松了口气，顿时开心地弯起眼睛，“大家都没事就好。”

　　白离摸摸他的头发，笑道：“我们云崽真勇敢，还会打坏人。”

　　被白老师夸奖了呢，云崽害羞的红了小脸，“没有，都是小花打的坏人，小花才最厉害。”

　　“让我看看你的手。”白离握住云崽的小手，不禁蹙眉，他小心翼翼地将伤口清洗干净，往伤口撒着药粉，再缠上纱布。

　　“云崽饿了没有？”

　　云崽拍拍干瘪的小肚皮，点点头，诚实地说：“饿了。”

　　“云崽先坐着，白老师去做饭。”白离问道，“今晚想吃什么？”

　　云崽歪着小脑袋想了会，说：“吃鸡蛋面。”

　　“那白老师再给云崽煎两个鸡蛋吧。”白离将他放在小板凳上坐着，然后起身走去厨房。

　　他先看了下米缸里，发现米面还有很多，他拿出两颗鸡蛋，接着轻轻一拍手，土灶自动燃起火。

　　等锅烧热后，白离撸起袖子，往锅里倒油，拿着锅铲，动作熟练地将鸡蛋煎成两面金黄。

　　屋顶上，安瑟尔听到下面响起乒铃乓啷的声音，他略微撑开眼皮，就见到那只小幼崽趿着拖鞋走出来。

　　云崽乌溜溜的眼里浮现几分困惑，他感觉好像有人在看他，又是幻觉吗？

　　安瑟尔随手丢了块石头下去。

　　小石头骨碌碌滚到云崽脚下。

　　“呀？”云崽像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立即抬着小脑袋左右张看。

　　“云崽，鸡蛋面做好了。”白离端着碗鸡蛋面放在桌子上，“慢慢吃，小心烫。”

　　云崽顿时忘记脚下的小石头，乐颠颠过去吃面条。大概是饿坏了，一碗普通的鸡蛋面他也吃得香喷喷的，连碗里的汤汁都喝完了。

　　等把云崽哄睡了，白离走到院子，“我会想办法将你送回去，你必须保证绝对不能伤害到云崽。”

　　安瑟尔躺在刚刚云崽坐的凉椅上闭目养神，在夜灯不明显的映照下，一张微垂的脸显得苍白似鬼魅。白离出来时，他立即睁开眼睛，“给我一个身份，我想出去看看。”

　　白离点头说：“可以，但是你不能离开这个村子。”

　　“那我什么时候能出去见他？”安瑟尔开口问道。

　　白离正视着他的黝黑的眼眸，“你的伤什么时候能好，我就什么时候让云崽跟你见面。”

　　安瑟尔往后靠了靠，一张脸笼罩在朦胧的阴影里，他微笑道：“明天就好。”

　　话说着，安瑟尔那只剩一截骨头的右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了新的血肉，原本坑坑洼洼的胸膛看起来也没那么恐怖了。

　　安瑟尔抬手拢了拢衣服，遮住胸口那血肉模糊的伤口，要不是他的觉醒期还没过，现在就能恢复过来。

　　“我明天过来找你。”白离说，“还有一点，不要云崽发现你是魔物，而且他不知道我们是妖。”

　　安瑟尔眼底闪过一抹异色，这就有意思了，生长在妖怪窝里的小幼崽，居然不知道自己是妖。

　　他问道：“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白离：“不能。”

　　安瑟尔轻笑了声，他笑起来时，整张脸都生动起来，“好，我会瞒着他的。”

　　白离盯着安瑟尔那张妖异艳丽的面孔，忽然问道：“你是魅魔？”

　　魅魔，一种长得妩媚妖艳的魔物，因为擅长利用长相来魅惑人心，所以被人类叫做“魅魔”。

　　“不是。”安瑟尔半垂着眉眼，显得既漫不经心间又薄凉，“据说我的母亲是。”

　　隔天清早，白离掏出部老年机，淡定地拨打了妖妖零报警电话，“你好，是警察局吗，我要报警，有人在我们村里搞封建迷信。”

　　接到报警电话，警察来得很快，到了村长家里，“你们谁报的警？”

　　年迈的老村长说话都不利索，还有严重耳背，他将手放在耳后，“啊？你、说、啥、嘞？”

　　白离站出来说：“是我。”

　　他指着神志不清的大周几人，“前两天，这几个人来到我们村里，说是游客，结果他们跑到山上放血自残，疯疯癫癫地说什么召唤魔鬼，昨晚还把我们村里的小孩打伤了。”

　　年轻的小警察看到大周他们血肉模糊的样子，尤其是大周，一张尖嘴猴腮的脸都被挠烂了。他皱眉道：“谁把他们伤成这样的？”

　　白离摇头说：“不知道，我赶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这样了。”

　　“那个小孩在哪里，我能问一下话吗？”年轻警察问道。

　　白离叹气说：“恐怕不行，那小孩受到惊吓，很怕见到陌生人。”

　　这时马尾辫女人清醒过来，见到穿着制服的警察，她激动道：“你们是警察吗，我要报警，周俊楠他要杀我？”

　　听到女人的话，警察们神色严肃起来，立即将这几人带到警察局问话。

　　直到警察们走远，白离站在原地，背着光，脸上神色晦暗不明。沉默半晌后，他终于开口道：“乌老师，您既然一早算到了，为何不提前阻止？”

　　老村长瞅瞅他，“我、问、你。”

　　“您说。”白离洗耳恭听。

　　老村长一字一句问道：“小、明、的、爷、爷，为、什、么、能、活、到、一、百、岁？”

　　白离表情无奈，“乌老师——”

　　老村长神秘一笑，不再说话。

　　这白离哪都好，就是太爱管闲事了。小崽崽长大后，总要离开村子的，他有自己的人生使命，他们这些老家伙，就别多干涉了。

　　这时，乌慢慢背起小书包，从屋里慢腾腾走出来，边扬声喊道：“爷，我、去、上、学、了……”

　　看见庭院里背手而立的青年，乌慢慢张着小嘴，惊讶道：“白、老、师？”

　　“嗯。”白离微微点头，“快去吧，上学要迟到了。”

　　“啊。”乌慢慢连忙加快脚步，当然在白离眼里，他的移动速度跟之前没什么区别，仍旧是一步一步往前挪，走半天还走不出院子。

　　安瑟尔在屋顶枯坐了一夜，天微微亮的时候，他留意到，小幼崽醒来了，正站在院子里，认认真真地在刷牙。

　　安瑟尔凑近了看，他的小脸颊显得特别柔软，小幼崽含着牙刷，脸颊一鼓一鼓的，让安瑟尔忍不住想戳一戳。

　　刷完牙、吃过早餐后，云崽背着书包蹦蹦跳跳走下山。

　　他刚到教室里，就看见郎骁急匆匆跑进来，“云崽，听说你受伤了？”

　　他暗骂道，那只没用的胖猫，连云崽都保护不了，要不是昨天他猜拳猜输了，哪能轮到那只胖猫陪云崽回家。

　　可怜的小云崽，一定吓坏了吧。

　　郎骁说：“云崽别怕，放学我送你回家！”

　　云崽仰着小脑袋，脆生生说：“我才不怕呢，坏蛋都被白老师打跑啦。”

　　到上课时，云崽发现除了乌慢慢外，教室里还少了个人，他数了一遍，原来是鞠茂同学没在。

　　云崽眨了下眼睛，奇怪道：“鞠茂同学怎么没来上课？”

　　“哦，”郎骁抱着手臂，幸灾乐祸说，“他昨晚做错事，被老师罚了，这个月都不能来上学校了。”

　　云崽同情地想，鞠茂同学好可怜啊，都不能来上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