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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安芳谨守嘱咐,在景率身后低眉敛目,直到离开山门,她才吁了一口气。
      “没事。”景率低声安慰:“他不能对妳怎么样。”
      “我是担心你。”安芳仍向后看一眼山门。“那位大人都是针对你说话,怎么不吓人?”
      这是安芳第一次看到景率以徐府大公子的身分与人应对,她虽不知世事,但也知道这金陵城里多的是世家勋贵,如果一个个说话都要这么针锋相对、含沙射影,那该有多累啊?
      “怎么了?”
      “……你好辛苦。”
      景率好笑地看着安芳可怜兮兮担忧他的表情。
      “不辛苦,而且也不是每个人说话都像那位御史大人,大多数的人都挺好打发的。”
      “真的?”
      “真的。”
      景率解下牵绳,先顺顺朝霞的马鬃,才得意地介绍:“这是朝霞,我所见过最棒的马!”
      朝霞不悦地喷了一口气。
      景率马上改口:“错了,是世上最棒的马!”
      安芳被逗乐地伸手摸了摸马鬃。“你好,朝霞。”
      “好了,上马吧!”
      “什么?”
      “快上马吧!时间不多了!”景率愉快道:“来!我扶妳上去!”
      “不是……”
      安芳被半推半就地踩着马镫上马,一上来就被突然拔高的高度吓到,紧张地直抓着马鬃。
      景率很快地跟着上马,一边握住细嫩的小手,一边柔声:“不要怕,朝霞不会伤害妳的。”
      “我、我们就这样追上去吗?”安芳还是觉得两人共乘一匹马太大胆。
      或者说,现在这个姿态太大胆了!
      “嗯,算算时辰,奶奶她们也快到斜口村了,我们现在追上去正好!”他伸手拉起缰绳,差不多把安芳包在怀里了。
      “我觉得,我、我们是不是--”
      “驾!”
      安芳话还没说完,景率就驾着朝霞向着斜口村奔去。

      安芳是惨白着脸被景率扶下马。
      景率一路策马狂奔,不仅是为了追上队伍,更像是放纵自己。驾马时,她可以看到他脸上恣意张狂的笑容,饶是烈烈骄阳也比不上的英姿焕发,安芳明显地感受到他的快乐,所以纵使在马背上被颠得七晕八素,她也一声不吭。
      双脚着地的瞬间还踉跄了一下,景率马上伸手扶住她;家禾上前卸下挂在马身上的水坛,刚好遮挡了景率的动作,他压低声音闷咳一声。
      安芳悄悄地退开眼前的胸怀,像个守分寸的ㄚ鬟朝大少爷福了身,接过装了雨花泉的坛子,告退了。
      景率面容一贯地淡漠,双眼却有意无意地飘向安芳离去的背影。看她走得摇摇晃晃,他才懊恼地后觉是驾着朝霞跑得太快,把她给颠晕了。
      “大少爷。”家禾提醒:“徐管事说,祭品都摆设好了。”
      “我知道了。”
      景率敛起心神,收起眼里的柔情暖意,他摆摆衣袖,又是知所进退行礼如仪的徐府大少爷。
      “走吧。”
      墓园前供桌设置完毕,徐府众人在徐膺绪的带领下焚香祭拜,过后,女眷们在一旁准备剪柳、烧纸钱元宝;男子们则是净水、带柳,依序进入墓园培墓。
      培完墓出来,元宝纸钱也烧好了,众人净了手。老夫人这才慢吞吞地进入墓园,由漱玉守在墓园外。
      她绕着徐达的墓走了一圈,确定杂草都拔干净了,墓纸都压好了,干枯的双手顺顺了发髻,再把簪子扶正一点后,才慢悠悠地坐在徐达的墓碑前,拍拍墓碑上的灰沙。
      “公爷,妾身来看你了,这一年来发生太多事了,你看--”她指着不远处的徐增寿的墓。“你儿子都去陪你了,你在那边要好生看照他们。”
      她叹口气:“四个儿子,走了两个,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走。最后,大约是膺绪为妾身送终吧!这孩子心眼老实,不争不抢,也是孙姨娘教的好,公爷你在天之灵可要保佑他后半生平安。”
      她轻抚墓碑,像往昔摩娑夫君的掌心。
      “妾身都这把年纪了,哪都去不了了,公爷你有话就好好说,别别扭,每年都这样,老是你阖眼前的最后一幕,妾身看着怪烦的,怎么不回忆一下你跑马输给妾身那段,或者你带妾身上鼓楼看银杏那段,都好过一直哭哭啼啼。”
      她还是柔情地抚着墓碑,一如往常那样拉着他的手低低絮语,话话家常。
      “……增寿走后,景昌这孩子一下子懂事了很多,也知道该用功读书了,景率最让人心疼,一下子从世子之位被拉了下来,却也不哭不闹,该读书读书,该练武练武,还会照顾景昌、景珩他们……公爷你瞧,你的孙儿都是争气的,不辱没你的名声。”
      “我们徐家,还是会站起来的,看看这些孙儿就知道。”她欣慰地笑,眼中有着武将家不屈的骄傲。
      她站起身,不舍地看着。“妾身走了,哪天孙儿们都可以成家立业了,你再来接我。”
      她缓步出了墓园,漱玉立刻上前搀扶。
      “老夫人跟公爷聊了好一会儿,四老爷还打发人过来问问。”
      “一年才过来看他一次,怎么能不待久一点呢。”
      “老夫人要再走走吗?景率少爷他们都去骑马玩呢!”
      “好!走一会儿,去看看!”老夫人微笑道。
      斜口村不比府邸,处处是泥石子路,一路凹凹凸凸的,老夫人却走得脚踏实地。刚插下去的禾苗一片嫩绿亮眼,清风习来,一道道的绿浪起伏,令人心旷神怡。
      “哪是什么?”老夫人注意到不远处的几片木板。
      前方有个水圳工程,时值清明师傅们都去扫墓了,施作到一半的工地用几片木板围着以免误入。
      “去年岁收时,大少爷来报斜口村需要增设水圳,大老爷捎了信,让大少爷自己上康府谈,这不就是眼下的工程了吗!”漱玉由衷赞赏:“大少爷年纪轻轻,做事却大刀阔斧,很有老公爷当年的模样!”
      “是了,辉祖像他爹,景率自然有他爷爷的影子。”老夫人微笑。
      再走一段,已经可以看见四个跑马的身影,其中一匹马还载着人。
      “那载着谁呢?”老夫人问。
      漱玉笑道:“老夫人好眼力!那是大少爷载着五少爷。”
      “景璜不是还上不了小马吗?”
      “五少爷看见三少爷骑着马,一路从府邸到此,也吵着要骑马,四太太劝不过,大少爷便自己揽了来,说要带着五少爷溜一溜马。”
      老夫人点点头,也不再走,就立在乌桕树下,远远望着孙儿们恣意驾马。
      天光阴阴,低回的东风拍抚过树梢田秧带着点潮湿的草味,稍冷,却让人精神。
      “他们俩驾着马一起回来?”老夫人问。
      饶是家禾已支开马厩里的下人,如此掩护自家少爷,却仍逃不过老夫人的法眼。
      “是。是奴婢思虑不周,才会发生这样的事。”
      “哪是妳思虑不周。这分明是早就打好的算盘,就算妳反应再快,那孩子多的是办法打发妳走。”老夫人轻笑。“那些地藏经都让她供奉了吗?”
      “是的。”
      老夫人点着头,无奈地叹息:“现下也只能这样。”
      “老夫人,安芳说他们离开永宁寺前遇到左都御史。”漱玉小声地说。
      “左都御史?前阵子弹劾景昌的那个陈瑛?”
      “是的。”
      “疯狗一样的东西!”老夫人轻哼:“堂堂左都御史跑去做锦衣卫的工作。”
      “老夫人说的很是,现今朝中的确不少人私底下称陈瑛为看门狗。”
      “皇帝提拔他,自有用处,左右让膺绪小心一点。”
      “是。”漱玉沉吟了一会儿,才说:“老夫人,要不我先把安芳调去伺候景华姑娘?卡着景华姑娘,大少爷自然会收敛一些。”
      “……不必,景华爱玩爱闹,没事就往外跑,安芳跟在她身边不妥。”
      漱玉不安地说:“奴婢怕大少爷动了真感情,到时候……”
      漱玉的担忧其来自有,本以为去年底藉岁收之故隔开两人,能够消停下来,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
      “妳看安芳是怎么想的?”老夫人边问,边遥遥望着自己拉拔大的大孙子。
      “奴婢探了几次口风,她都是口径一致,就连刚才我问起她永宁寺的事,她也是说只跟在大少爷身边,旁的都没有。”
      “能够这样不露声色又替他人着想,倒是跟景率颇合。”
      老夫人转过身,不再看少年们恣意驾马的快意驰骋。
      “先搁着吧。”老夫人慢悠悠地走回去。“如今皇帝也收拾得差不多了,还能从锦衣卫里匀出人手来盯哨我们这落败府邸,至于安芳……回去后,依旧让她做些洒扫的粗活吧,其他地方就少让她去了。”
      “是。那蜀中那边……”
      “自然是不能再联系了。”
      “那鸡鸣寺那边……”
      “还是照原样去上香,一有状况才好联络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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