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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番外-旧伤 ...

  •   番外《旧伤》

      本故事发生在X国任务之前。

      当兵的人身上有几处伤疤没什么大不了,特种兵身上有几处伤疤没什么大不了,袁朗摁着隐隐作痛的旧伤,心道:不就是一处早前的旧伤嘛,没什么大不了。
      窗外一片阴沉,空气中透着湿冷,这场雨蓄谋已久,终于绷不住了,蓝色的闪电劈下山脊,哐,伴随着一声巨响,暴雨若银河泻地倾盆而下。
      “报告。”
      不用看,袁朗也知道是谁来了,“进。”
      “队长。”许三多推门进来,将手中的A4复印纸交给袁朗,“总结。”
      “怎么是你啊?”袁朗:“吴哲呢?”
      许三多:“吴哲去补课了。”
      袁朗:“补课?”
      “对,补课。”许三多认真道:“他说自己拳脚功夫弱,其实,其实他不弱。”
      “嗯。”袁朗含笑揉搓着下巴,“其他人呢?”
      “也,也在训练馆呢。”许三多:“大家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练练,他们,他们……”
      看着许三多难为情的样子,袁朗索性替他说了:“让你来拉我入伙是吧?”
      嘿嘿…….许三多挠着脑壳连连点头。
      袁朗眼睛眯成缝,“你们找削呢是吧?”
      许三多:“是。呃?不是…….不是。”
      噗,袁朗笑道:“行了,行了,不逗你了,走吧。”

      等他们来到训练馆,里面已经打得热火朝天了。
      吴哲眼尖,一下就看到了刚进来的袁朗,“队长,比划两下吧!”
      石头打趣道:“锄头,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量。”
      “去去去…….小生这拳头可不是吃素的。”吴哲较真道:“可别小看我。”
      C3:“队长我站你这边。”
      徐睿:“我也是。”
      罗滨:“还有我,还有我。”
      “哎哎,我说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吴哲:“完毕,你站哪边?”
      “吴,吴哲……”许三多吞吞吐吐道:“我,我站队长这边。”
      “哎,可怜啊。”吴哲故作伤心状道:“真是众叛亲离……”
      嘻嘻哈哈……众人笑倒一片。
      然而真正开练,吴哲就立马收起了顽皮,一招一式精准到位。反观袁朗,与他过招并没占到多少上风,这让吴哲心中大惑不解,难道是袁朗有意相让?这想法一冒出来,吴哲更加认真了,拳风也紧了不少。又往来几招,吴哲一个直刺拳,袁朗竟被他打倒在地。
      “哇噻!”C3:“锄头,你小宇宙大爆发啊!”
      骆研连连摇头:“太不可思议了!”
      “队长!”吴哲不理会众人的称赞,紧张地把袁朗从地上拽起来,“你怎么样?”
      袁朗的脸色不太好看,但这绝不是因为他输给了吴哲,而是……手按在右胸的旧伤处,百蚁侵蚀滋味的确不太好受,至少他低估了旧患给自己制造的麻烦,眼下可好了,当着自己的南瓜们漏了个底儿掉,真是糗大了。

      “队长你的旧伤是不是犯了?”齐桓担心道:“我去找李队医。”
      “不用,还是我自己去医疗队吧。”袁朗:“你们继续练你们的。”
      众人望着袁朗远去的背景无不担忧,C3:“菜刀,你说他会去吗?”
      齐桓紧紧抿着嘴唇道:“不会。”
      “个烂人。”吴哲:“变态的自尊心又作祟了。”
      “那怎么办?”罗滨:“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齐桓:“找人帮忙。”
      “找谁?”吴哲:“李队医怕是也磨不过他。”
      成才:“大队长,这个事只有大队长能管。”
      “不错。”吴哲:“这事只能靠黑山老妖亲自出马。”
      齐桓:“骆乌鸦,你去下医疗队,跟李队医打个招呼。”
      “行。”骆研:“包我身上。”

      于是,就在袁朗偷偷从训练馆蹓回自己的办公室时,一脸不善的铁路已经抱着肩膀在等他了。
      袁朗痞笑道:“哟,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少来。”铁路把眼一横,道:“两条路,你自己选。”
      “您说。”袁朗低头心中暗骂:臭南瓜们,等着回过头来我非削死你们。
      铁路:“第一条路,你去看医生,把旧伤治了。”
      “能不看吗?”袁朗可怜兮兮凑到铁路跟前,“第二条呢?”
      “第二条更简单。”铁路:“我把你调离一线。”
      “啊?”袁朗立刻傻眼了,“您也太狠了吧。”
      “怎么样?挑一个吧。”铁路板着脸道:“二选一,不难。”
      袁朗翻了翻眼皮,“没别的路了?”
      “没有。”铁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还有事呢,没功夫和你磨牙。”
      “摆明了就一条嘛。”袁朗垂头丧气道:“我去看医生,这总行了吧。”
      “早说不就得了。”铁路朝屋外喊道:“齐桓。”
      “到。”
      看到门口戳着的齐桓,袁朗只有咬后槽牙的份了。
      铁路:“送你们队长去赵院长家。”
      “是。”齐桓的回答依旧是斩钉截铁。
      “外面下雨呢,路上不好走。”袁朗讨好地望着铁路,“要不,改天?”
      “报告。”齐桓:“雨快停了。”
      袁朗扭头看窗外,雨势果然渐小。他心中嘀咕:真是活见鬼,早不小晚不小,偏偏挑这个时候小。
      “呐,老天爷都不帮你。”铁路满意道:“真是天意啊!”

      “哟,商量好了?”李队医拿着病历袋进来,“呐,所有情况都在里面写清楚了。”他见袁朗伸手要接,转手将病历交给了齐桓,“看好了,别让某人毁尸灭迹。”
      “是。”齐桓绷着脸忍住笑,“您放心。”
      铁路:“行了,准备齐东西,队里放你一周假好好把那些个旧伤治治。”
      “一周!”袁朗:“您没搞错吧?”
      “中医嘛,讲究的是调养。”铁路:“你就好好在赵院长家住着吧。”
      袁朗:“这么长时间我总得备几身衣服和洗漱用具吧,要不,咱们明天再去?”
      “没门。”李队医:“没窗户,连地缝也没有。”
      “早料到你又要拖延。”铁路得意道:“吴哲。”
      “到。”吴哲拎着背包出现在门口,他冲袁朗笑道:“队长大人,所需物品小生都替你收拾好了,你放心地去吧。”
      袁朗望着背包哭笑不得,这回是真没咒念了。

      “哎,老三,听说你要去休假。”唐萧乐呵呵进来,手里牵着狗链道:“瞧,哥把你儿子带来了,让它陪着你呗。”馒头见到袁朗就没了威严的样子,蹭地蹿过去贴着袁朗的大腿绕圈。
      袁朗委屈道:“我怎么觉得你们都巴不得赶我走啊?”他弯腰拍了拍馒头的脑门,馒头昨天才回基地,因为方锐要参加一个短期培训,所以他把馒头送回来暂住。
      “装可怜是没用的。”铁路:“怎么着?还要大家送送你?”
      “诶,铁队,好歹我的南瓜还在呢。”袁朗贴着铁路站好,“你多少给我留点面子。”
      “行。”铁路手往门外指,“现在就出发。”
      “噢。”袁朗摸摸鼻子,不情愿地往出走,馒头立刻跟上。
      “对了,你小子给我管好自己那张嘴。”铁路:“赵老先生是出名的各色,要是他看不上眼的人给多少钱都不医。”
      “嗯。”袁朗点头答应着,心中又打起了小算盘。如果他看到身后铁路与李队医密谋的眼神,也许就不会犯下‘致命’的错误了。

      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之下,袁朗被直接送到了楼门口,齐桓已经把车开了过来,并习惯性地帮他打开了车门,吴哲帮着把行李放好,而馒头早就先一步跳上了车,摇晃着尾巴望向他。
      袁朗坐到车里,看到对面训练馆门口自家的南瓜们正列队欢送,于是,毫不客气地用眼刀削他们,扯着嗓子喊道:“你们这两天最好多拜佛多烧香!”
      “完了,完了。”C3小声嘀咕道:“队长这回真发火了。”
      “一人入地狱是入,两人入地也是入,所以……”骆研:“不如大家携手一起入。”
      薛刚:“这回梁子结大了。”
      “不会。”许三多:“队长不是记仇的人。”
      众人斜眼看他,“才怪。”
      许三多求助地看身边的成才,“成才?”
      “哎……”成才默默地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猎豹车在欢快的狗叫声中驶离A大队基地。

      行出一段路,袁朗始终保持沉默,歪靠在座椅上对齐桓不理不睬,后者倒是也不生气。多年的朝夕相处,齐桓对袁朗更多了几分了解,他知道此时袁朗并不是真的气恼南瓜们将他打包送出门,而是正忍受着旧伤复发带来的痛楚,如果不是真的痛到极点,袁朗的那张嘴巴肯定不会轻易饶过自己耳朵。
      齐桓:“包里有止痛片。”
      “吃那东西不好……会影响我的判断力。”袁朗:“还有手指的灵敏度。”
      齐桓叹气,“希望这次可以找到一个根治的方法。”
      “根治?”袁朗不抱希望地摇头,勾手搭在馒头的脖子上轻轻地揉。
      “那也得试试啊。”齐桓:“再说,连铁队都对那位赵老先生佩服得不行,他肯定有一套独门秘方。”
      对于齐桓的坚持,袁朗不置可否。究竟,那位传说中的赵老先生是个怎样的人?倒是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一路上,齐桓始终坚持不让伤患碰方向盘,无所事事的结果直接导致袁朗在后半程睡得迷迷糊糊。下车后,他才发现不知何时齐桓把车内的暖风打开了。

      灰色围墙,绿萝旋挂,简朴中不失雅致,这座位于后海小胡同深处的院落,正是赵院长的父亲--赵老先生的家。
      袁朗轻轻叩响老榆木门板,“进来吧,门没锁。”从内院传来的声音洪亮浑厚,齐桓不由得赞叹道:“这嗓音真是好听。”
      袁朗不服气道:“我的也不错啊。”
      “说实话,你那嗓子有点哑。”齐桓:“要是少抽两根烟还差不多。”
      “齐桓啊,地方都到了…….”袁朗没好气道:“你可以回去了吧。”
      “不行。”齐桓:“大队长交待过了,送佛要送到西。”
      袁朗憋气:“铁队还说什么了?”
      “大队长说没把你送进院门,任务就没完成。”齐桓:“队长,请你配合我的工作。”
      袁朗眼皮一翻,推门进院。

      院中的主路是由青砖铺成,正中的空场里,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在打太极拳,但见其身穿白衫白裤,面色红润,寿眉弯长,用鹤发童颜一词来形容,当真是再合适不过。
      齐桓暗叹:这要放小说里活脱一个老神仙嘛!一想到神仙就不难想到自家的妖孽队长,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回仙妖大战自家队长的胜率不大。
      太极拳的技击讲究以静制动,以柔克刚,避实就虚,借力发力,主张一切从客观出发,随人则活,由己则滞。只见老者动作柔中寓刚,行气运动,是以缠丝劲的锻炼为主,发劲为辅。全身内外,动分静和,一动全动,充分体现柔缠中显柔、缓、稳的特点,打得乃是陈式太极拳的老架。
      老者收拳朗声道:“是铁路让你来的?”
      “是。”袁朗:“打扰了。”
      老者突然探手去抓袁朗的手腕,袁朗身体本能地抗拒,不料老人的腕力实非一般人可比,手指如铁钳一样牢牢扣住袁朗的腕子。却听老者冷哼一声,松开手道:“你来看病?”
      “是。”袁朗痞笑道:“老先生,让您费心了。”
      “谈不上费心,治不治我还没决定呢。”赵老先生直视袁朗道:“你这样的人,我看就算治了也是白治。”
      “老先生……”齐桓急道:“求求您,一定要给我们队长治伤。”
      赵老先生看着脸色平静的袁朗,轻笑道:“怎么,你自己不着急?”
      袁朗惨兮兮道:“我怕啊,我最怕看医生。”此时,他正在心中暗暗偷乐,这回老爷子怕是要发火了…….也许自己马上就可以回家看南瓜了。

      “呵呵……你会怕?”赵老先生道:“我问你:你存钱吗?”
      “存啊。”袁朗:“这年头不存钱怎么行?”
      赵老先生笑眯眯道:“银行给利息?”
      “给啊。”袁朗搓搓鼻子,“虽然不多,可也是钱啊。”
      “嗯,存款如此,贷款亦同。”赵老先生道:“小子,听我一句劝,你再这么干下去,就是在透支自己的身体,等到过了四十岁,身体就会向你收取高额的利息了,那将是你还不起,也无法还的。”
      袁朗望着院中初吐芬芳的梅花,淡然道:“透支在有用处的地方,倒也不枉此生。”
      那一刹那,齐桓清楚地看到赵老先生的眼中闪过一道精芒,他突然又抓起袁朗的手腕,拽着他往回廊下的石桌走去。一直蹲坐在齐桓身边的馒头,突然站立起来,警觉地盯着赵老先生,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哎哎……您要干嘛啊……”袁朗被老先生生拉硬拽好不狼狈,可又不敢真用力挣蹦,于是,也只能听之任之,任其摆布了。馒头见赵老先生似乎并没有恶意,才又趴回到地上,吐出舌头哼唧着。
      “你给我坐好了!”赵老先生严肃道:“看病!今儿你这伤我要是治不好,从此我就不医人了!”
      “啊?您别介啊……”袁朗单手捂脸作痛苦状,“为什么啊?”
      赵老先生年拈须笑道:“你小子对老头子的脾气。”
      “不会吧……”袁朗把眼睛眯成一条缝,思量片刻才明白着了铁路的道,哀呼道:“这下没戏了!”
      噗,齐桓实在忍不住,背过身笑起来。

      “孩子,来坐,别站着啊。”从屋里走出一位大妈,身材不高,体态清瘦,一头齐耳的灰白短发更显利落。
      齐桓连忙接过大妈递来的方凳,“大妈您别忙了,我这就走。”见大妈伸手拎过地上的行李,他连忙伸手抢道:“大妈,我来我来。”
      不料,这位大妈不但腿脚利索,身手更是不同凡响,一把抄上行李,一阵风似的就进了屋,“不用,不用,这又不沉的……你坐啊,刚进来,着那门子急走……歇着,大妈给你们做好吃的。”
      “啊?别,您别忙…….”齐桓无奈地望向袁朗,后者一脸幸灾乐祸地说:“大妈让你呆你就多呆会儿呗。”
      齐桓狠狠地以唇语道:“你这是报复!”
      袁朗扭过头去欣赏梅花,留给齐桓一个后脑勺。

      这时,赵老先生已经号完脉,他拿出袁朗的病历看了看,拾起笔在纸张上一通狂书,袁朗偷偷扫了几眼,没认出几个字,只得怏怏收回窥探的目光。
      “你们啊,总觉得伤好了就行,殊不知这伤口愈合只是表,真正要调理的则是里。”赵老先生:“多处老伤,外加长年的高强度训练,身体的损耗决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齐桓担忧道:“赵老先生,那我们队长……”
      “放心。”赵老先生笑道:“既然我接了这档子事,就一定会竭尽所能,虽不保其根治,但可保他旧伤复发的次数减少。若能坚持调养,日后定可以少还点利息。”
      “谢谢您。”齐桓:“我替我们全队上下感谢您。”
      “可别这么说,老头子可受不起。”赵老先生对袁朗笑道:“来来,时间尚早,你陪我下盘棋。”说着就从桌下拿出了棋盘,“淑兰,你帮我们倒杯茶吧。”
      “哎。”大妈自打屋中出来,接了丈夫递上的纸条,一晃身又进屋了。不多时,端了三杯茶出来,齐桓见状刚要去接,却被大妈拦下了,“坐着,坐着,我自己来就成。”

      袁朗在进A大队前还不会下围棋,他的棋艺全是从铁路那儿学来的,所以,赵老先生知道他会下围棋倒也不奇怪。相较之下,能如此悠闲地下一盘棋对袁朗来说确是难得,因为在基地里他与铁路下一盘棋常常要用掉一个月的时间,往往是刚落了几子就被打断,于是,棋盘一封下次再启就不知何时了。
      棋子落入盘中,有融有分,老者脊背挺直姿闲势正,袁朗坐似随意却暗劲不松。微风徐徐,黑白交错间偶有点点嫣红从树间飞落,一时让人忘却了时间。

      齐桓在一旁静静地坐着,即使是在如此轻松的氛围下,他的坐姿依旧是规规矩矩。面前的菊花茶刚刚见底,这边大妈已经又帮他添了水,菊花的清苦被冰糖淡淡的甜丝掩去,齐桓第一次没有拒绝这种‘娘们唧唧’的饮品。
      赵老先生下棋很快,招式凶狠,不到一个小时袁朗就败下阵来。“认输,认输。”袁朗边说,边拿两颗棋子放在棋盘的右下角,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怪叫道:“这什么茶啊?”
      齐桓:“菊花啊。”
      “呃?”袁朗伸手打开赵老先生的杯盖,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杯子,“您耍诈。”
      这事要是搁在一般人身上早就急了,可赵老先生偏偏就不生气,笑呵呵道:“你是病人,待遇当然不同。”
      只此一句,就把袁朗给噎住了,他望着蓝天上惨淡的云丝,叹气道:“这日子没法过了。”
      赵老先生似笑非笑道:“我怎么觉得你对医生有很强的抵触心理呢?”
      “这个啊……”袁朗:“如果您被人没打麻药就开了膛,如果您每次挣扎着醒来闻到全是消毒水味,如果您被按在床上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准……您还会喜欢医院或是医生吗?”
      齐桓下意识扭过脸去,队长这时哪壶不开提哪壶,当着医生的面说不喜欢医生,这不是找骂嘛?
      “呵呵呵……好好好,真痛快。”赵老先生捻髯爽笑道:“你最近一次受伤是在去年,嗯,我想起来了,去年我们家小维打我这儿套去的复元固养血方子,八成就是用在你小子身上了。”
      “您说的是赵院长的祖传秘方吧?”齐桓:“他还给教我了一套食疗的方法呢。”
      “嗯嗯,这就对了。”赵老先生:“齐桓是吧,你要不要跟我学中医啊?这年头像你这样踏实肯干的孩子不多了,当真是稀罕物。”
      “不行。”袁朗:“他是我地里的南瓜。”
      “原来‘南瓜’是这么回事。”赵老先生也不恼怒,“我还奇怪呢,铁路来时总说什么南瓜南瓜的……噢,对了,洗澡水已经泡好了,你去洗个澡,咱们呆会儿再聊。”
      “洗澡?”袁朗警惕地望着赵老先生,“不会又和药有关吧?”
      “正是,正是……”赵老先生:“不错啊,脑瓜子反应挺快的,难怪你把铁路养的荷叶包鸡,他都没吭声。”
      “荷叶?”袁朗心中一沉,自从那年夏天过后,铁路办公室窗前的水缸里就再没有荷花出现,到后来连水缸都不知道哪儿去了。
      赵老先生轻声道:“你想要吗?我那儿倒是新栽了……”
      “要。”袁朗:“您可不能反悔,嗯,还得送我一个瓦缸。”
      “行。”赵老先生站起身,伸手扣着袁朗的肩膀,笑容中透着对孩子的宠溺,“不光送缸,我再送你几条锦鲤。”
      袁朗立时两眼放光,“一言为定。”
      “老头子说话算话。”赵老先生拿出一个精致的小闹钟交到袁朗手中,“左手第一间就是浴室,你自己去吧,泡15分钟后用淋浴冲洗。”
      袁朗接过闹钟,施施然走开。

      小浴室内药香飘散,屋内木澡盆中放满了棕红色的水,伸手去试水温热度刚刚好。一旁的小木凳上摆放着干净的浴巾,伸手触摸不仅柔软还很温暖,想必定是赵大妈提前将毛巾加热过了。
      袁朗把自己扔进澡盆,全身浸泡在药水之中。初时有些微微的灼痛,渐渐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奔腾起来,右胸旧伤处的痛楚在一点点缓解。透过窗缝,可看到院内,赵老先生展开了宣纸挥毫泼墨,齐桓帮着赵大妈端碗码碟,一种久违的气息在袁朗身边萦绕。水雾弥漫的小屋内,袁朗把头枕在木盆边缘,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彻底放松。铃铃……已经沉沉睡去的袁朗被闹铃声吵醒,他伸手摸索了半天才抓到闹钟关上闹铃。
      钟表上的时间告诉他只不过睡了15分钟,可他却觉得自己睡了几个小时。一觉醒来,不但精神奕奕,原本复发的旧伤也不怎么疼了。站在花潵下将药汁冲洗干净,腹中传来一阵响动,袁朗笑着擦去身上的水珠,冲着院里喊道:“可以开饭了吗?”
      赵老先生笑道:“快来吧,就等你了。”

      四人围坐在质朴的木桌旁,桌上码放的四菜一汤,全是普通的家常菜,却是色香味俱全,充满家的味道。
      “馒头,馒头……”赵大妈从厨房里端出一只搪瓷碟,里面盛着一只酱香肘棒,“来来,吃饭啰。”
      馒头的眼睛瞪得溜圆,摇晃着尾巴一脸探询地望向袁朗,后者十分鄙夷地哼了一声,“馋鬼,吃去吧。”馒头立马围着赵大妈打起转来,并时不时用脑袋瓜蹭蹭赵大妈的腿,眼睛则始终盯着碟中的肘棒。“馒头,你给我注意点儿形象,哈喇子都流出来了。”袁朗:“真没出息……”馒头哼唧一声,埋头享用美味的午餐。
      酱香的肉味刺激了袁朗的味蕾,他搓搓手笑着拿起筷子,却被赵老先生给拦下了,“等等,这不是给你吃的。”
      “啊?”袁朗抽了抽眼角,撇嘴道:“不会又特殊照顾我吧?”
      “说对了。”赵老先生眯眼笑,“难怪铁路看重你,就连老头子我都动心了。干脆,当我徒弟吧?”
      “不。”袁朗坚决道:“不要。”
      “哈哈……你啊……”赵老先生摇头道:“算了,算了,真要是留了你,铁路也不干啊。”
      齐桓在一旁绷着脸笑,他心中寻思着:这地方真不能再呆了,吃完饭还是赶紧撤退吧。
      药膳的味道其实并不算差,只是沾了药字袁朗就难免有抵触情绪,他忽然开始羡慕馒头了,看它啃骨头那叫一个香,袁朗真是沮丧到了极点。
      齐桓:“队长,你不是想抢馒头的食吧?”
      袁朗低头吃着自己的独食,“怎么?”
      “你看馒头食盘的眼神……”齐桓:“有点瘆得慌。”
      “滚,我至于嘛……”袁朗鼓着腮帮子道:“其实,这菜的味道还挺好的。”
      赵大妈边帮他盛汤,边说道:“只这一餐带药,晚上咱们吃冬菜馅儿的包子。”
      “包子?”袁朗:“听起来不错。”
      齐桓:“队长,怎么我觉得跟队里虐待你似的……你有那么惨吗?”
      袁朗赌气道:“把我孤立起来的人,没资格问。”
      眼见自家队长耍小性,齐桓只得无奈地自顾自吃。

      吃过中午饭,齐桓和赵大妈争抢着刷碗未果,只能老老实实进到归置好的屋中小憩,开了几小时车又折腾了半天,齐桓也确实有些疲惫,倒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袁朗精神头十足,赖在花园里帮赵老先生种花,就是不肯回去午休,赵老先生拿他没辙,也就随他便了。
      笔直的一条线,然后,挖土。
      赵老先生拍着手上的浮土,“哎,你那是干嘛呢?”
      “不是挖沟种喇叭花嘛!”袁朗得意地指着自己的成果,“够整齐吧?”
      “是种花,不是挖战壕。”赵老先生往袁朗挖出的沟中填土,“你挖这么深干嘛?再说,喇叭花籽往土里一摁给点儿水就能活。”
      “噢,习惯了。”袁朗单手撑着下巴颏,“我看见土的第一反应是跳进去。”
      赵老先生:“我这儿倒是有上好的木材,你要吗?”
      “不要。”袁朗挑挑嘴角,“您真能打岔……人家好不容易玩回深沉,就被您无情地打击了。”
      “哦?”赵老先生眨眨眼道:“有吗?我怎么没觉得啊……看来真是老糊涂啰。”
      袁朗翻翻眼白,谁让他忘记老爷子打得一手好太极,只能自己认倒霉。
      一晃儿就到了下午三点,齐桓睡醒一觉向赵老先生和赵大妈告辞,临走时赵大妈硬是塞给他两大屉蒸好的冬菜馅包子,齐桓推辞再三不成功只能打包上路。

      傍晚,厨房里飘出淡淡的菜香,赵老先生打了个盹,醒来后又跑到院中摆弄花草,袁朗则窝躺椅上玩着PSP。
      给一盆花换了新土,赵老先生无意中瞥了眼袁朗的坐姿顿时皱起了眉头,他大步走上前,二话不说就伸手按在袁朗的后腰上,手上的力道缓缓加增,袁朗被摁得呲牙咧嘴,“我们队上的李队医不会是您徒弟吧……简直就是分筋错骨手……”
      “李辉?”赵老先生:“军里办的学习班,曾让我去指导过。”
      “难怪。”袁朗:“哎哟……您轻点儿……”
      赵老先生:“轻什么轻啊,你知不知道你这骨头有点错位?”
      “错位?”袁朗:“我以为只是有点累。”
      “小子我可警告你……别在壕沟里一窝就是半天,起来还不当回事,长年累月超负荷运转,身体上的所有零件都会出问题……”赵老先生说着话,手上的劲道可没松,一套推拿下来,袁朗顿觉身轻骨舒。
      赵老先生叮嘱道:“睡前自己按两下,不行就捶几拳也行,听见没有?”
      “嗯……啊啊……”袁朗:“听到了。”
      赵老先生这才满意地松了手。

      银锭桥畔,眺览西山。
      纱雾缭绕的缈缈炊烟中,人们急急而行,或回家、或约会、或工作,袁朗倚在石栏上,静静地看,慢慢的瞧,穿着便装浮生七日,对他来说几乎是一种奢侈。
      汪呜……一声狗叫,惊醒了还在发呆的袁朗,赵大妈牵着馒头买菜回来了,离着老远就冲袁朗说:“馒头真乖,又会干活……人见人夸呢!”馒头叼着菜篮子,紧跟赵大妈的步伐,始终保持与大妈平行,绝不往前多走一步,只这一点就不知引来多少另人惊羡的目光,要知道,现如今大街上多是狗遛人,而非人遛狗。
      袁朗笑着伸手从馒头嘴中拿菜篮子,却被馒头扭头晃过,似乎对袁朗抢它的工作并不满意。“臭馒头……没吓着人吧?”
      赵大妈欣然笑道:“哪儿能啊,大家喜欢它还不及呢。”她偷偷向袁朗说:“不过啊,还是得小心点,现在城区内限养大狗。”
      袁朗坏笑道:“那您这可是顶风作案。”
      “可不嘛。”赵大妈拉着袁朗的手,道:“不过啊,咱们馒头乖,谁都喜欢它!”
      袁朗任由赵大妈拽着往回走,馒头跟在他的身边叼着菜篮子,二人一狗的背影在夕阳下一点点拉长。

      日升日落,不知不觉,袁朗在赵老先生家已经住了六天,这六天里除了每日不变的调养,他大部分时间都过着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生活。当然,也有些趣事发生,比如:他帮着赵家铺房上的防雨毡,没用梯子三两下就蹿上了房脊,吓得街坊四邻目瞪口呆;清晨在后海周边跑步锻练,引得外国自助游的旅客蹬着脚踏车跟随,最后还一个劲儿地朝他竖大拇指;前夜,邻院里进了个小偷,结果被蹿上墙头呲着尖牙的馒头吓了个半死,抱着闻讯赶来的片儿警高呼:救命……
      而这些日子里,赵大妈变着花样给袁朗做好吃的,从冬菜馅的包子、茴香馅的饺子、玉米面的菜团子、到老北京的炸酱面,真是样样不落。当然,袁朗也没坐等着吃现成的,里里外外帮忙打下手不说,还在院里搭了个烧烤架,请两位老人吃了回地道的露天烧烤。顺带手把从街上淘换来的虹吸壶秀了秀,请二老品尝了鲜煮咖啡。

      今天是袁朗离开的日子,赵大妈一早就带着馒头出去采买,准备做一顿丰盛的午餐。袁朗跟着赵老先生在院中打太极拳,虽然只不过刚学几天,他倒也能打得有模有样了。院外有车子停下,透过敞开的院门,袁朗冲着来接自己的成才招了招手。
      成才本来还奇怪齐桓为什么说赵家‘恐怖’,如今看到袁朗神清气爽地打太极拳,他忽然有些明白了,紧接着心里就浮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但看到袁朗气色比一周前好了很多,就没太往心里去。
      袁朗扯着成才就往屋里去,“成才,你来得正好,帮我倒腾一下东西。”

      当成才看到铺了满床被人涂鸦的T恤衫时,任凭他心里素质不错,还是给吓了一跳,“队,队长,你这是干啥啊?”
      “干啥?”袁朗:“闲得无聊打发时间呗……我看看哪件是你的……嗯,这个是。”他献宝似地拽出一件T恤,纯白的普通圆领T恤上,画了一个黑色的枪靶。“怎么样?够艺术级吧……我看街上店里全这样卖的,白T恤上可以画各种各样的东西……呐,我买了几十件回来画……你们是我第一批模特。”
      “模特……”成才:“队长,你不会是想让我们都穿这个吧?”
      “怎么?不行啊……”袁朗一边叠衣物,一边嘟囔道:“我觉得挺好的。”
      成才心里哀号着帮袁朗归置,将满床的涂鸦T恤叠好码放整齐。事实证明这些被袁朗涂鸦的T恤衫,队员们收到后都没舍得穿,而是小心地收藏了起来。

      吃过午饭,袁朗和成才就要踏上归程了,看着要搬运的物品,成才终于体会到齐桓所说的‘恐怖’。除了先前就被齐桓打过预防针的荷花、瓦缸和锦鲤,还多了一株梅花和喇叭花籽若干。
      成才:“队长你怎么喜欢上种花了?”
      “没有啊,它也是模特。”袁朗不以为然道:“不过,我画了几天都画不好,赵老说不如搬回去看来得直接。”
      “队长……”成才严肃道:“我很怀疑你回去会有时间养它。”
      “咱们队上不是有花匠嘛?”袁朗咧嘴笑道:“我想交给吴哲去伺候,他应该没什么意见。”
      成才喃喃自语:“知道的我是来接人,不知道的以为是搬家呢……”看眼下的情形,他只能在心中默念吴哲的台词了:平常心,平常心……
      “对了,还得去趟厨房。”袁朗拉上成才奔进厨房,里面放着赵大妈给准备好的好多吃食,其中自然少不了给馒头的酱香棒骨。
      看着满满一车东西,成才担忧地问道:“没了吧?”
      袁朗满意道:“嗯,差不多了。”

      分别的时刻总要到来,纵是赵大妈一个劲儿地有意拖延,袁朗还是要回基地了。
      “有时间就回家里来,啥时来这儿都有你一张椅子。”赵老先生道:“给你的药膏记得擦,可不能再大意了。”
      “你一走我这心里还真空落落的,下回来记得带馒头来,这小家伙真是招人喜欢。”赵大妈不舍道:“在外不顾吃、喝,但身体的事不可马虎。”
      对于赵家老俩口的千叮咛万嘱咐,袁朗一一答应着。直到上了车,小院子在身后越退越远,袁朗才回过神来,伸手揣到衣兜里触摸到香烟盒,里面的香烟还是来时的数量,这七天他没抽过一根烟。

      A大操场
      当袁朗挂着招牌式的狐狸笑容,深情款款地看着自家的南瓜时,所有队员都觉得后背直冒凉风。
      袁朗:“一周不见,大家想我了吧?”
      “想,我可想哩。”许三多:“不只我想,咱们队上都想。”
      “嗯,我也想你们啊。”袁朗:“我没在这几天大家的训练没偷懒吧?”
      骆研:“哪敢啊。”
      “很好。”袁朗:“来先打通拳,我看看。”
      跨立站好,拳提腰间,正当大家准备操练起来之际,却袁朗懒洋洋地喊道:“停。”
      C3:“怎么了?”
      “南瓜们,你们OUT啦……”袁朗坏笑道:“现在流行打太极拳。”
      “老大!”骆研苦着脸道:“不是吧……”
      齐桓只觉得额角青筋狂跳,伸手按了按反而跳得更厉害。
      袁朗:“不会没关系啊,来来,我教你们……”于是,他拉开架式,一路拳打下来有张有弛,舒缓而暗藏绵劲,看得队员们干瞪眼。

      铁路悠然地靠在窗边,窗下的瓦缸里刚刚栽了藕,几尾锦鲤在水中游荡,旁边移栽的梅花含苞欲放,点点朱红倒映在水中,没人知道袁朗在花圃撒了多少喇叭花籽,昨晚铁路曾见他把所有花池都走遍了。相较之下,吴哲肯定最担心,他设计规划多日的花坛造型,很可能会被某人种的喇叭花搞得面目全非。
      操场上不时传来笑闹声,不用说,肯定是袁朗在折腾队里的南瓜,当铁路看到队员们把太极拳打得如同军体操一般生猛时,他脸上的笑容再也绷不住,爽朗的笑声从A大队的办公室里传出。从楼下路过的李队医不由感慨道:“有袁朗在的日子,永远是好天气。”

      《旧伤》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番外-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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