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喜欢你》慢慢书

2、Chapter/2 深深

　　此刻，岚枫中学门口聚集了一群十三四五岁的学生，密密麻麻就像是超市大减价时的人潮汹涌。一个个穿着统一的校服，就像跌进了萝卜堆，入目尽是清一色的胡萝卜头。

　　“姐，你怎么才来！”

　　林之昀刚下车就看见在学校铁门上挂着的林谨言，牙齿上咬着卫衣帽子上长长的一根绳子。太长时间没见，他已经从她腰间位置长到了她的胸口处。

　　他的眼睛和林之昀的很像，又大又黑的眼珠，双眼皮、长睫毛，浑身汗津津的，脏兮兮的校服外套栓在他的腰间，裤腿上还有几个篮球印子。
　　有时候说是亲弟弟，都没人不信。

　　额间多了几粒青春的标志，颗颗饱满，亮得惊人，一戳即破。

　　他领着她从大大的圆形花坛一侧走了进去。

　　“林谨言，这是你妈妈呀？好年轻，好漂亮！”
　　周围好几个同样等家长的女生看见林谨言冲出校门，没一会儿便领着一个高高瘦瘦又漂亮的小姐姐进门。
　　那些初三的小伙子见她甚至还忍不住想吹几声口哨。

　　林谨言恶狠狠地盯了他们一眼，暗暗警告。一群人又相互簇拥着起哄，抱着一颗篮球一边大叫着林谨言的名字，一边回到球场打球。

　　好吧，虽然承认林之昀确实很漂亮，身材也马马虎虎，但是鉴于他和林之昀之间不太愉快的关系，他还是撇撇嘴，不屑地看了眼至今还比她高一个脖子加一个脑袋的某女道：“是妈妈，一表三千里的后妈。”

　　“林谨言！”林之昀一个爆栗直接砸他头上，“不想要一表三千里的后妈，那你要不要你泼辣火热的亲妈？”

　　她的舅妈，也就是林谨言的老母亲，那脾气叫一个火爆，每每她参加一次家长会，林谨言必脱一层皮！这已经是她们家的传统了。

　　若非如此，林谨言也不会每次都低三下四地求她解围。

　　林谨言有求于人，敢怒不敢言，闷哼着抽出一只手倔强地拉着她，紧紧握着，另一只手捂着额头，闷不吭声地穿过操场朝教学楼走去。

　　“期中考试又考砸了？”林之昀放软声音。
　　“才没有！”
　　“那就是作弊被老师抓了。”
　　“……”

　　家长会很快就要开始了，林之昀站在座位上，尴尬地露出六颗牙齿皮笑肉不笑，凝视着站在自己旁边的林谨言，捏紧拳头，眉心忍不住抽搐。

　　“这就是你的位置？”指着板凳的手指都在发抖。

　　四周散发着阵阵恶臭味，和半个小时之前的忘忧草餐厅的香甜味儿截然不同，那股臭味里隐约还有今早没吃完的叉烧包味道。

　　林谨言一脸坦然地点头，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埋头在抽屉里翻来翻去，掏出一袋已经打开的薯片，口子扯得老大，递了过来，“你吃吗？”

　　鼻尖那股臭味挥之不去，林之昀婉拒了他的‘好意’，以平生最谨慎地姿势在他的凳子上坐定。
　　“倒是视野开阔！”她不动声色地屏住呼吸夸赞。整个人紧张得起了一层双下巴。

　　“那是！”

　　门外原本喧闹的走廊渐渐安静，林谨言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匆忙之间将薯片继续藏进抽屉最深处，用两根沾满了盐粒的指头戳了戳她的胳膊，然后在她吃人的眼神里疯狂逃出教室。

　　他窜出后门不久，同样的位置出现一道人影。
　　林之昀的视线跟着门外那颗后脑勺缓缓转移，直至他站到讲桌上的白板前。

　　看起来是一个二十四五的男子，灰色的休闲毛衣外套，里面搭配着灰色格子白色衬衫，上面打着黑色领带，臂弯处两道长长的白杠，颀长的身子站在那里，整个人看起来镇定自若，那是与高升豪截然不同的感觉。
　　一个是装出来的道貌岸然，而另一个，是骨子里的气定神闲。就仿佛没有什么能够击破他的内心防线，那张温和的脸永远都这么温和。
　　寡淡的神情，精致的五官，明明气质儒雅，却让人难以靠近。

　　他的手里拿着一本黑色皮质笔记本，上面别着一个白色樱花扣，他将笔记本往桌上一放，清冷的声音伴着疏离妥善的微笑响起。

　　“大家好，我是岚枫中学初三二班的英语代课老师——顾霁，今天的家长会由我召开！”

　　说着，他将手里的笔记本打开，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操作，随着他的动作，白板上出现了全班同学从入学到现在的成绩变化趋势，最后还附上了本学期的总体学习情况。

　　他讲得格外认真，林之昀的视线也跟着白板上的光标迅速挪动。
　　一连晃过了十几张图片，每一页的左下角，都能看见一个红色的点，那是本班唯一一个单科成绩均低于平均分的人。
　　也就是说，他成功拉低了二班的总体成绩。

　　林之昀忽然有了不详的预感。
　　下一秒，埋头讲话的顾霁突然将头抬起，视线在教室里逡巡，他道：“林谨言的家长来了吗？”
　　果然！

　　角落里，一个颤巍巍的声音不确定地回应～
　　“来了！”

　　顾霁顺着声音看过去，林之昀穿着一身奶绿色的长裙，坐在缺了一脚的凳子上艰难地维持平衡。
　　长发缱绻，被她披在脑后，微风偶尔卷起几根，扰了视线。所有人都回头看向了垃圾桶旁边，林之昀骤然被打上聚光灯，整个人都有些羞赫地红了脸蛋。

　　脸上僵硬地微笑。冤有头债有主，林谨言拉低了班级平均分，千万不要找她的麻烦……

　　两人对视，林之昀的心顷刻之间像是漏了半拍，眼睁睁地看着讲台上的人影迅速向她走来，越来越近，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原来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高，还要好看！

　　她甚至忘了反抗，任由这个对她而言只见过一次的陌生男子将自己拉走，走廊尽头便是办公室，咔嚓，大门反锁。

　　还是记忆中的那张脸——

　　顾霁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透明，握着鼠标的手指抖了再抖，伴着清晰入耳的心跳声，整个胸腔像是没了空气般地窒息。
　　他异于常人的冷静顷刻崩塌，无视家长们异样的眼光，他将林之昀拉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转身锁门。

　　在门锁扣上的那一刻，他忽然有了一丝镇定，整个人力不从心地靠在门上，额头抵着门沿，情绪久久不能平息。

　　“顾……老师，怎么了？”

　　林之昀一头雾水，莫名被林谨言的代课老师带来办公室，见他此刻越来越严肃的脸色，心里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渐渐明朗。
　　“你想要要开除谨言？”

　　他并没有回答，准确来说，他丝毫没有反应。

　　“那可不行，我们当初交了高价的，你们收取学费的时候就应该将他的愚蠢和不服管教一同接受。”
　　“作为一个老师，让学生坐在垃圾堆旁边听讲才是导致他次次倒数的直接原因。”
　　“你如果开除他，能退学费吗？”

　　林之昀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居然当场和顾霁讨价还价。
　　她直觉这就是谨言为什么让她来开家长会的原因，他预感到大难临头了，所以狠心将她推出来受苦受难。

　　“林之昀。”顾霁缓缓转身，额上多了一抹窄红。
　　应该是刚才用力磕在门沿上的缘故，但这一抹红色非但没有影响他的外表，反倒为他的冷淡温和平添了一丝棱角。

　　“我，你，你想怎么样？”林之昀被他的眼神吓到，他就这么注视着她，一言不发。又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仿佛他的整个眼睛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专注得……令人恐惧！

　　林之昀心里发怵，下意识绕过他，飞快冲向办公室的大门，把手一转，一缕阳光从门缝外直射进来。
　　“碰——”

　　仅仅只敞开一条门缝的大门被他一把按住，阳光倏然隔断，整个世界又变回了刚才的阴暗。
　　他的左手还按在门上，她甚至能感觉到他隐忍的呼吸，就在她的后脑勺处。

　　“顾……”他真的是老师吗？不，也许并不是，至少她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位代课老师会在家长会当场将一位家长直接截走。
　　听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林之昀——”
　　又是一声低唤，粗重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一同刚才教室里的清朗温润，他似乎深吸了一口气，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将所有的情绪藏在了内心最深处，却还是咬牙切齿的语气～

　　她的嗓音微微发颤，一双腿就像是装了铅似的，缓缓转身，抬头便撞进了他的眼底。

　　她刚才并没有发觉，他是让人很舒服的长相，狐狸似的桃花眼，魅惑又深情，五官干净利落，眉目之间似乎带着淡淡的恨意，尤其是现在，他紧紧地盯着自己，眸光既迫切又隐忍。

　　她收回之前对他的评价，远看的时候会觉得他看上去矜贵持重，照这个距离，光看他的脸的话，她觉得他更像一个勾人的狐狸精。

　　一瞥一笑都让人深陷而不自知。

　　“你……”
　　“你……”
　　他俩同时出声，顾霁狐狸眸子微微眯起，让出一步，咬牙切齿，有种故作的冷漠，他问：“你想说什么？”
　　听起来似乎语气温和又平静，仿佛真的只是随意一问，又似乎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你，真的要开除林谨言吗？”林之昀壮着狗胆。
　　她的脑回路始终停留在林谨言蝉联初三二班两年半倒数第一名的事上。

　　如此稳定的成绩，让她也微微咋舌，没有一定的毅力和愚蠢，是完全做不到如此深埋谷底，没有一点下降空间的。

　　他眸子里透出不可置信，眉头微微蹙起，唇角紧抿，宽松的毛衣外套下捏着拳头。

　　“你想说的是这个——”顾霁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似乎对林之昀的回答觉得不可思议，“你和他什么关系？”

　　问到关系，林之昀再次愣了一下，谨言之前就已经千叮咛万嘱咐，千万要说是他的妈妈，岚枫中学对于家长会质量要求十分严格，除非特殊情况，是不能让什么表哥表姐代替父母参加的。

　　是以，林之昀清了清嗓子，站直了身子说道：“我是谨言的母亲。”

　　“……”

　　顾霁似笑非笑。他脾气极好，即便是恼怒到极致，说话时也会给人一种慢条斯理的感觉。
　　听见林之昀的回答，他几乎差点嗤笑出声，睨着她的模样不置可否。

　　明明他的模样没有恶意，偏生林之昀感觉到了一丝嘲讽。

　　什么意思？她看起来不配拥有一个上初中的孩子吗？
　　心里尽管是这么想的，话到嘴边，她还是换成了另外一句：“后妈……我丈夫有事来不了，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开除他？”林之昀咬了咬嘴唇，脸色又青又白，难以启齿：“继母难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